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这位清贵不知愁的富家公子, 竟然头一回,在情爱之中,品尝到了哀怨的滋味。
然而月亮却并不能体会少年的的情思, 它仍是按时升起,按时落下。
第二日,花满楼顶着眼下的青黑起了床, 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一直在做这奇怪的梦,在梦里,江无瑕比现实中更加热情也更加大胆。
早上醒来的花满楼,摸到了寝衣湿乎乎的一片,顿时惊呆, 既不好意思又觉得羞涩难堪,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他怎能如此,做出如此的事,亵渎表妹。
平日里虽然有些生理的反应,但只要不去管它,念几句清心净气决,便自然而然的消下去。可现在,出现这样的问题还是头一次。
在想到昨晚的梦境,花满楼捂住脸,低低叹了一声, 指缝间露出他红通通的脸。
这要他怎么面对表妹啊。
他呆坐了一会儿, 还是起来洗漱,套上外衫,深呼吸好几口气, 才又恢复成那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样子。
到了正院,果然开始了对峙。
玉翦哭天抹泪,期期艾艾躲在她爹妈身后,江老爷讳莫如深,江夫人面带难色。
只有江无瑕一个人,大大赖赖的坐在那,还捏着葡萄在吃,根本没被这苦大仇深的气氛所感染。
“夫人,奴婢一直兢兢业业服侍,从没半点躲懒,却不知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大小姐生气,大小姐要赶奴婢出去。大小姐,您生气,打我罚我就好,别赶奴婢走,奴婢求求您了。”
玉翦边说边抹泪,哭的梨花带雨,又可怜又好看。
果然,现在正院里的丫鬟小厮们,都开始同情起她,要为她打抱不平来,瞧着她这个大小姐,好像是什么欺负别人的恶人似的。
江无瑕没带面具,一个不在意的眼神看过去,就让那几个想要给玉翦说话的小厮红着脸低下了头,再也升不起半点为玉翦打抱不平的心思。
在她这张脸,堪称魔性的美貌下,玉翦想了许多办法找了许多角度,故意做出这种哭的很好看,我见犹怜,惹人怜惜的样子,算是做给瞎子看了。
江无瑕当然知道她是故意装的,很做作。
同样是女人,她实在太了解不过,当她想获得男人的让步和怜惜的时候,也会故意哭的这样好看,不过对于她而言,又是只是故意露出一点难过,男人们就会受不住叫她得偿所愿。
而真正伤心嚎啕大哭的时候,是不会注意自己还好不好看的,就算是她这种相貌的美人儿,真正伤心的时候,也只会是鼻涕眼泪都流下来的狼狈不堪。
不过,这个玉翦段位实在不够高,难道她以为女人的眼泪,在谁的面前都是有用的吗。
只有在真正爱着自己,怜惜着自己的男人面前,女人的眼泪才是达成目的的武器。
而现在屋里的这些人,都是想要瞧她笑话的,谁又会真的怜惜她呢。
哪怕这故作姿态引来的一点怜惜,当他们瞧见她江无瑕的脸时,也消失殆尽了。虽然这么说很像她很不要脸的炫耀自己的美貌,但事实就是如此。
一群看脸的男人,真是肤浅。
江无瑕用自己的美貌作为武器,却也鄙视着这些被她美貌迷惑的男人。
如果是花满楼,他若喜欢一个女子,一定不是因为她的容貌。
这种说法有歧视他看不见的嫌疑,但江无瑕有点期待,如果花满楼喜欢她,会不会是喜欢她这个人呢。
她也不过是想一想,微微叹气,便不再考虑这个问题,毕竟她对自己很了解,除开这张脸,她实在没什么优点。
性子骄纵,任性,越是对自己宽容的人就越是想要挑衅人家试探一番底线。
时下对女子推崇的娴淑、静婉,能够主持中馈,打理一大家子的内事,她根本就做不到,更不用说,还不能嫉妒,要容人,要主动给丈夫纳小妾。
她才做不到,情郎变心,她就先挥手再见,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掰着手指算了算,她的确距离世家公子爱的名门淑女相去甚远。
花满楼可是江南花家的公子,娶妻的标准应该也是要寻一位贤惠的淑女,而不是她这样的小作精。
玉翦这番唱念做打下来,眼睛都哭红了,除了她父母担忧的看着她,竟无一人为她说话。
那些小厮全都偷偷拿眼去瞧江无瑕,根本没人在意她的委屈。
就连以前一直拿她当亲女儿看待的江夫人,注意力也根本没在她身上。
她咬着牙根,心里气的够呛,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把江无瑕的脸划花,叫她变成丑八怪,没了美貌,看以后哪个男人还愿意搭理她。
但戏还得演下去。
“夫人,求求您留下玉翦吧,玉翦从小就一直服侍您,离开江府,玉翦要怎么过活呢。都怪玉翦,若玉翦知道表少爷和大小姐是那种关系,玉翦一定离表少爷远远地。”
江夫人瞪大双眼,江老爷面色漆黑。
“关系?栀儿和七童什么关系?”
江夫人问的时候,满脸都是兴奋:“栀儿,你瞧上七童了?”
玉翦面色一僵,抢话道:“昨晚,奴婢瞧见大小姐跟表少爷抱在一起,大小姐虽刚寻回来,自小在江湖上长大,难免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奴婢便好言提醒,大小姐毕竟已经回了江家,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可大小姐却说奴婢管的太宽,说奴婢没资格管她,奴婢哪敢管大小姐,不过是提醒一二,大小姐还误以为奴婢对表少爷有意,还想赶奴婢出去。”
“……”
屋里不只有江家老爷和夫人,还有一堆小厮丫鬟,她这番话传出去,外面都会知道江家大小姐是个深夜跟男人私会的浪·货,任她长得美又如何,没了名声,江家夫妻没了脸面,看她还能嫁给什么好门楣的富贵公子。
江老爷面色沉沉,花满楼此时也进了正院。
“七童,你跟栀儿当真有了私情?”
花满楼愣住,他听到了玉翦的话,面上已有冷意,正待解释,便听江无瑕开口嘲笑:“我说,你以为自己在玩什么宅斗吗?如此挑拨离间,睁眼说瞎话,真是个人才。”
她笑的肆意且故意的有些夸张。
而哪怕这种故意的笑成这幅样子,她仍然又可爱又好看。
“你想毁我的名声吗?可惜我不是很在意哦。”
江无瑕笑眯眯的,托着腮看着她:“所以真正的玉翦去了哪,呐,可不可以告诉我?”
此时就连玉翦的亲生父母,也面带犹疑。
玉翦勉强笑了笑:“呵,呵呵,大小姐在说什么呢,明明是您跟表少爷私相授受,夜半私会,被我瞧见,怎么成了我不是我,我不是我自己又是谁呢。阿爹阿娘,你们不会也相信大小姐说的了吧。”
玉翦的父亲林伯,年轻时本是江父的书童,后来成家立业后便做了江府的大总管。
他满脸犹疑,却不愿怀疑自己的女儿,对江无瑕长揖一礼:“大小姐,玉翦年纪还小,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生了妄想,求大小姐饶过她,我们夫妻,这就将她带回去,叫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大小姐面前。”
江夫人担忧的想说些什么,被江老爷握住手阻止了。
江无瑕微微叹气,看着这个跟着江老爷到现在,无比忠诚的仆人:“我说,你真的听不出我的意思吗?你的女儿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哦,你想把一个冒牌货当成自己亲生的女儿,难道不想找你亲女的下落了吗?”
“还是说……”
江无瑕顿了顿:“因为知道自己亲女儿可能找不回来,下意识逃避,哪怕将这个冒牌货当做亲生女儿疼爱,也可以呢?就是不知道,你那可怜的女儿,若泉下有知,会不会恨你这个爹。”
林老伯瞬间变了脸色,灰败惨淡,他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眼前这个不是什么冒牌货,只是因为惹怒了大小姐才会被针对。
从江无瑕挑明的那一刻,玉翦就变了脸色,那股奴婢身上的唯唯诺诺就此消失,她扒了扒头发,只这一个动作,便说不出的风情。
虽然用玉翦那张清纯的脸做出来,显得很是奇怪。
“没想到呢,就连玉翦的亲爹娘都没发现哦,你是怎么发现的呢,告诉我吧,江家大小姐。”
她绕着自己的黑色发尾,带着隐秘的恶意的眼睛直视江无瑕。
这个女人怎么能长得这么美,在瞧不见她的脸的时候她疯狂的嫉妒她,仇恨她。而当瞧见这张脸,那些恶毒竟然完全消退,只剩下痴迷与满足,想要盯着这张脸瞧,瞧个够,还想将她藏起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瞧。
更想易容成她的样子,成为她。
拥有这样的美貌,真好啊,她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若是将她呈到那个人面前,他一定会放过她。
江无瑕觉得毛毛的,这个人打量她的眼神,比石观音看着她时,更叫她觉得心慌又难受,就像有条毛毛虫在身上爬。
“我为什么会认出来,是因为你自己爱美的原因啦,谁家小丫鬟用的起鹅梨香?你改变自己的面容,却不改身上的香料,一眼就瞧出你不是玉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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