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oga平静地开了口。
“在家。”他道。
“出去过么?”男警问。
oga颔首。
还没等男警询问,他就主动接了下去:“去见了易诚。”
这个名字一出, 一旁的陈声都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
他来之前已经了解过案情, 也对一些事颇有耳闻。
易家大少易诚作为这起案件目前明确的策划者,早已被拘留,正在经受调查和讯问。易家当家气得当天晚上就进了icu。
这些日子, 易家百般周旋, 也没能他从警局弄出去。
原因无他。
人证物证俱在,这是刑事案件。
11月7日,就是案发前几日,这个时候, 温帆去见了易诚么?
男警跟女警对视了一眼。
这一回,女警开了口:“你们很熟悉么?”
“不熟悉。”温帆道,“没见过几次面,只能说认识, 有联系方式。”
“你们聊了什么?”
“他喜欢我哥哥。”温帆平静地道, “骚扰了他很久,所以我找他聊了聊。”
“劝他停止骚扰行为么?”
温帆停顿了一下。
“不算。”他道,“我哥哥跟我关系不好, 我先前就知道这件事, 但是没有管。”
他顿了顿,“但是那一天,我参加了酒会, 发现了我哥哥喜欢的人是谁, 所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不算劝吧。”他笑了笑,“就是想起来……他很执念这个, 所以就告诉了他。”
女警顿了顿。
“没有别的了?”她问。
“没有了。”温帆平静地道。
“之后你见过他么?”女警问。
“见过一次。”温帆顿了顿,“在聚会上,那次是偶遇。碰到了,就聊了几句。”
“聊了什么?”
“就那些。”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
片刻后,女警开了口:“是这样。”
“今天把你叫过来,你也应该知道,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她道,“我们手中已经掌握了一些新的情况,这边还是希望你如实回答一下。”
“我说的都是实话。”温帆平静地道。
“你确定吗?”男警道,“据我们调查,你几乎不参加这种聚会。除了和易诚偶遇的那一次和出事的这一次。能说明一下出席的理由吗?”
“警官。”陈声开了口。
“陈先生。”男警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警告,“协会顾问是为了保护oga的权益而设定,并不能干涉办案,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我当然配合。”陈声笑了下,然后骤然提高了声调,“但是我的当事人是oga,也是这起案件的受害者。您用这种对待嫌疑人的语气和质问方法,是想干什么?”
“我的授权包括与温氏的律师团队对接。”他道,“如果我认为必要,将会采取法律途径维护温先生的合法权益。”
话说到这里,气氛已经彻底僵了。
片刻后,玻璃面前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今天的询问暂时就到这里吧。”他道,“如果确认无误,在笔录上签字。”
温帆拿过了笔。
在即将签下名字的时候,他笑了一笑:“警官,今天叫我过来,是因为易诚说了什么吗?”
这显然不能告诉他。
男警绷紧了脸:“这涉及到我们办案,不能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温帆顿了顿,看上去脾气很温和,“我只是想说……”
“那个人就是个偏执的疯子。”
“他的话,可不能信。”
“你确认以上所说的属实吗?”
“我确认。”alpha机械的声音响起来,带了些许干涩。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alpha动了动唇:“……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贱人,那个婊-子!他骗我!”他嘶声道,“他答应帮我的,他明明说过不会闹大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他……”
“易诚!”他面前的警察猛地拍了桌子,“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具体情况我们会调查的,一切以证据说话。”他道,“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懂了么?”
桌子面前。
面色青黑的alpha颤了颤唇。
“……听懂了。”他低声道。
“好。”警官点了点头。
旁边的人架起易诚,带着他出了房间。
走在昏暗而狭长的走廊上时,易诚还有些浑浑噩噩,直到身旁的人带着他拐去了并不熟悉的地方,他怔了怔:“……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有人要见你。”身旁的人言简意赅。
易诚有些迷茫:“有人?”
这个时候,谁还会来见他?
他的家里人么?
可是这么些天,律师早就无意中跟他透露过,家里人对他恨铁不成钢,已经不打算再管他了。
他的朋友?
他才没有什么真心的朋友。
都是些因为他的身份才来讨好他的哈巴狗。
他一面走,一面浑浑噩噩地想着对方会是谁。
而在看到人的那个刹那。
他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才不可置信地开了口:“……然然?”
oga在窗口面前坐下的时候,易诚的唇还在颤。
他看着面前的oga,贪婪又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像是饕餮在看自己的猎物。
然后,他突然僵硬了一瞬。
“你的脖子,你的脖子上是什么……”
温盛然顿了顿。
他有些无奈地想,alpha果然最了解alpha。
他跟黎瑜报备说要来见易诚一面的时候,对方虽然没阻止,但是也提了一个要求。
然后,他清冷禁欲的男朋友就用着一张平静的脸扣住了他的脖颈,垂了眼眸,在他的锁骨上辗转留下了一个吻痕。
“做个标记。”他道。
彼时,温盛然嘴上在喘,心里想的却是,就这么一点儿吻痕,人都进去了,还顾得上这些有的没的,给谁看喔。
然后,易诚就打了他的脸。
他沉默了一瞬,开了口,语气很平静:“吻痕啊。”
“我跟你说过了。”他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也喜欢我。”
“黎瑜……是黎瑜对不对!”易诚看着他,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他怎么,他怎么敢……”
“温帆果然跟你说了。”温盛然看着他,“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易诚看着他,颤了颤唇。
他像是突然想到自己都做了什么,面色青白。
好半天,他才开了口:“……然然,对不起。”
温盛然顿了顿。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他道,“温帆才需要吧?”
“他需要个屁!贱人!”易诚咬着牙,然后,他又看着温盛然,语气哀求,“然……然然,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太喜欢你了,我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才会相信他的话,你不要跟别人在一起好不好,我……”
“相信他的话?”温盛然抓住了关键词,“他跟你说了什么?”
易诚沉默了一瞬。
温盛然看着他,语气很平静:“我今天来,的确有话要跟你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你究竟为什么——”
“会做这种蠢事。”
易诚看着他,语气急迫:“……什么话?”
温盛然看着他,没说话。
意思显然是,我说了,你先说。
易诚看着他,许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涩声开了口。
“其实这些话,我跟警察也都说过了。”他低声道。
“11月7号,我从公司回家,刚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人敲了我的车门。”
“……就是温帆。”
-
“有事?”
他认出了人,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的语气还算客气。
然而,对方却直接开车门,上了副驾。
易诚皱了眉,刚准备开口,就看到了oga抬起了眼,语气平静。
“温盛然喜欢的是黎瑜。”他道。
一句话,成功地打消了易诚把他赶下车的心。
“我怎么知道?”温帆冷笑,“因为黎家办聚会,你看上的oga不知廉耻地跟聚会主人在阳台上接吻,被我看到了,怎么,这种现场,你也想看?”
易诚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一拳直接砸在了方向盘上。
“孬种。”温帆轻轻地道。
“你说什么?”易诚抬起了头,瞪向了他。
“说错了吗?”温帆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他曾经可是你的,你没本事把人留住不说,还让他撬你墙角,易大少,以前没见你这么怂啊?”
易诚看着他,咬着牙:“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他可不信,温帆只是单纯来看他的笑话。
温帆停顿了一下。
“你想要他么?”他问。
“我可以帮你。”他道,“但是,需要你的一些配合。”
-
“他跟我说了他的计划。”易诚看着温盛然,低声道,“让我安排人去强迫他,然后故意暴露我自己,因为我跟你的关系温家人一直知道,这样,他们就会怀疑到你头上,然后,他说,他有办法把你赶出去。”
温盛然皱了皱眉:“□□是要坐牢的,更何况你是指使者,尤其是针对oga。”
他看着易诚:“你难道不知道么?”
他动了动唇:“……我不知道他会真的让他得逞。”
温盛然一怔。
随即恍然。
……他也没想到,温帆为了陷害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说。”易诚道,“他有办法。”
-
“你疯了么?”易诚看着面前的oga,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温帆,就算你不是温家人,温家也会养着你的,不用这么自甘堕落吧?”
“想什么呢?”温帆嗤笑了一声,“就你找的那些歪瓜裂枣,碰我,他也配?”
“做做样子而已。”他平静地道,“我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到进局子的程度。关键是让我哥知道,他要跟你联手,意图对我做这种事。”
“可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易诚稍稍放松了些。
得不得逞差别很大。
不得逞,只要温帆愿意,完全可以小事化了。
但是易诚不明白,温盛然被赶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
-
“他跟我说。”易诚低声道,“如果你被赶出去,他会帮我……得到你。”
温盛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就是。”易诚有些难以启齿,“温家是你最大的倚仗,出了这种事,你就会失去他们的庇佑。而且,黎瑜肯定也不会再喜欢你。这个时候我就……”
“我就可以。”他别开了目光,“想对你怎么样都行。”
“……就像之前那样。”
温盛然看着他,沉默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之前那样是哪样。
那个时候,原主受除了债务一无所有。
所以,他只能倚仗易诚。
表面上看,这是自愿的报恩,但是实际上……
如果他要偿还易诚的恩情,就只能把欠的债还给他,当时的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他只能被迫住进那栋大别墅
成为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易诚因为黎瑜的关系不愿意碰他,但是如果他想,原主受也根本不能拒绝。
这就是之前那样。
易诚想让他回到那种一无所有的状态。
回到……
只能依靠他的状态。
温盛然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易诚,轻声道:“易诚,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么?”
“不是,不是……!”易诚的声音骤然变得慌张,“然然,然然我是爱你的,我不会伤害你,但是。”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看着温盛然,眼圈红了,“你以前那么喜欢我,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回头,我没有办法了。”
“……我只能把你关起来。”
关起来,漂亮的小鸟眼睛就只能看着他了。
温盛然闭了闭眼。
“然后呢?”他问。
“然后。”易诚道,“他说,如果考虑好了,之后有个聚会,他会到。我想找他,可以参加那个聚会。”
-
“来了?”灯红酒绿的包厢内,oga坐在角落,眼神落在面前的杯子上,平静地开了口,“考虑得怎么样?”
“你有几分把握?”易诚问。
温帆没有先说话,而是道:“把录音设备关了。”
易诚僵硬了一瞬:“我没录音。”
温帆没有搭理他拙劣的辩解:“我跟你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害你,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提防。我只等你半分钟。”
易成看着他,神色变化了一瞬。
然后,他掏出了手机,关掉了录音键。
“八分。”oga道,“如果你聪明,就是十分。”
他顿了顿,瞥了易诚一眼:“你觉得,一个朝夕相处二十年、知根知底的孩子,和一个从罪犯手里抢回来的孩子,我妈和我哥会信哪一个?”
“而且。”他道,“这个孩子还受了那样的对待。”
易诚皱了皱眉:“黎瑜……”
以他的了解,黎瑜不是那种会轻易产生误解的人。
温帆冷笑了一声:“你之前去过研究所吧,黎瑜对你态度怎么样?”
易诚哑然。
“他或许不会信这个伎俩。”温帆道,“但是他绝对会介意你。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温盛然90没把你跟他见面的事告诉过他,你可是跟他在一起了两年多,你觉得,一个alpha面对这件事,还能保证平常的理性么?”
易诚抿紧了唇。
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知道温盛然曾经跟黎瑜在一起过,现在还有联系。
不管温盛然愿不愿意,在知道的那一刻,他就会把对方按在床上永久标记,然后逼着他向自己保证自己永远是他的。
这是alpha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还有问题么?”温帆问。
“……你确定不要告诉安排的人我们的计划么。”易诚道,“alpha对oga的压制可是绝对的。”
温帆沉默了一瞬。
“没有必要。”他道,“我能处理好。”
易诚皱了眉。
温帆冷笑了一声:“你们alpha有什么了不起的么?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了可能不成功的陷害毁掉自己?我有那么贱么?”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极端。”易诚道。
-
“然后。”易诚道,“我们就定下了计划,下药和安排人都是我来负责,他知道是谁要下,喝了酒走出房间的时候,酒保就会来告诉我,然后我让安排的人出去。”
温盛然沉默了一瞬。
下药、盯梢。
这些明显的举动是计划的关键。
但是恰恰,这与温帆准备好的谎言,也能对的上。
那就是易诚为了讨他的欢心,故意想要通过这种手段伤害温帆。
“我说完了。”易诚低声道。
“然然。”他有些急切地看着温盛然,“你要跟我说什么?”
温盛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开了口:“没什么。”
“我只是。”他道,“想跟你讲一个故事而已。”
易诚怔了怔:“故事?”
“从前。”温盛然笑了笑,“我讲故事的水平比较低,你就当童话故事听吧。”
“从前有一只小兔子。”他道,“他生活在一个非常糟糕的家庭里,每天挨打挨骂,窝里的母兔子,它的妈妈,还每天大吃大喝,家里堆了很多很多从陷阱里偷来的口粮。”
“有一天,母兔子死了。”温盛然道。
易诚看着他,眼神里依然有些迷茫。
“从那一天开始。”温盛然笑了笑,“小兔子开始写起了日记。”
“日记”两个字出口的刹那,易诚骤然抬起了眼。
他动了动唇:“然……”
“嘘。”温盛然道,“听我说完。”
“小兔子一边写日记,一边偷偷地赚口粮放回陷阱边上,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只大狼。”温盛然道,“兔子是不会喜欢上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兔子就觉得,这只大狼是只好狼。”
“事实证明。”他道,“也确实是这样。”
“布置陷阱的猎人追来了。”他道,“把小兔子打了个半死,是大狼救了他。”
“在那个时候,小兔子看着大狼,就像是看着从天而降的神仙。那样的神仙,在他被母兔子、被猎人打的时候,幻想过很多次。”
易诚动了动唇,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
“然后。”温盛然看着他,“大狼告诉他,他喜欢的根本不是小兔子,而是天上的月亮。”
“只是那一天,月光恰好照在了小兔子身上,让它染上了月亮的味道,所以,大狼才会救他。”
易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温盛然:“不,不是的……”
“小兔子被大狼养了很久。”温盛然的语气平静,“每一天,它都在被提醒这件事,它想月亮确实很好,可是它就是一只想要努力生活的小兔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呢?”
“于是有一天,小兔子终于累了。”
“于是。”温盛然看着易诚,缓缓地道,“小兔子决定,它不要当小兔子了。”
易诚悚然抬起了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温盛然道,“它达成了它的愿望。”
“因为……”
“在它产生这个念头的刹那,它的脑海里,突然就有个念头告诉它。”
“它所在的世界,早已给他设定好了未来。”
“它注定要经受那些折磨,未来,它喜欢的大狼会回头是岸,代价是,它要继续经受一些……‘历练’,这个世界以为的、一厢情愿的历练。”温盛然道,“而它并不想要那些历练了,它只想要做一只小兔子。”
“它没有变成小兔子。”他道,“而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临走时,它把自己的身体,让给了一个异世界的孤魂野鬼,让那个孤魂野鬼获得了新生。”
温盛然笑了笑,“易诚,故事讲完了。”
“你还记得,小兔子日记里的最后一页,写的那句话吗?”
易诚看着他,眼睫剧烈地颤着:“我……”
“我将抛弃一切,获得自由和新生。”温盛然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把日记里最后的那句话念了出来。
这是他对世界说的最后一句话。
决绝而壮烈。
只可惜,无人知晓。
但温盛然相信,在那一刻,这个残酷瑰丽的“童话”世界,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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