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觉得她说的不对,身为女子,就应该遵从三从四德,而像江无瑕这般不世出的美人儿,就该被强者拥有,将她关在金屋里,好生宠爱怜惜。
但这个逻辑和想法,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女又用,她是强者,还是可以跟自己一战的强者。
她的美早已超越了俗世对于美人儿的定义,这样又美又强,的确不能用普通女子的标准去要求她。
她说的也没错,长成这个样子,便是叫男人伺候她,给她做小,想必也有的是男人上赶着愿意倒贴。
但又有哪里不对,岳山陷入了逻辑怪圈,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宋缺淡漠的双眼瞥了过来:“岳前辈的刀术若是想要止步不前,尽可以娶江姑娘。”
两人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宋缺抿了一口茶:“我等求武道之人,自要一心一意,极于刀才能寻到道,最忌分心,江姑娘美貌可堪利器,若娶江姑娘为妻,岂不整日沉溺情爱女色之中,哪里还有精力去寻求自己的道。”
岳山神色复杂,他承认宋缺说的对,可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当真能拒绝如此美人儿?
“哈,你们男人惯爱用这种说法,亡了国也要说是女色惑主,武功不得寸进也要说是被貌美妻子耽误了精力,反正不管什么原因,总要把锅推到女人身上,瞧着你这人看似通透,实则是个大傻子啊。”
“不能极于情,如何极于道?连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都无法面对,你就是个胆小鬼。”
江无瑕用一张笑脸,说着叫人最为扎心的话。
“我看咱们这位宋公子,不是岭南宋氏的人,听说宋家治家甚严,族中子弟个个出众,这位宋公子都看不清自己的心,不敢直面,哪里像是岭南宋氏的人呢。”
“你还是莫要打着宋家子弟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了。”
宋缺皱眉,没想到这姑娘不仅美貌是把利器,这张嘴也是利器。
“姑娘说我看不清自己的心,这又是从何说起,我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眼中便出现江无瑕这张光洁的如同明月一般的面庞。
她眸中含着戏谑和逗弄,故意靠近了他,靠的太近了,他能看到她眼角下那一点小小的红色,宋缺的心像是捶战鼓一样,咚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他无法控制心跳的增快,作为他们这样的高手,如此近的距离,江无瑕自然也听到了。
她纤纤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处,不过隔空,连碰都没碰到他,宋缺却觉得那里已经灼热的像一壶沸腾的水,热的不像话了。
“我想要什么就会坦然承认,不像有的人假正经,明明动了心,却拼命的否认,宋公子,你说说这种人是不是假惺惺的,就该被嘲笑呢。”
“……”
眼前的姑娘巧笑盼兮,像是一只带着露珠的白芍药,实则却是在花蕊藏着剧毒,流着甜蜜毒水诱惑人,叫人死都心甘情愿的毒草。
可他仍是被迷惑了,那根纤白的手指像是一根尖尖笋芽,他下意识想要摸一摸,然而却在动了的那一刻,姑娘拉开了距离。
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满脸的嘲弄,似乎故意诱惑他就是为了看他失态的模样。
宋缺的脸是木然的,淡漠的双眸深处,却燃烧着两团火焰,这个女人实在是一个不知进退的女人,她以为男人是可以随意勾引,随意逗弄的吗?
她以为他会像她那些裙下之臣,被驯服的像绵羊,不敢唐突她,不敢对她做什么吗?
可恶的女人,他应该叫她吃个教训,叫她明白,她的美貌和风情,不是对什么男人都能展示的!
男人这种生物始终都是危险,充满攻击性,美貌难道就是她的护身符,若不是她这一身武艺,她早就被抢走,关起来,不停的承受男人的,不停的生下孩子。
又或者被别人利用她的美貌,送给那些达官贵人,像礼物一样被转手,达成某些目的。
宋缺攥紧了手,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不再幻想,他失态了,长久以来坚定的道心,在不知不觉间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宋公子。”
一个白衣身影走了上来,正是在郊外茶馆有过一面之缘的梵清惠。
宋缺像是忽然从虚幻的梦境中惊醒,他的双眸恢复了淡漠,对着梵清惠略略颔首。
“宋公子久等,清惠因遇上了江姑娘,说了几句话,来得晚了。”
梵清惠看到碎成了渣滓的木桌,邀宋缺坐到另外一张完好的桌子上。
江无瑕撅嘴:“原来是跟佳人有约了,我说怎么一直呆在这不走呢。”
她话说的酸溜溜,心里也有些酸溜溜,却不知这酸溜溜从何而来,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也值得她这样劳心伤神?
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呢。
在原本的世界中,因为失忆,想要寻求安全感,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陪在自己身边的是谁,与原随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更是想要寻求更深一层的刺激。
被玉佩带到几百年前的大隋,身体缩小到了十岁,算是重新长大,跟在阴癸派掌门卫小娥的身边,不仅耳濡目染阴癸派女子的行事作风,卫小娥还一直给她灌输,男人能够得到她的垂青是他们的福分,男人不重要,便是多几个男人伺候也无所谓。
所以她的确没有将男人,放在眼里过。
就算是英俊的不行的石之轩,也无法引起她心中的波澜。
可是现在,看见宋缺与梵清惠,两人说话,好似插不进旁人的样子,她却忽然莫名的觉得不爽起来。
她虽貌美,却从来不觉得,是要是个男人,就该拜倒在自己的裙角之下,难道她也成了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江无瑕蔫蔫的,趴在桌上,连飞鹤楼端上来的好菜,都没胃口下筷子了。
岳山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一个脾气本有些火爆的糙汉刀客,此时却尽最大的努力,温言软语的劝着她说吃一点。
梵清惠与宋缺就坐在她们旁边一桌,说话也没有避讳旁人。
梵清惠心思如何缜密,察觉到眼前青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些不悦,明明上一次见面,宋缺对她表现的很是有礼,也很欣赏她,怎么这回见面,竟丝毫不在意她了。
“宋公子,清惠这次约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宋缺虽方才说的话,把江无瑕气炸,可对于自己的朋友,他还是很温和的。
“梵斋主有话不妨直言。”
“两军对垒必会伤及无辜百姓,请宋公子思量,为了天下苍生和黎明百姓,退兵如何?”
宋缺怔然,淡漠的眼眸中浮上一丝不可置信:“梵斋主,是杨坚调兵围剿岭南,你要我退兵,是要我们不战而败吗?”
梵清惠叹息一声:“杨坚乃是一代英主,既有雄才大略,自有一统天下的决心,岭南自治宋家便是土皇帝,天下分裂已久,他有一统天下的心也不意外,但战事一起,又要民不聊生。清惠自知,这要求实在强人所难,只要宋公子答应退兵,慈航静斋可代为盘旋,劝朝廷也退兵,清惠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偿还宋公子,若是宋公子答应,便是要清惠,为奴为婢,一直服侍公子左右,清惠为了天下百姓,也是甘愿。”
宋缺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与梵清惠见过几面,的确很欣赏这位慈航静斋的斋主,她心系天下万民,是一位真正大仁善之人,所以将她视为自己的朋友。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提出这等要求,还将自己做饵,叫他退兵。
“宋家不是我一人的宋家,岭南也不是宋缺一人的岭南,杨坚欲要亡岭南,亡宋氏,我等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也绝不可能退兵。”
梵清惠目露恳求,贝齿咬着下唇,眸中水光盈盈,这位一向超然物外,视一切男人如无物的冷美人,居然表露出了这样的一面,像是恳求怜爱一样。
她又是慈航静斋的斋主,身份高贵,很能叫男人不得不去考虑她的话。
“清惠一向视宋公子为知己,朋友,若宋公子还顾忌着我们之间的朋友之谊,请宋公子考虑清惠的提议,叫清惠用什么来偿还,都……可以。”
她的话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宋缺却满脸阴郁。
他听说过慈航静斋,喜欢以身饲魔来达到安天下的目的,只是这回,被她们选中的是杨坚而不是宋阀。
这种事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竟觉得如此荒谬不堪。
他的确对梵清惠很欣赏,曾为她的学识多才所赞叹,但她凭什么以为,以自身为筹码,就能左右岭南的政事?
梵清惠和宋缺的对话并没有避着旁人,在一旁的岳山和江无瑕自然也听到了。
岳山的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就在梵清惠还要劝说的时候,一只玉手拍上了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是江无瑕,她听得忍无可忍。
“梵斋主,我说,你要是真的当宋缺是朋友,便不会以朋友之谊,去要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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