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惊闻婉琪被禁足陵熏斋,猛然心惊担忧,虽然知晓皇上只是为了拉拢孟栩才让她设计害婉琪,婉琪到最后决然不会有事,除非孟栩不听从天子号令。云岫扶着门沿心中愧疚了许久,看着外边高挂着的太阳渐渐落下,被高高的宫门飞檐遮挡着黯然失色。

    长寿宫里的那场闹剧随着婉琪被禁足慢慢安静下来,宫妃们自然私下议论纷纷,大多幸灾乐祸,婉琪和玉格儿是新人里算是较为得宠的人,眼下婉琪动手打伤玉格儿,已经被禁足了,皇上向来不喜惹是生非的人,恐怕婉琪此生便是毁了。玉格儿虽是被打,但性子骄躁,再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错可不是婉琪一人的。日后皇上再见着玉格儿定然也会不喜。还有被无辜牵连的一人,便是云岫,云岫与婉琪向来交好,难保皇上不会因此而恼了云岫。

    昭妃将婉琪与玉格儿动手之事禀报给了李显瞻,李显瞻却因忙着朝政之事并未下任何的旨意,过了两天后,李显瞻身边的荣公公才传了一道圣旨到陵熏斋,降婉琪为琪常在,幽居陵熏斋,浣洗各宫嫔妃衣物。

    名为常在,实际已成为了浣衣女。云岫不由忧心,李显瞻此举,定然是因孟栩未投诚之故。李显瞻会因着孟栩的面子,虽不会下旨杀了婉琪,可婉琪现今是已失宠的宫妃,还被幽居,更被羞辱为其他宫妃浣衣,日子怕也难过。

    云岫因着愧疚去陵熏斋看了婉琪一眼,陵熏斋哪里还有往日的盛景,屋子里稍名贵些的东西都让六尚的人收走了,屋里伺候的宫女就剩下灵雀和小郦。婉琪一身简朴的粗布麻衣,挽着衣袖坐在一旁认真的搓洗着各宫送来的衣物。

    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守宫的粗使宫女才提着食盒慢悠悠的走来,云岫在陵熏斋外未曾进去,送饭的宫女见着云岫恭敬的请安:“奴婢见过云嫔娘娘。”

    云岫的眼光落在她手里提着的食盒上,微笑着问道:“这是送给琪常在的饭菜?本宫可否瞧上一眼?”

    那宫女自然不敢违抗,掀开食盒盖来送到云岫身前,云岫见着食盒里简单得只一个青菜加一碗带着馊味的米饭不悦的皱了眉,质问道:“就给琪常在吃这样的饭菜?”

    那宫女被吓得哆哆嗦嗦,连忙跪下求饶:“云嫔娘娘息怒,奴婢也是领命办事。”

    云岫叹了一声,也不与那宫女计较,朝身边的缈缈看了一眼,缈缈将手里的食盒送到那送饭的宫女手上,道:“琪常在犯得并非是不可饶恕的大错,皇上不过是一时盛怒,过几日气消了,说不准就放琪常在出来了。本宫与琪常在素来交好,不忍看她如此艰难,以后每日会有人在此将准备好的食盒交换与你,此事若是传出半点风声,留心你的脑袋!”

    宫女连连称是,接过缈缈送过去的食盒,别了云岫,颤颤巍巍的往陵熏斋里而去。见到送饭的人来,婉琪停下手里的活,甩了甩手上的水,待看到那宫女从食盒里端出香酥鸡肉、清闷莲子粥、花蓝桂鱼以及一大碗没有馊的白米饭,婉琪当下乐极生悲。她未入宫前在集市上见到过那些被砍头的人,最后一顿饭分外丰盛,她见着眼前如此丰盛的饭菜,心想着皇上恐怕就要赐死她了。

    明明是好好的一顿饭,却吃得悲伤落泪。

    等送饭的宫女出来了,云岫这才带着缈缈进去陵熏斋,见婉琪坐在一方的小板凳上,双目无神的发呆,心中又是一阵愧意。

    婉琪见云岫来,赶紧伸手擦掉眼角残留的泪,云岫将她这一细小的动作尽收眼中,愧疚的道:“都是我送给妹妹那对花瓶才惹了这样的祸事,都是我不该,害得妹妹受如此委屈。”

    婉琪笑着道:“云姐姐说得哪里话,你送我花瓶是你好意,要怪都怪玉贵人不管好她的鸟,姐姐送给我的花瓶砸碎了,我该像姐姐请罪才是,姐姐莫要怪罪我。”说罢,婉琪抬头恳切的看着云岫。

    云岫越发的觉着对不起婉琪,拉着婉琪的手说道:“哪里说怪罪不怪罪的话,等过两日皇上的气消了,我便去求皇上把你放出来。”

    婉琪摇了摇头,心里看得透彻明白,劝了云岫一句:“眼下姐姐得皇上宠爱,莫要因我而失了前程,不能再伺候皇上是我无福,岂敢再害了云姐姐。”

    云岫心意已决,定然要将婉琪救出来。别了婉琪,云岫带着缈缈直接往奉天殿的方向走去。她不会去求李显瞻,要救婉琪出来,只有帮李显瞻说服孟栩投诚。

    李显瞻才怒斥了几个迂腐的大臣,正处于气头上,一向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荣公公此刻也小心的候在殿外。云岫上前去问了一句:“荣公公怎在殿外伺候着?”

    荣公公见云岫要进去,忧心的劝了一句:“云嫔娘娘,皇上方才发了好大的一顿火,您还是先回吧,别惹怒了皇上。”

    云岫向荣公公道谢,却未听从荣公公的劝阻,还是进了奉天殿。李显瞻听到声响,立即怒斥了一句:“都给朕出去!这些迂腐老顽固!”

    云岫未听,却是走上前去,恭敬的行大礼:“臣妾见过皇上。”

    听到云岫的声音,李显瞻一抬头,不悦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云岫,道:“前朝重地,后妃不得擅入!”

    云岫并未显出慌张,毕恭毕敬的道:“臣妾来是要向皇上说威武军一事。”

    李显瞻这才收敛了怒气,一脸不信的看着云岫,问道:“威武军何事?”

    并让还跪着的云岫起身说话。

    云岫站起身来,这才道:“我这里有一封琪常在写给孟参将的手书和信物,孟参将收到后,一定会誓死追随皇上。”

    见云岫拿出一封信和一枚样式普通的玉佩来,李显瞻不信,将云岫手中的信拆开一看。只见信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琪常在极力掩饰在宫中的变故,只说在宫中一切尚好,皇上宠爱,望兄长放心。兄长所坚持之事遵从本心便好,无需记挂于她,皇上断然不会因兄长之事而迁怒于她。

    李显瞻看完信后一怒,他早已透露给孟栩,琪常在被幽居陵熏斋,被作浣衣女,犹如被打入冷宫。这封信中却是报喜不报忧,不透露半点艰难之意,如何能劝得了孟栩投诚。

    云岫猜中李显瞻的心思,道了一句:“皇上可知强颜欢笑?信中越是不提及琪常在宫中遭遇,更让孟参将心疼他唯一的妹妹,琪常在越是让他遵从自己的本心,他便越不能弃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而不顾。”

    云岫又看手中那枚简单的玉佩,婉琪同她说过玉佩的事情。

    婉琪小的时候贪玩,一次偷偷溜出去被仇家抓住,那个仇家以婉琪性命逼迫孟栩自断一臂,眼看孟栩就要挥剑而下了,婉琪心中着急,扯掉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往孟栩的剑上一扔,而她自己也一口咬在挟持她的那人手臂上,趁机逃离了危险。

    那枚玉佩也是奇异,阻挡了孟栩断臂,玉佩只是被锋利的剑身打掉了一个小角。因为这枚简单的玉佩挽救了孟栩的一条手臂,所以婉琪格外的重视这块玉佩。

    云岫说的话有道理,李显瞻将信和玉佩一同装进信封里,立即遣人秘密送去给孟栩。

    过了几日,婉琪便解了幽居令,也撤出了守在陵熏斋外的守卫,至于浣衣自然不用婉琪再做了。

    李显瞻去陵熏斋里看婉琪,恰逢婉琪病了一场,脸色略显苍白,加上近日日以继夜的洗衣服,婉琪疲惫不堪,精神不济。李显瞻见此,心中也不免动容,心生怜意,当晚便宿在了陵熏斋。

    次日一早,便恢复了婉琪的贵人身份,又下旨赐了一大堆的东西送来陵熏斋,比之前送到敏贵人的素心堂的还要多。

    婉琪被幽居了几日,重新得宠,且盛宠一时,这样的结果那些曾经幸灾乐祸的宫目瞪口呆。才刚养好了身体的玉贵人见着一批又一批往陵熏斋里送的东西,气得摔了好几套的茶具了。

    不管李显瞻对婉琪是出于真心的怜惜和愧疚,还是只因孟栩投诚的缘故,总算婉琪被救了出来,云岫也就松了一口气,稍减了心中的愧疚。

    李显瞻一连几夜都宿在陵熏斋里,经此一事之后的婉琪聪明谨慎了不少,虽然盛宠,但并曾有半分骄纵之气,宫中遇到其他宫妃也是恭敬有礼,能少说话的时候决然少说话。

    玉贵人每日的见着李显瞻进了陵熏斋而对她的幽兰轩不置一问,便想着法子要将李显瞻拉到她的幽兰轩里去。

    前一日半夜里说是突发重病,让宫女直接闯进陵熏斋里禀告李显瞻,求李显瞻移驾幽兰轩去看看玉贵人。李显瞻大怒,直接赏了那惊宫的宫女一顿板子,最后撂下一句话:“朕又不是太医,玉贵人病了,就去禀了昭妃,特令太医进宫来诊治。无需再来惊扰朕!”

    李显瞻说了这话,宫女自然不敢再求,只得悠着打了板子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回了幽兰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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