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这两年,玉宁何曾见过云岫落泪,就连在宫外时几番生死一线,也未曾见云岫这般无助过。玉宁赶紧的快步上前去,轻声的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云岫摇了摇头,眼神呆滞。玉宁虽不知内殿里云岫与李显瞻发生了些什么,却也知道云岫变成这样,定是因李显瞻而起,便上前在床榻上坐下,将云岫的头埋在她的肩上,道:“主子放心,皇上已经走了。”

    云岫就这样静坐着,头靠在玉宁的肩膀上,许久之后,才擦掉脸上已冰凉的泪,若无其事的将床榻被褥整理好,让玉宁将寝殿里的门窗都关好,便躺下睡了。

    入宫两年,云岫又何尝没有察觉出李显瞻待她的不同,她每次生病,他都会担心不已,连最信任的施太医都遣了来专门替她看病,甚至在宫外时,还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剑,他是天子,身负江山社稷、天下万民,即便再珍惜她这颗棋子,也不会涉险替她挡剑。

    即便这两年来,她慢慢的在李显瞻的心中扎根,可李显瞻的心中始终都有孙言心。如果只要努力未来就有转机,云岫着实不愿将就一生,委屈一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日一早,李显瞻半夜怒气的从长春宫中离去之事传得阖宫尽知。云岫也不理会外面的那些闲言闲语,婉琪来长春宫里替云岫愤愤不平的一番,见云岫并不在意也就不说了。

    临亲王早早的就搬到了京城中的王府里住下,因此,云岫与临亲王想要见上一面着实太难,连传递个消息也要废上好一番的功夫。

    眼下,唯有尽快让孙言心登上皇后之位,否则时间拖得越久,云岫出宫一事便会越渺茫。

    云岫让玉宁送了信去仪嫔那儿,仪嫔定有法子联系到临亲王。云岫又听宫人说李显瞻召了白泽入宫觐见,此刻,怕是也要利用一下白泽对她的情意。

    遣了锦绣给白泽稍了个口信,约白泽于御花园中华凉亭相见。

    白泽到时,云岫未在亭子中,而是在亭子外,看着那一树开满的繁华似锦,却没有半点的笑颜,因着云岫的身子不好,脸色略显得苍白。白泽虽才进宫,也是听到了宫中的那些风言风语,便想着云岫定是因那些话不快。

    心中一紧,白泽走上前去,劝慰了一句:“贵妃娘娘不必太在意宫中的谣言,自在活着便可。”

    云岫抬头看着白泽,勉强的笑了笑,又瞧见他肩头落了几片树叶,便自然的伸手将他肩头的树叶抖落,只是待触及到白泽炙热的目光时,才隐然发觉自己方才有些唐突、越礼了。

    “多谢白将军了,本宫此次邀将军前来,是有一事请求将军帮忙。”云岫福了福身,恳切的语气说道。

    云岫还未说出是何事,白泽便就忙扶着云岫起身,应了下来:“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尽可吩咐,白泽定会尽全力而为。”

    云岫找他,他也料想到了一些,眼下皇后之位悬空,云岫求他,多半是为了立后一事。

    见白泽应下,云岫这才开口道:“将军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本宫想求将军向皇上进言立孙妃为后。”

    云岫的话音落下,白泽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岫:“为何是立孙妃?贵妃娘娘若是想当皇后,白泽定会全力向皇上进言,只是孙妃……”

    孙妃骄纵,阖宫尽知。李显瞻宠爱孙妃,满朝皆知。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白泽问道。

    云岫道:“将军勿需多问,孙妃若是被立为皇后,便是帮了本宫,将军可愿帮本宫?”说罢,希冀的看着白泽。

    白泽迟疑了许久,才艰难的点了点头:“白泽定会帮贵妃娘娘。”

    云岫露出放心的笑容来:“多谢将军了。”

    白泽收起心中的疑问,与云岫道:“白泽小时也是在赵府里生活过许久,那时,贵妃娘娘也如云妃娘娘一般是喊白泽一声表哥,娘娘如若信得过白泽,也可喊白泽一声表哥。”

    云岫含笑着喊了一声:“表哥。”

    白泽应下。瞧见周围有人过来,白泽只好匆匆的告辞离开。

    云妃走过来,见此处只有云岫一人,不由疑惑的问了句:“方才臣妾似乎瞧见表哥在这里,怎一追过来便不见人了。”

    云岫道:“许是云妃看错了,本宫一直都在这儿,不曾瞧见白泽将军。”

    云妃疑惑的看了眼云岫,没见着白泽,她也不多逗留,带着宫人往寿安宫的方向而去。

    瞧着这日头似乎又打了了些,云岫轻微的摔了摔帕子,想扇点风来,却似乎有些吃力,还扇不来风,便只好作罢。玉宁笑着跟在云岫的身后,替云岫摇着扇子,道:“主子,眼下的日头也大了,咱们还是回宫吧。”

    晌午后,谢全悄悄的来禀了云岫,说是临亲王进宫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了。酉时时分,太阳稍小了些,梅阁里的宫女润儿便稍了口信来,说临亲王戌时一刻在梅林里等云岫。

    云岫用了晚膳后,便小心翼翼的领着玉宁去了梅林,晚夏时节天黑的晚,虽已经到了酉时,天才稍稍的降下朦胧的黑幕。云岫到的时候,便看见临亲王在梅林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背朝着云岫,似是惬意的很。

    临亲王听到声响,回过身来见着云岫,便是疏朗一笑:“自回宫后,便少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云岫笑着回道:“都还好,王爷不必挂心。”

    临亲王瞧出云岫强颜欢笑,疼惜的道:“宫中传言的那些话,我也是听说了,回宫后,你不好,皇兄待你也阴晴不定,时好时坏。”

    不再与临亲王再讨论她过得好不好,云岫仔细的瞧着临亲王:“王爷似乎也消瘦了不少。”

    临亲王神色略有些异样:“我无碍,只是前些日皇兄派我去武定走了一趟,路上受了些伤。”

    云岫一急:“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了,可要紧?”

    临亲王忙劝着云岫放心:“都是不紧要的伤,修养两日便好了,你不必太过挂心。孙妃立后一事,我已经说服太后娘娘同意了。”

    “你是如何说服太后娘娘的?”云岫问道。

    临亲王笑着道:“不过是与太后娘娘说了几句家常话,皇兄是太后娘娘的儿子,也不好太不顾及皇上的想法,皇兄有心立孙妃为后,不论谁当上了这皇后都会得皇兄不喜。”

    太后同意立孙言心为后,前朝又有白泽全力奏请立孙言心为后,李显瞻便可得偿所愿,云岫亦是如此,离宫之路又进了一步。

    眼下,看着临亲王满眼的深情,云岫思索一下,便决心告知临亲王:“不瞒王爷,皇上未曾碰过我,我现今仍是处子之身,而且,皇上曾应允了我,等孙妃被立为皇后,便放我出宫。”说罢,云岫略娇羞的低下了头。

    临亲王过度惊喜,伸手便将云岫拢入怀中,欣喜的问道:“当真?皇兄未碰过你,还允诺了放你出宫?真是太好了,皇兄向来说一不二,他既应允了你,届时定会放你出宫的!”

    看着云岫点头,临亲王的心情格外愉悦:“当初我因此事对皇兄多有抱愧,夜夜难以安寝,如今一来,心中的这份愧意也没了。”

    梅林中忽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惊得临亲王立即放开了云岫,玉宁匆匆的跑过来,慌张的道:“主子,奴婢方才看到有两个宫女从梅林慌乱的跑开了!”

    云岫神色一凛,眼中闪过肃杀之色,狠戾的道:“一定要将那两个宫女找出来,梅林中的事,决不能有半点的风声传出去!”

    “奴婢知道。”玉宁低头应下。

    此时时辰也不早了,云岫与临亲王不宜在一起太久,两人便匆匆的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云岫好歹是摄六宫事,想找出两个宫女来并非难事。寅时不到,玉宁便进屋子里来向云岫说已经将那两个宫女抓住,偷偷的灭了口。

    云岫这才放下心来,吩咐着长春宫里落匙,熄了烛火,便就寝了。

    第二日,果真白泽一改之前奏请册立云妃为后的初衷,全力与群臣抗争,奏请李显瞻立孙言心为后。朝上,李显瞻龙心大悦,又赏了白泽黄金百两,赐家仆无数。

    酉时前,李显瞻来了长春宫中,将已确立册封孙言心为后一事说了,说司礼监和礼部正在准备封后一切事宜,明日一早,册封孙言心为后的旨意就会下去。

    只是对云岫离宫一事,绝口不提。

    李显瞻在长春宫里坐了没一会儿,便去起身去了景仁宫,在景仁宫里歇了下来,怕是也将孙言心确立被册封为皇后一事与孙言心都说了。

    今夜,定是李显瞻与孙言心最为开怀的一日。于云岫而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连瞧着今夜宫中的夜色也添了继续的轻松来。

    总算,她就要卸去一身的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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