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浴室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顾星洛才迅速的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然后把兔子玩偶放在了床头柜上。
江言琛敲了敲门，声音透过房门传来：“可以了吗？”
“好。”顾星洛迅速的把自己这一侧的床头灯关掉, 然后溜进了被窝里，江言琛手里拎着一件新的外套进来，顾星洛抱着被子问他，“怎么样？”
“挺好的, 很合适，”江言琛把外套挂在主卧的衣帽间, 回来的时候, 顾星洛已经钻回被子里。
江言琛把床头灯调暗了一些, 跟她说，“新年快乐，顾星洛。”
“新年快乐, 江言琛。”顾星洛也悄悄说了一句, 然后往他那边挪了一点。
江言琛顺势揽住她, 被子里有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味道。
她听见江言琛说，“我看到了。”
“……”
“外套里的纸条。”
“哦。”
顾星洛讷讷的应了一声。
然后静默了好一会说, “那……晚安？”
江言琛笑笑, 在被子里寻摸着抓住了她的手牵住，放在胸前，他闭了闭眼睛说，“画的挺好看, 有空把它画完？”
顾星洛脸一热，嘀咕着说：“那就是我随手画的小漫画……”
江言琛仿佛想起什么，又或者像是说起很久前的一件小事，卧室里的光线暗暗的, 但也恰到好处的温馨，他说，“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在课本上涂涂画画。”
“那都多久前的事情了……”
顾星洛乍一想起，还觉得不太好意思。
那个时候顾星洛唯一的爱好，大概也就是课间看会小说，然后画几个简笔画漫画。
结果有那么一次好巧不巧，顾星洛在课间接水的功夫，数学老师来抽查作业，桌上画的漫画还被数学老师看到了，数学老师可不像班主任那么好说话，一直在问漫画谁画的。
顾星洛想起数学老师每次查到课外书和小漫画，都要让同学罚写检讨，还要被叫去办公室批评足足半小时，她犹豫不决正要举手承认，结果正好上厕所回来的郝佳米看到了老师手里的漫画，主动说那是她画的。
大概也是因为那天数学老师心情好，罚了个500字检讨了事。
临结束前还不忘拿着漫画念，“啊，这什么？《来自star星球的宇宙恋人》……，你想什么呢郝佳米，小小年纪少幻想这些情情爱爱，你们中学生，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
顾星洛窘迫难忍，郝佳米没放心上，跟她说五百字检讨一个大课间就能写好。
当时班里的同学都嬉笑，来问郝佳米能不能看看漫画，沈浩然和郝佳米都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
结果难捱的还是顾星洛，好友平白背了黑锅，她还担心那漫画被别的同学看见。
这么坐立难安一下午，她去接了杯水的功夫，画着漫画的草稿本重新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江言琛在旁边写作业，淡着声音说，“刚去拿试卷，看见了你的草稿本，帮你捎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顾星洛窘迫的不行，想了想刚才数学老师是课间来的，那会江言琛出去了，看起来应该不知道那个小小的风波。
“数学老师就带我们班，在他桌上，我看这本子眼熟，想起来你一下午心不在焉，”江言琛说，“其他没看。”
“哦……”
冷不丁的。
顾星洛想起了这段细微的插曲。
她忽然也不知道江言琛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试探着提起，“你当时是不是看到过？”
“草稿本上的漫画？”
“……”
顾星洛有种很奇怪的隐秘的窘迫。
但因为过去了很多年，反而没了当初的情绪。
江言琛安静了一会，似乎是安抚她，“没事，我也可以没看过。”
“……”
顾星洛莫名笑了笑，偷偷凑过去靠在他的身侧，跟他说了句晚安。
其实当时的新年礼物，她也不知道给他买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不缺，只是黑色的冲锋衣外套翻来覆去那几件。
顾星洛觉得好像就这个实用一点。
但单单一件外套好像也太少。
顾星洛思来想去，忙活了几天。
其实只画了几p的漫画，她羞于用言语表达感情，只好把一些想说的话藏进了漫画里。
然后觉得这么塞给他有点尴尬，特意又硬着头皮去请教周温瑜，周温瑜倒是好说话，帮她搭建了个小程序，漫画上传进去后自动生成了一个条形码，扫描之后会自动跳转链接。
她塞进口袋里的，就是那个条形码的纸条。
顾星洛酝酿睡意的时候，朦胧之际，听到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新年礼物。”
顾星洛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
新年的第一天，顾星洛醒的挺早，但想到新年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没想翻了个身，觉察到枕头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顾星洛又转回来，迷迷糊糊翻开枕头，就看到枕头下面藏着一个小盒子。
顾星洛睡意没了大半儿，江言琛已经起来了，估计是在做早餐。
仿佛提前预知了她的疑惑，丝带系着的蝴蝶结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吊牌。
说压岁钱。
顾星洛失笑，慢慢拆开盒子。
里面是藏着一条项链，还有一张折叠过的纸张。
顾星洛打开那张折叠整齐的纸，发现是天空之城的五线谱。
她的心里有些酸涩。
钢琴还在家里的客厅摆放着，顾星洛却再也没有重新弹奏的勇气。
顾星洛盯着那张五线谱看了一会，慢吞吞地折叠好，放回盒子里。
她洗漱完出来，江言琛果然在做早餐。
“看见了？”江言琛把早餐端上桌，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然后抬眸看着顾星洛，像是在捕捉她的神情，“不高兴？”
顾星洛摇摇头，似乎有些局促，她说，“我就是……好久没碰过钢琴了，觉得可能都忘掉了。”
江言琛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盒子，项链的吊坠是一只蝴蝶，镂空的位置镶嵌着钻石，闪闪发光，他取出来，伸手把她的头发拢在肩膀一侧。
钻石的吊坠冰凉，恰好的贴在她的脖颈以下几厘米。
江言琛说，“我只是想到，你以前那么喜欢钢琴，至少弹琴的时候是快乐的。”
“……”
“你愿意的话，可以在家弹，我当你的听众。”
“……”
“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情，做什么都好，”江言琛继续说着，“开开心心的，在我身边。”
……
顾星洛没有任何的安排。
这个新年的计划照旧很枯燥，但顾星洛却觉得和以往都不一样。
两人宅在家里看了几天电影，出门采购了几趟东西。
但不一样的是，顾星洛每天都会在枕头下面发现江言琛藏起的“压岁钱”。
那天顾星洛特意装睡了一会，果然看到江言琛往她枕头下面塞东西，顾星洛顺势睁开眼睛，打趣的问他，“大年初一还没过完吗？”
“过完了，”江言琛答得很坦荡。
顾星洛晃晃手里的盒子，“那这个呢？”
江言琛也没再藏起来了，干脆当着她的面拆开盒子，从里面拎出一条手链，沉默着戴在她的手上。
顾星洛唇角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几分。
江言琛给她戴好了手链，而后两只手捧着她的手，他的手干燥，指骨修长漂亮，拇指有意无意地蹭过了她虎口处的蝴蝶。
黑色的蝴蝶有着薄纱一样的羽翼，被深蓝色的花朵缠绕，衬得她的肌肤白如雪。
她的手也很漂亮，指甲圆润，天生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顾星洛想把手抽回来，不想让他触碰到蝴蝶之下的伤疤。
江言琛垂着视线，“别笑我。”
“笑你什么？”顾星洛干脆靠在他肩膀上，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发尾扫过了他的手腕。
很痒。
“想每天都让你知道我很爱你，想给你很多很多确定的爱，但也更希望，在我身边的每一天你都很开心，我不是你实现的愿望，你才是我的如愿以偿。”江言琛依旧低着视线看着她的手，“我想这辈子过的慢一点。”
顾星洛的唇线渐渐抿直，她将下巴垫在江言琛的肩膀上，睁着眼睛看着她。
江言琛只是牵着她的手，在房间里两人掌心相扣，他的视线落在那只蝴蝶上。
他从来都不问蝴蝶之下的伤疤，她也没有做好准备去告诉他。
而现在。
顾星洛觉得，蝴蝶下的伤疤，像是一道无形的玻璃门。
也并不是她想出去。
而是因为，玻璃门内，是一个属于过往的狼狈的她。
她本能的想要遮掩。
日子很快到了年后，一切似乎恢复了照旧如常。
顾星洛经常宅在家里画画，她也没什么出门的需求，江言琛周末和闲暇时都会带她出门，怕她自己在家宅出问题。
顾星洛只笑，说自己早就习惯了。
然后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江言琛，“你发现了吗，我又多了个习惯。”
“什么习惯？”江言琛见她比之前开心了一些，顺着问出来。
“习惯每天早上翻翻枕头下面，这礼物，你要每天送下去吗？”
“不然呢？”江言琛觉得好笑，说，“一天都不能少。”
再后来过完年后没多久，顾星洛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以为是编辑发来的催稿信息，正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进度准备回过去，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周温瑜把她拉了个小微信群。
群里就他们几个人，她和江言琛，还有宋时轶，剩下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id，顾星洛一看那个群聊名字叫：世界首富论坛（不省人事版）。
顾星洛：……
但一猜测，也看出来这个群里大概就是江言琛那波发小弄得，群主不是江言琛，是宋时轶。
周温瑜发来个地址定位，言简意赅：好事儿，周五，来吃饭。
宋时轶隔了一会才调侃：落魄了啊，怎么着，婚宴这么寒碜？
周温瑜：狗死你算了。
宋时轶学他：6啊这么跟爸爸说话。
周温瑜心情大好：好心提醒你好好说话，喊你们来吃饭，是给我长长脸的。
宋时轶：那你叫人家顾星洛干什么，我和江言琛不够给你长脸？
周温瑜：不喊顾星洛，他来吗？
周温瑜：行了行了，给我说点好话，欠你们的。
顾星洛看着飞速更新的聊天记录，打的字又慢慢删掉，她正抱着平板坐在江言琛书房画画，而后一抬头，看到江言琛也放下了手机。
显然是看见了这消息。
江言琛解释：“宋时轶的群，里面都是发小。”
顾星洛点点头，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
宋时轶了她一下：这是嫂子。
然后又了一下江言琛，还拍了拍周温瑜：是江言琛的，周温瑜的还没追到。
宋时轶：好像群里就江言琛脱单了，江总发红包谢谢。
江言琛面不改色收起了手机，岔开话题跟她解释，“周温瑜可能要带江乔过去，你如果不想去也没……”
“闲着也是闲着。”
顾星洛也没有很介意。
周五那天的时候，正好也刚复工没多久，周温瑜定的地方是个江景的酒馆，挺小资，环境也不错。
顾星洛也没怎么打扮，随意套了件黑色的毛呢大衣。
江言琛让她等会下楼，他一会来接她。
顾星洛正好趁此画了个淡妆，稍稍柔和了一下五官，而后关门临走前，想到自己挺久没回对面了，也不知道水电停了没有，她还没找宋时轶要过户号缴费。
顾星洛觉得这个也好说，大不了到时候微信问一下也很方便。
她下了楼，江言琛的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
顾星洛小跑过去开车门，顺势松了一下围巾。
江言琛慢慢启动车子，顾星洛扣好安全带，车子从大门出去的时候，顾星洛有点无聊地看着马路两侧。
春江玺樾附近有个小商场，前面摆起了元宵节的牌子。
顾星洛想起好多年都没吃汤圆了，跟江言琛随口说，“今晚回来的时候好，我们去超市一趟吧。”
“好。”
顾星洛回头去看标识牌，却看到一道身影像是等人，蹲在小区的不远处，人行道上没什么人，那道身影显得有些突兀。
顾星洛多看了一眼，唇角却渐渐绷直，她仿佛确认，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江言琛也从后视镜那儿看了一眼。
“没。”顾星洛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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