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在屋中替婉琪的孩子绣着小衣裳,正好丝线不够用了,想着六尚的份例还没送过来,便遣了锦绣去六尚里先讨要些丝线过来。锦绣去了六尚竟一个多时辰都未回来,云岫正想打发个宫人过去催催。

    尚服局里的一个小宫女匆匆的跑来了长春宫,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皇后娘娘,锦绣姑娘得罪了德嫔,让孙贵妃娘娘给打了!”

    云岫立刻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小衣裳,急着道:“锦绣眼下如何了?”

    小宫女红着眼睛焦急的道:“贵妃娘娘要打锦绣姑娘二十板子,眼下正打着,怕是贵妃娘娘不能轻饶了锦绣姑娘。”

    不及多说,云岫赶紧着带着宫人随着那小宫女往六尚的方向去,路上,小宫女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知了云岫。

    锦绣拿了丝线正准备走的时候,正好碰到德嫔领着宫人来六尚里讨要冰块,因着六尚里的冰块都让李显瞻下令大多送去了长春宫,因而其他各宫的数量有所缩减。

    上一回德嫔让云岫罚了,就已对云岫怀恨在心,冰块的事更是让她记恨不已,看到锦绣,不免多嘴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随便借个皇后娘娘的名头就可以随意从六尚里讨要东西,不知皇后娘娘知不知道此事?”

    锦绣不失礼仪的道:“回德嫔娘娘,是皇后娘娘差遣奴婢来尚服局里讨要些丝线,德嫔娘娘若是怀疑奴婢,可派人去长春宫里去问过皇后娘娘。”

    德嫔一笑:“皇后娘娘自然会偏帮着自个儿的奴才。本宫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德嫔,要教训个奴才还用不着去禀皇后娘娘。”

    这德嫔是故意要为难锦绣,锦绣自然是百口莫辩,正巧子衿路过,便说了句:“打狗还得看主人,德嫔如此为难锦绣姑娘,就不怕得罪了皇后娘娘?”

    德嫔哪里将子衿放在眼里,冷嘲了道:“仪嫔难不成还想替这贱婢求情不成?锦绣这贱婢利用皇后娘娘的关系,为己牟利,私拿六尚的东西,本宫正是出于替皇后娘娘的名声着想,才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

    锦绣正色道:“即便奴婢真做了这样的事,德嫔娘娘可去禀了皇后娘娘,还劳不着德嫔娘娘代替皇后娘娘教训奴婢。”

    说完,锦绣也不同德嫔纠缠,手里拿着丝线便想越过挡在前面的德嫔离开,德嫔自是挡着,锦绣走得急,就撞上了德嫔,险些将德嫔撞倒。这下,德嫔就更有了处罚锦绣的借口了。

    当下,德嫔便以锦绣冲撞她为由,让宫人将锦绣拿了下来,正巧孙言心过来六尚查事,便下令让宫人打锦绣二十板子。

    等云岫跟着那小宫女赶到时,正看到锦绣被人架在长凳上,下身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执刑的宫人扔在用力的打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孙言心等人见着云岫过来,侧身行礼,云岫看了眼锦绣,向孙言心道:“不知锦绣这丫头做错了什么事让孙贵妃如此责罚她?”

    孙言心道:“锦绣姑娘仗着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对德嫔无礼,臣妾只是让宫人稍稍惩戒。”

    粗使宫女还在用力的杖打着锦绣,云岫喝令了一句:“住手!”待宫人停下,才转而向孙言心道:“孙贵妃的稍稍惩戒应当也够了,本宫那儿正需要丝线呢,可否让本宫领了锦绣回长春宫?”

    孙言心故意按了按额头,装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来:“臣妾一时头疼,忘了锦绣这板子到底挨了多少下。臣妾可是对着宫人都说了,二十下,一下都不能少。”

    说罢,凌厉的眼光扫向宫人:“你们可记着打了多少下了?”

    宫人惶恐的摇头,孙言心只好一脸赔笑的向云岫道:“锦绣到底是奴婢,皮糙肉厚的,也是经得打,不妨再另打二十下。”说完,朝着执刑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更加卖力的打了起来。

    云岫心中冷哼一声,耳边听着锦绣凄厉的惨叫,喝住宫人:“住手!本宫还在呢,这后宫里何时轮到孙贵妃做主了!”

    宫人自然不敢再打,云岫担心的看了一眼趴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锦绣,赶紧的让宫人将锦绣扶着起来。从小宫女去长春宫里找云岫,再到云岫赶过来,这么长的时间,锦绣被打的何止是二十板子,孙言心这是生了心思要将锦绣活活打死!

    孙言心愤恨的看了云岫一眼:“既然皇后娘年私心要包庇自己的宫女,臣妾无话可说。”一挥袖,转身气焰嚣张的领着人离开了。

    德嫔也出了这口恶气,亦是得意的走了。

    子衿多留了一会儿,上前来与云岫小声的道了一句:“锦绣姑娘被打了估摸着快一百个板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云岫点了点头,让宫人快些抬着锦绣回长春宫,又让人快些去请太医,随后感激的向子衿道:“去长春宫里报信的小宫女定是你指派去的,今日多亏有你了。”

    说完,匆匆的随着宫人回了长春宫。施太医也请了过来,锦绣已经痛得晕厥了过去,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苍白的吓人,施太医一边给锦绣诊着脉,一边无奈的摇头了头,神色凝重。

    云岫心中一紧,忙问道:“锦绣如何了?”

    施太医叹了声:“打得太重,已经伤了筋骨,累及心脉,情况不乐观。”

    “那还能救回来吗?”云岫急问道。

    施太医道:“要看她自己熬不熬得过去了。”

    说罢,去一旁开了方子,命人去太医院里抓了药过来。宫人熬了药准备给锦绣灌下,哪知锦绣一直紧紧咬着牙,药怎么也灌不下去,好不容易将药灌了些进去,锦绣却又全都吐了出来。

    到夜里,锦绣开始发烧,宫人一直在旁仔细照料着,到第二日早上,锦绣的烧退了些,人也渐渐醒了过来,脸上也多了一抹的红晕。

    云岫亲自喂着锦绣喝了些米粥,红着眼眶道:“你放心,这仇,我一定会找孙言心十倍的还回来,断不会叫你白受了这遭罪。”

    锦绣点着头,却丝毫无力,虚弱的道:“有主子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奴婢怕是日后不能再伺候主子……”

    “胡说什么,你会好起来的!”云岫轻责了锦绣一句,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锦绣眼中的光渐渐的暗淡下去,脸上的红润也渐渐消散,转而变成一脸的惨白。

    锦绣闭上了眼睛,一道泪痕滑下,随之,她抬着的手也悄然的滑落下去,云岫哭着摇晃着锦绣的身子,轻声的唤了好几声,锦绣,锦绣……锦绣却不再搭理她。

    红豆红着眼眶小声的道了一句:“主子,锦绣姐姐去了。”

    看着床榻之上锦绣已逐渐冰冷的身躯,云岫无声的哽咽着,许久之后,才道:“这仇,我一定要替锦绣讨回来,德嫔,孙言心,我绝不会轻饶了她们!”

    玉宁进屋子里来,抹了抹眼角的泪迹,轻声的劝慰了云岫一句:“主子节哀。”

    云岫看了眼玉宁,吩咐道:“好好安葬锦绣,厚待锦绣的家人。传令下去,后宫之中,停歌舞肆酒,嫔妃宫人一律穿篙衣素服,我要整个后宫都为锦绣服丧!”

    “是。”玉宁应下,转身出了屋子,将云岫的意思传达后宫各处。

    孙言心江妃一众的嫔妃自然不肯穿篙衣素服,不过是死了个宫女,哪里有让嫔妃服丧的道理。不过,婉琪和许昭仪那里率先的换上了篙衣素服,襄昭仪也并不多言,一同换上了。昭贵妃因着怀孕受累,手中又无实权,也是大方的换了一身的素服。

    另外,张嫔、仪嫔、妍贵人、瑞婕妤连着云妃也一改往日鲜艳多彩的服饰,换上一身的素衣。孙言心和江妃等人故而不敢与六宫为敌,勉强的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

    云岫又令后宫之中,戒荤腥三日,各宫不管主子还是奴才,都只能食用清汤寡水的素菜。

    孙言心能忍一时,也不能一直忍下去,云岫是皇后没错,可她孙言心才是李显瞻心里的那个皇后。孙言心派宫人将这事禀到了乾清宫里,德嫔又是闹去了慈宁宫里。

    她们料定云岫让后宫替一个宫女服丧,如此狂妄的行为,定会让李显瞻和太后大怒。哪知,李显瞻竟说云岫此行,节省了后宫里的开支,不但不责罚云岫,反倒还对云岫一番嘉赏。

    皇帝嘉赏,太后又怎么与皇帝背道而驰,故而,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心的在西佛堂里念经吃素。

    云岫抄写了好几日的往生咒烧给了锦绣,三日后,脱了一身的篙衣素服,换上一身颜色艳丽的轻薄凤袍,仔细的在妆台前梳妆打扮。

    “皇上有些日子没来后宫了吧?”云岫问道。

    玉宁小心的道:“皇上有六七日没进后宫了。”

    云岫看了一眼玉宁,垂下眉来,叹了声:“你不必回偏殿去了,留在屋子里伺候着。”随后又悲伤的道:“前些日我还同锦绣说等她到了出宫的年纪会好好的替她打点着,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物是人非了……”

    玉宁劝慰了一句:“主子切莫再伤心了。”

    云岫点头,狠决的道:“孙言心能有今日的地位,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我便让她一点一点的失去这深宫里的那点儿的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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