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
次日幽洛汘醒得很早，姜隅差人来传话，说是膳房备了好些早点，都是她爱吃的，请她前去。
幽洛汘去隔壁屋子叫醒了萧菁菁，走出宫殿不远，瞧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面覆白纱，一身青衣，看不清面貌，正同侍女往前走，顾着说话，并未注意到人。
“咦？”萧菁菁疑惑了声，视线从那人身上转到幽洛汘这儿，“恩人，她的眼睛和你好像。”
幽洛汘揉了揉她的耳朵，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拉着萧菁菁往假山后边躲了下。
青衣女子同身边侍女路过了此处，侍女正开口说：“王上对小姐的情意，都看在眼里。”
青衣女子轻笑一声，语气温柔：“他的确待我很好。”
“这么多年，王上后宫空置，若小姐入了宫，那便是唯一的一位夫人，位比王后。”
侍女说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四海列国，还不曾有哪位君王似王上这般。”
青衣女子附声：“嗯，他的确与旁人不同。”
身影渐远，幽洛汘习惯性地去揉萧菁菁的兔耳朵，心里不禁叹气：倒也是个可怜人。姜衍这事儿干的委实缺德。
“恩人……”萧菁菁小声叫她。
幽洛汘应了声，听见她问：“恩人，你和魔尊相熟吗？”
幽洛汘疑惑一瞬：“为何这么问？”
萧菁菁却是没说话。
两人去到了姜隅说的地方，在亭榭外，便又宫女迎了过来：“公主，殿下稍后过来。公主先请。”
幽洛汘微笑点头，进去后随意一坐，捏着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喂。
萧菁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忽然说：“我听小鱼说，他喜欢你。”
？
幽洛汘狐疑地看向他。
萧菁菁凑近她，小声嘟囔：“恩人，他是坏人，你不可以喜欢他的。”
幽洛汘笑道：“这世上没有好人坏人之分。”
萧菁菁疑惑地眨了眨眼，又问：“那恩人你是喜欢他的吗？”
幽洛汘拿起果子往她嘴里塞，瞪眼道：“吃东西都还堵不住你的嘴。”
萧菁菁欲言又止。
两人静坐了片刻，姜隅姗姗来迟。
“汘汘！”隔得老远，他便开口叫唤。
幽洛汘顺着声音往那边看过去，心脏猛然一阵剧烈跳动。
姜隅身侧还有一人。
“言郁风。”她不禁念了下他的名字，疑惑他怎么来了。
而且他此番与以往不同，穿了身白衣，晨光映射下，有些难以掩藏的仙气。
萧菁菁“咦”了一声，讶然问：“那位是魔尊啊？”
幽洛汘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听见他和姜隅说了句什么话，继而抬了抬眼，唇角含笑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两人走近，他正过脸的那一刻，萧菁菁手中茶盏直直摔碎在地。
“他……他怎么长这样……”她死死揪住幽洛汘的衣角，看得呆滞，“恩人，这也太好看了一点吧……”
嗯，是很好看。
她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委实是惊艳至极。
“恩人。”萧菁菁迷迷糊糊道，“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而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
幽洛汘本没太在意，只当随意一听，却听她下一句说：“你们俩很搭对。”
幽洛汘一口水差点呛死，“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萧菁菁捂嘴笑了笑。
姜隅先一步落座，笑问：“汘汘，你们在说什么呢？”
“说你好看！”萧菁菁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好像就昨天一小会儿的时间，这俩人已经熟得跟葡萄干似的了。
姜隅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待言郁风坐下后，才对幽洛汘说：“你们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宫婢端来新的茶点，一一摆放好。
“这是我王兄最喜欢的茶，尝尝。”姜隅看向言郁风。
言郁风抿了一小口，舒眉轻笑，赞道：“甚好。”
他视线梭巡，在幽洛汘身上定了定，忽然问：“洛汘觉得呢？”
幽洛汘被这突兀的称呼听得心里一噔。
他面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目光打量着她，像是在观察一件喜欢的珍宝。
正当此时，亭榭外匆匆走来一宫婢：“殿下。”她极为慌张的走到姜隅身旁，附耳说了句什么话。
姜隅登时拍桌而起，偏头看向亭榭的一侧。
他呆滞了下，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一身墨蓝长袍的男人自姜隅看的地方缓步走了过来。
他身姿挺拔，发束金冠，脸庞棱角分明，神情冷峻，视线瞄过姜隅之时，对方心虚地捂了捂嘴，腿脚莫名一软。
这便是巫狸国国君——原书中的男主姜衍。
姜衍长相并不是很惊艳的那种，是沉稳内敛的好看，五官都很精致，气度非凡。
“王……王兄。”姜隅好半晌后才呐呐开口。
姜衍脚步顿住，脸上挂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并没理会姜隅，看着幽洛汘道：“公主，可方便单独一叙？”他声音很轻柔，同昨日意心镜里的态度大相径庭。
幽洛汘正想点头，姜隅在一旁呼呼道：“王兄，你要做什么？”
幽洛汘被他逗笑了：“你慌什么啊？你王兄还能吃了我不成？”
姜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慢悠悠地坐下，“那……那你们随意。”
幽洛汘冲姜衍点头：“我正好有事要与王上相谈。”她说着，摸了摸萧菁菁的兔耳朵，“乖乖等我，别惹祸。”
萧菁菁乖巧点头应好。
幽洛汘起身间倪了言郁风一眼，这人细品着茶，神情淡然。
“公主费心了。”姜衍靠近他低声说了一句。
幽洛汘十分不解，疑惑地朝他眨了眨眼。
姜衍笑而不语。
一路无话。
到达前殿，幽洛汘跟随姜衍迈步走进殿中，便听他声音恢复了素日的冰冷，吩咐宫婢：“都退下吧。”
殿中宫婢应声退下。
幽洛汘抬眼，见他淡然地坐于了桌前。
“公主远道而来，我先敬公主一杯。”姜衍亲自斟了酒，抬眸对她微微一笑。
幽洛汘犹疑片刻，抬步上前，坐到了他对面。
姜衍执杯朝她一敬，将酒一口饮下，含笑道：“阿隅在幽州这段时间，劳烦照拂。”
幽洛汘神情一滞，意识到不太对劲，礼貌性地抿了口酒，语气淡然：“客气了。”
姜衍接着又说：“我那不成器的三弟，扰了公主和幽州王，我在此替他赔罪了。”
幽洛汘同他对视一瞬，仿佛猜透了他此话的意思。
“王上这是要与我算账么？”
姜衍轻笑：“我若想与幽州计较什么，你便不会从阿隅口中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了。”
幽洛汘不由得倒吸了口气：“你倒是无情。那可是你亲弟弟。”
姜衍此人，并非无情，但心性是真的狠。论起对付人的手段，可比言郁风要狠厉多了。他们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有一个相同的弱点，就是女主幽清濯。
她记得从前在论坛上看到有人一本正经的分析说：假如姜衍不曾遇到幽清濯，最后的大boss一定是他。哪怕作为男主，他那样的出身和经历，也有着极大黑化的可能性。甚至于超过了言郁风。
是幽清濯彻底改变了他。真正的救赎文，也莫过于此了。
幽洛汘心里叹了口气，话说这俩人也是有很多相似点的，幽清濯可以“感化”姜衍，她就不能感化言郁风了？
“都知先巫狸王花心成性，王宫里和外边，他一堆的子女，自己都心疼不过来，还指望我要看好每一个么。”姜衍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幽洛汘对他此话无言，只是平静的笑了笑。
姜衍问：“公主此番前来，怕是幽州王还有事要交代吧？”
“嗯？”
“那日落泽也在幽州王宫。”
幽洛汘神情微动。
姜衍浅浅笑了笑：“我知道是他动的手，我也知道公主与他的交情。”
“只是公主——”
他顿了顿，眼中多了几分冷厉：“百年前若非他从中作梗，我与濯儿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明婉也没机会害她。”
“此人是乃三界祸患。”
说了堆废话。
幽洛汘看着他，不由多了几分心烦，“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我想杀了言郁风。”姜衍说。
幽洛汘摩挲了下杯盏，轻笑道：“理由呢。”
姜衍凤眼微眯，往嘴里喂酒的动作一顿，余光往角落边的屏风望了望，“我现在不能确定他喜欢你还是清濯。但自他承魔尊之位后，一直霍乱四海列国。该杀。”
幽洛汘静了静，说：“他为上古魔皇血脉，又身承雪山仙力。你觉得，你若真跟他对上了，能有几成把握得胜？”
姜衍若有所思了半晌。
“若是……”他饶有兴趣的笑了笑，“若是你我联手呢？”
“是不是能杀了他？”
“……”
——“你我联手，是不是能杀了他？”
原作姜衍也说过这话。是对幽清濯说的。
所以后来，他们联手杀死了言郁风，身消魂殒，三魂七魄尽散。即便是有活着的机会，也无人愿意替他招魂了。
仿佛一团火自外窜上了心头，燎得幽洛汘疼痛难忍。
许久之后，她才抬眼对姜衍一笑，淡声反问：“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我相信公主殿下与清濯一样，是心系苍生的。”
幽洛汘摇头：“不，你错了。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要用我的命去换取苍生，那我宁可选择同归于尽。”
姜衍抚掌而笑：“好。公主殿下果真与我是同一路人。”他说着，再次举杯朝她敬酒。
幽洛汘无动于衷，“既然如此，你我也都没必要去管魔界的事，更不用与落泽作对。”
姜衍面上的笑意消散了些许。
片刻后，他低低叹了口气，看向幽洛汘时的神情多了几分怅然和无奈：“清濯若有你一半的识趣，百年前她也不至于丢失魂魄。”
幽洛汘失笑：“姐姐心性如此，你若真喜欢她，当尊重她的抉择。”
姜衍接连饮了三杯酒，似乎触及到了心底最柔软却又心痛的地方，以酒消愁。
在他要连着饮第四杯的时候，幽洛汘拦住了他的动作，将他手中杯盏抢了过来，放置在桌上一角，“我想提醒王上一句，南荣萱杀不得。”
姜衍露出了然般的神情：“你来这里，便是为了这件事？”
幽洛汘点头，却又立马摇了摇头：“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但眼下这件事情最重要。你若杀了她，姐姐苏醒过来定然会怨你恶你，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我不在乎。”
“我只要她活过来。”
他执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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