艾悠顶着花头巾、穿着黑马甲,毫无阻碍地混进了老头大队。
左右找不到报名的地方,参赛的老头们好像有种特殊的默契,一个接一个地上场对弈,旁若无人的气氛连插都插不进去。
艾悠看了看表,想起买橘子的简亭舟可能已经发现自己不见,越发着急起来。
视线不经意落在棋盘上,艾悠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哎。”
坐在艾悠这一侧的红棉袄老头看了她一眼,低头就要飞象。
艾悠:“啧啧啧啧。”
老头手一顿,凝视棋盘一阵,犹豫着放下象,又拿起了马。
艾悠这次倒是没吭声,就杵在旁边一个劲摇头。
正用余光瞟着她的老头有点急了:“你到底想说啥?我下的哪不对了?”
艾悠欲言又止,最后遗憾地叹息:“观棋不语,我不能说啊。”
老头抓耳挠腮,瞥了她一眼又一眼,最后咬咬牙,还是选择了一开始决定的飞象。
对手进卒,老头平炮。
对手飞象,老头跳马。
几个回合下来,红棉袄老头似乎已经占据了上风,眼看就要将军。
艾悠却突然开口:“可惜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足够棋局中的两人听见。
老头终于有些不耐烦,半是得意半是轻蔑地看了艾悠一眼:“不懂棋就离得远点,少在这胡说八道,没看见我就要赢了吗?”
艾悠一笑了之,然后转身就走。
倒是坐在棋盘对面的大爷整了整头上的帽子,笑眯眯地开口:“朋友留步。”
艾悠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是懒洋洋地说:“您有什么事?我赶时间。”
“有兴趣参加象棋比赛吗?”大爷从容地抬手平车,然后拿过石桌旁边的拐杖,起身笑问道,“说不定我可以成为你的对手。”
红棉袄老头不高兴地“喂”了一声:“你这老家伙把我当成什么了?手下败将也好意思邀请别人参加比赛,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大爷也不生气,指了指棋盘说:“不如你再看看?”
红棉袄老头仔细一看,发现对方原本半死不活、寥寥无几的死棋,居然在平车之后骤然变得险象环生,步步杀机。
老头不可置信道:“二鬼拍门?我……我怎么就输了?”
直播间更是满屏懵逼。
【有没有大佬解说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古谱经典二鬼拍门,能破,但鄙人区区象棋七级表示做不到】
【所以小姐姐到底想干嘛?参加比赛吗?】
【严重怀疑小姐姐已经把买橘子的简少忘了】
【友情提示,二哥已经提着煎饼耙子上路了,预计还有三分钟抵达战场】
“谁说输了?”艾悠突然回头,用食指将墨镜勾下半寸,挑眉道,“不如让我试试?”
【???小姐姐还有这技能?】
【就怕是有两把刷子,但只有两把】
【笑死,我学了五年象棋都没办法,她要是真能破局,老子直播偷走象棋老师的假发】
红棉袄老头怀疑地看了艾悠一眼,纳闷道:“你到底是谁啊?头上裹得的花花绿绿的,以前从来没见过。”
“这不重要。”艾悠大步走回棋盘旁边,凑近问道,“两百块钱帮你平了这一局,冲不冲?”
“冲。”
老头没说话,是对面戴帽子的大爷爽快地答应下来。
艾悠顿时喜笑颜开。
红棉袄老头左右看看,最后将信将疑地起身,却又被艾悠一把按了下去。
艾悠站在老头身后指挥道:“您先变车。”
“吃炮,逼他退车。”
“平兵,进炮吃车。”
……
两分钟后,双方各自剩下一兵一炮。
帽子大爷拧着眉琢磨半晌,最后笑着摇了摇头:“和棋吧,再打下去就没必要了。”
艾悠搓搓手笑得谄媚:“奖金两百,您二位谁付一下款?”
【刚想夸一句牛掰,忽然又被笑到】
【……就是说,刚才那位直播偷假发的兄弟还在吗?】
【楼上别催,已经在穿夜行衣了,马上出发去偷袭老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戴帽子的老爷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来着】
【我也……】
帽子大爷看了红袄老头一眼,从兜里摸出两张红票票。
艾悠郑重其事地接过两百块钱,正要寒暄两句,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徐呈星的喊声:“艾悠——你是不是在这?限你一分钟内把老子的墨镜和衬衫还回来,不然有你好看。”
艾悠疑惑一瞬,忽然就想起了肩膀上毫无存在感的随身摄像机,暗骂一声晦气,边说“对不起”边扒拉开拦路老头们,一路冲出重围,把徐呈星甩在了身后。
远远听见戴帽子的老大爷问道:“还没问你的名字?”
艾悠一边关掉摄像头,一边扬声回道:“我姓右,今天谢谢您。”
大爷听着她放大拉长之后显得格外年轻的声音,有点疑惑地皱了下眉。
穿着红棉袄的老头被这一系列变故搞得猝不及防,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点纠结地问帽子大爷:“老吴,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咱们也没人认识她,怎么给她算比赛名额?”
恰好徐呈星循着艾悠的声音挤到周围,摄像机录到这一声“老吴”,倒是启发了直播间的观众。
【我去,这不是吴正吗?象棋大赛万年老二】
【不太了解,这个应该不重要吧?反正节目结束也没有瓜葛了】
【楼上可能不太清楚,蝉联三冠的那位可是咱们小姐姐的大熟人】
【有多熟?】
【就,简少本人那么熟?】
【???】
【我突然开始期待后续】
【我看吴大师的意思,好像是打算给艾悠一个老年组晋级位啊】
【这个走向我万万没有想到】
【虽然不了解象棋,但是今年的大赛我必看】
【不说了,滚去订票】
艾悠那边狂奔出逃,在巷口猛一拐弯,就撞进了少年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歉,话一出口沉默了两秒,艾悠震惊道,“简亭舟?”
随即注意到什么,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跟拍呢?”
简亭舟迟疑片刻才回答:“他好像走丢了……对了,你怎么在这?”
艾悠干咳一声,把头上的花衬衫扯下来:“我怕冷嘛,就去跟徐呈星借了件衣服保暖,正要往回走呢……我的跟拍也和你的一样走丢了,哈哈。”
假扮老太太骗钱的事是不能说的,死也不能说。
简亭舟应了一声,低头避开她的视线:“那我给你买袋炒栗子吧?你先拿着暖暖手,我们再去吃别的。”
冒充小学生去参加奥数竞赛的事,死也不能说。
两人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又各怀鬼胎地挪开视线。
简亭舟说:“我拿剩下的钱买了彩票,正好中奖了。”
艾悠说:“我刚才乐于助人,人家给了两百报答我。”
简亭舟默默走去买栗子,刚刚称好一斤,艾悠就听见身后传来徐呈星大呼小叫的声音,一把抓起少年的袖子就跑。
简亭舟怀里的栗子都掉出去两颗,赶忙捂好了袋口问道:“怎么了?刚才是徐哥的声音吗?我们为什么躲着他?”
艾悠一时间难以解释自己的变装道具是从二哥身上抢来的,大脑飞速转动,忽然就有了主意。
“舟舟。”艾悠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问道,“你相信我吗?”
简亭舟不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你先跑两步,我和二哥说几句话就去找你。”艾悠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奖金借我用点。”
简亭舟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她:“都在这里了。”
艾悠给他留了一百,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百:“保管好咱们的钱哦。”
简亭舟一脸郑重地点头,仿佛手里攥着的不是两百块而是两个亿。
艾悠目送他走远,捏着五百块钱,冲匆匆赶来的二哥邪魅一笑:“还你东西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徐呈星气喘吁吁地抬头,立马又嫌弃地挪开了视线:“……有事说事,你能不能别这么油?”
艾悠翻了个白眼,单刀直入地说:“我要盘下你的煎饼摊,一口价五百块,干不干?”
煎饼摊可是自己在这条仿古街上安身立命的本钱,徐呈星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只是还没开口又被艾悠打断。
“五百块,你可以给徐柔姐准备告白礼物。”艾悠谆谆善诱,“如果等到离开节目组,那时候徐柔什么都不缺,哪里能比得上现在感动呢,你说对不对?”
徐呈星犹豫了一下:“对,可是我……”
“可是什么呀。”艾悠摆摆手,“你难道就不想早一点和喜欢的人表明心意吗?再说了,咱们的任务一共只有三天,你这三天能靠卖煎饼赚够五百吗?也不一定吧?”
徐呈星逐渐动摇:“那我得和爸商量一下。”
艾悠眼也不眨地胡说八道:“我来问你之前当然已经征询过咱爸的意见了,这么好的事情,爸根本没犹豫就同意了。”
徐呈星终于败下阵来:“那……那你什么时候给钱?”
“就现在。”艾悠直接把钱塞进他手里,一脸诚恳地说,“我这么信任你,你是不是也应该有一点表示?”
徐呈星还有些呆滞地缓缓点头。
“来吧二哥。”艾悠掰着他的脸对准身后的跟拍,耐心引导,“对着镜头宣誓,你自愿用煎饼摊换我的五百块,绝不后悔。”
事已至此,徐呈星也就认认真真跟着念了一遍:“我自愿用煎饼摊换艾悠的五百块,绝不后悔。”
艾悠把头顶的花衬衫和脸上的墨镜摘下来塞到他怀里,又把马甲丢给跟拍小哥,然后一溜烟跑了。
徒留徐呈星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跟拍小哥穿好马甲,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徐哥,有个事跟你说。”
徐呈星疑惑地看向他。
跟拍小哥缓缓道:“您是不是忘了任务要求?所有嘉宾不得通过实体劳动以外的方式获得钱财,还有每次收入超过一百都要上交节目组。”
徐呈星捏着钱的手微微颤抖:“所以……”
“据我所知,艾老师和简少的钱好像都不是正当来路。”小哥语气怜悯地说,“所以您的煎饼摊可能是白给了。”
徐呈星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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