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寻人的,你家主君是不是镖客啊?”余晚晚淡淡一笑。

    这女娘是个热心肠,尤其是见了“褚昱”这幅好皮囊之后。

    “是啊,我表哥是通顺镖局的镖客,你要找他走镖?为何不去镖局?”

    “不是,我是来找恩人的,恩人他未知名姓……”余晚晚又把那借口说了一遍。

    “你说的倒与我表哥有几分相像,他与你差不多高,比你隗壮得多,手臂上确有一条伤疤,今年二十二了。”

    余晚晚见有戏,顿时兴奋了,也不觉得劳累。

    “那你表哥现在可在家?”

    女娘摇头:“我表哥出门走镖去了,不过这几日他应该快回来了,你过两日再来,估计就能见到他了。”

    余晚晚谢过她,心里涌出几分希望,这是最合描述的一位郎君了。

    这女娘见这样一位好看的郎君笑,不由地有几分面染飞霞。

    “娘子是一直住在这府上?”余晚晚听她叫家中郎君“表哥”,只是表亲,而非亲兄妹。

    “是,我从小便在姑母身边长大。”这小娘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你与你表哥是青梅竹马?”余晚晚试探着,想要打探“表哥”是不是与她一同长大。

    这女娘心思单纯,见“褚昱”彬彬有礼,长得又好,很是亲切热情。

    “应该算是吧,我只比他小一岁。”女娘遇到这些事,总是羞怯,再不肯多说。

    余晚晚也不好再多问,她如今还是男子的身子,问多了女娘也不好意思说,还显得她居心叵测。

    跟着这小娘子往前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条小街上,这娘子要去买东西,余晚晚与她告别,一人沿着街往前走。

    遂着人流往前走,越走这条街便越繁华。

    拉住人一问,原来前面就是余杭岳庙。

    深秋之中湖中的荷花败了,稀稀疏疏的残荷枯枝竖立在水面,仍不弯曲,与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夕色相映成景。

    湖边与廊桥上游人众多,站在此处可以看到不远处山上的宝塔,一团红日陪着这塔矗立着,一丝也不寂寥。

    湖边的凉风吹散了余晚晚一身的燥热,她倚在湖边的栏杆上,颇有几分羡慕褚昱自小便在这里长大。

    云京的大湖虽好,但大片被达官贵人所占,普通的游人若想泛舟寻景是不容易的。

    余晚晚心境与湖面一样,缓了下来,只等过两日再来瞧上一眼,便知这位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兄长了。

    可还不等余晚晚再多找门户打探,或者等到那家的郎君归来,一觉醒来她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本来还能安安心心不抱太大希望地等着褚昱传回消息,可眼下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她更急得坐不住了,去了好几次褚家,都不见褚昱回来。

    连余大安和孙雪娥都看出来了,她整日魂不守舍地。

    “晚娘,刚刚老李头买了几斤肉啊?”

    余大安瞅着余晚晚板着一张脸,也不怎么看就要将案上那块猪肉全解了,刀法不利,纯粹像割肉玩打发无聊呢。

    “一斤三两啊。”

    “那是王大娘!老李头买的是卤猪头脸。”果然不对,老李头是余晚晚邻居,哪能认错,更何况男的女的都不一样嘛。

    “哎呀,卤肉又不是我割得,钱又没算错。”余晚晚继续霍霍那块肉。

    “别切了,等会儿万一有人要整块呢。”

    余大安叹了一口气,知道女儿是没得“救”了,完全是被那个“小白脸”勾了魂了。

    “晚娘,来一斤后腿肉。”

    邻居杨大爷来买肉,余晚晚手脚麻利地给他切了一块,上称一称刚好一斤。

    杨大爷乐呵呵地接过肉,把钱给余大安,调侃道:

    “晚娘现在是文武双全了,以后找人家不能光看那些没文化的市井小卒了。”

    “?”余晚晚疑惑,怎么,她学了几个字的消息已经全邻里皆知了吗?

    余大安跟杨大爷聊了两句,送走了他。

    “杨大爷那话什么意思啊?”余晚晚转头问余大安。

    余大安捋了捋胡须,憋出了一个笑道:“你自己那日干的好事儿,整个巷子都传遍了,还有人问我怎么让你这么大了还开窍,我说那人大了,该开窍就开窍了!”

    余晚晚总觉得余大安话里有话,一刀子插进了肉里,把这块猪肉当成褚昱,狠狠地锤了两拳。

    “唉,女儿大了不由爹,你这样上进是好事,是好事儿啊。”

    余大安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余晚晚听得模模糊糊,只当他是在夸自己最近都会看账本了。

    //

    直到褚昱回来,她才明白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让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就在余晚晚去余杭的第二日,云京下了一场秋雨,缠绵了一整日,没什么人上街,猪肉还剩下了不少。

    孙雪娥便在家里卤了肉,防止放坏了,也能当成晚上家人的饭。

    傍晚时剩下星星雨丝,但浓云压得天色乌黑,进屋便瞧不起人脸了。

    卤肉的香气从余家的院子之中顺着细雨飘散到了整个邻里街坊。

    褚昱掀开门帘子,要看看肉卤好了没,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眼睛里泛着亮光,闻声迅速地冲出厨房。

    他发觉不对劲儿,转头就追。

    这熊孩子长得结实,但是不敌大人腿长,跑到门口还是被褚昱给揪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熊孩子拼命挣扎,褚昱认不得他,但“余晚晚”手劲儿不小,任凭他挣扎也脱不开。

    “你干嘛呢?”

    其实细雨已经停了,借着微弱的白光,褚昱看清了这小孩脸上是大片的油渍,嘴里还在嚼着什么,手中还攥着一块卤肉。

    “放开我!妈!妈!快来救我!”小孩挣扎叫喊,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邻里探头来看。

    可褚昱想到了这孩子在偷肉吃,顿时对这种偷盗行为有所不齿,并且这小孩穿得并不差,甚至吃得跟个小胖墩似的,并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至于连一顿肉都吃不上。

    “你若是想吃肉,叫你父亲母亲去买便是,为何要来我家偷?”

    他拧着眉头,语气沉沉地问。

    这小孩一看就是宠坏了,不讲道理,要往褚昱脸上打,褚昱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小霸王,就算是蒋成也只是性子顽劣不听话罢了。

    他急忙剪住这小孩的手,这小孩又踹到了“余晚晚”的腿上,褚昱又是肉疼,又是心疼。

    小孩一顿吱哩哇啦地乱叫,破骂着。

    “&a;…你家大门开着,还不能让人进了吗!”他憋得脸都红了。

    褚昱一噎,也忘了这是在余晚晚家门口,认认真真地开始教育他:

    “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这是人从小背的《弟子规》,你若是实在想吃,也要询问主人,不能……”

    “我是看你还小,才要好好教教你。”

    “勿以恶小而为之,虽然偷肉不是大事,但君子不可……”

    他自小不在市井长大,不会用粗俗的字眼骂人,但是那套君子礼仪却是学了一肚子。

    第一回遇到这样的孩子,一时之间都忘记了余晚晚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

    拽着这小孩讲起了道理,讲到这小孩都忘了挣扎哭闹,完全被这幅“夫子”言论给吓到了。

    “谁家的死丫头动我家的宝儿!”一道女声穿破云雾,往这边递过来。

    这熊孩子一听,才回过神来,放声大哭:“娘,余娘子被鬼怪上身了咱们快搬走!”

    褚昱这才惊觉,一堆人往这边探着脑袋看笑话,一个女子拎着裙摆气势汹汹地大步往这边走,自己的妈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

    坏了!

    “你也知道坏了!”余晚晚狠狠瞪了一眼褚昱,举起拳头想要锤他。

    “你你你!这下别人真要以为我鬼上身了!”

    褚昱有几分心虚,喝了一口茶。

    “没事儿,反正你以前也把我搞得跟鬼上身一样。”

    他还没忘记余晚晚怒踢蒋枫,又恐吓蒋成的事情。

    “哎呀,那怎么能一样嘛!我是在没人的地方做的,你搞得我整个邻里街坊都知道了。”

    余晚晚生气,鼓着嘴,脸上都气出了一层薄红,举起的拳头像是舍不得落到褚昱身上似的,又放了下来。

    “没事,他们只会说你忽然文雅了,羡慕都来不及呢。”

    余晚晚“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哦对了,我哥哥的事儿怎么样了,我那天去了城北的那家,觉得那家的主君和我哥哥有些像,你有没有再问?”

    她这几天坐立难安,还是为着这个事。

    “我叫人去查了,你别着急。”褚昱瞧出她的急切,也知道她到余杭才两天,肯定是事情没摸到边,就猝不及防回来了。

    “不着急不着急,我怎么能不着急嘛!”她喝水喝到一半,“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到桌上,提起这事心中便是又烦又燥的,连坐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到窗边开窗透气。

    褚昱叹了口气,看着余晚晚有几分落寞背影,忽然想摸摸她的头。

    可他不能。

    “别急,我都知道的。”

    余晚晚回头来看他,窗边的风将两人的发丝共同吹起。

    “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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