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市一千多公里的山区,导演喊了“咔”,楚栀原本哭丧的动作顿时一收,小跑到旁边的大树下。
助理小圆忙递给她小风扇和矿泉水。
她一边喝一边吐槽:“这才刚进六月就这么热,要是七八月份可怎么过?”
小圆把手机递给她:“七八月份姐你都在京市了,有空调呢。”
“要是卢遥她再突然给我接一部戏,那还不是得往外跑。”楚栀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橙子老师发的消息,她戴上耳机,点开了视频。
女儿童稚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耳边。
甜甜的,清凌凌。
“楚姐,前几天那个大v的消息已经被压下来了,卢姐让我给你说一声。”小圆道。
楚栀嗯了一声,前几天不知道是谁缺德,把夭夭入学晴天幼儿园时的资料卡拍了下来,连团子的脸都不遮,就直接发到了网上。
那资料卡上的“父亲:陆恒远,母亲:楚栀”几个字明明白白,甚至还被放大了。
卢姐消息快,当即就压下了,她现在正处于转型期,爆出未婚生女的消息可能造成致命打击。
楚栀把视频看完,又把进度条拖回去,再看一遍。
小圆通知她休息时间到的时候,她已经把视频看了五遍了。
橙子老师在视频下方还发了一句话,说“没有父母,我们就没法站起来”,还夸夭夭教得好。
楚栀有点感慨,她平时都没多少时间带孩子。
夭夭上了幼儿园后,她只有有空的时候才能打视频给老师,在午休的时候和夭夭说说话。
楚栀想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导演喊她站到位置上去,她摸摸眼角,立刻过去了。
这次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在逃荒过程中失去弟弟的姐姐,电影是一部战争片,中间有几个镜头描述战争带来的不幸,楚栀的角色就是其中的“不幸”之一。
弟弟是因为她的出错死掉的,失去弟弟这个唯一的亲人后,姐姐愧疚又痛苦,不久也死了。
整个角色在电影里占比很小,但却是卢遥花大代价撕下来的,作为她往青衣路线转型的第一步,她得努力演好。
还是刚刚拍的那场哭戏。
楚栀看着那跌落沙坑死去的男演员,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女儿的那幅画,她眼角霎时湿润,等她反应过来,导演已经喊“咔”了。
“楚栀,你刚刚那个眼神,愧疚是有了,但是怎么还有种欣慰的感觉呢?你弟弟死了!你该痛苦,这个镜头我们打算特写,你现在情绪不行,你再酝酿酝酿,你想想你最爱的那个亲人,要是它死了,死无全尸,被埋在土里,你什么感受?”
楚栀的眼神霎时凶狠。
导演:……
“不是,是你自己的过错导致它死了,虽然也有时代的过错,但是直接导火索还是你,最近你不是被黑吗,你想想你亲人因为你被黑而死掉了。”
楚栀的情绪一下就起来了。
导演趁着这个机会,立马补了个特写镜头,镜头持续了四五秒,他眼睁睁看着楚栀的神色由悲伤痛苦后悔转变为报社。
导演:麻了。
不过四五秒也够了。
“行了,你去休息吧。”他爽快放人。
楚栀情绪还凶猛着,她跟着小圆一起收拾自己的东西,脑海里一直是女儿的那幅画。
收拾了一会儿,她忽然抬头:“小圆,我们把夭夭的存在公布吧。”
她生下她,不是要她躲躲藏藏地生活,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
……
陆宅。
今天陆佑文学校开家长会,说出国申请方面的事,学生提前放。
马特助在那边开会,他于是就提前回来了。
陆佑文回来的时候楚夭夭还没放学,他听见几个帮佣坐在厨房,正在聊自家孙子的事情。
“小朋友身上还是该有点钱,不然跑远了连坐个公交、吃个包子都不行,我一般给我孙子三四块钱塞兜兜里,他有时候放学饿,就在路上买点吃的。”
“还是不能给太多钱,你要是给你家孙子一百块钱,万一被坏人看见,绑了怎么办?”
“所以啊,给点小钱就是。”
陆佑文听见这话,上楼的脚步一顿,神情若有所思。
零花钱,夭夭是不是也该有点零花钱?
他虽然想着事情,脚下动作却一点不慢,很快上去了。
下面帮佣们还没聊完。
“你孙子多少岁啊?”
“八岁了,比二少爷小点。”
楚夭夭回来的时候,帮佣们已经聊完天,在准备晚餐了。
她今天很开心,她得到了三朵小红花,还得到了所有老师的表扬。
老师们说父母是最爱宝宝的人,所以宝宝也要爱父母,要把自己的喜欢和爱大声说出来。
表达爱是一种能力,是每个人都应该学会掌握的。
楚夭夭甫一爬上车就大声道:“司机叔叔送夭夭上学,夭夭喜欢司机叔叔!”
司机又是欣慰又是好笑,等小团子在安全座椅上坐稳才开车。
等回到陆宅,楚夭夭也冲向了帮佣们,大声道:
“张姨给夭夭涂药,夭夭喜欢张姨。”
“木木姨姨给夭夭做蛋羹,夭夭喜欢木木姨姨。”
陆佑文下来吃晚饭的时候,夭夭被几个帮佣围着,一个劲儿地亲脸。
等看到他下来,她眼睛刷地亮了,兴冲冲道:“葛葛给夭夭买衣服,夭夭喜欢葛葛。”
她挣脱帮佣们冲向楼梯。
小团子手脚连爬到了陆佑文身边,在陆佑文蹲下来的时候在他脸上猛地一个“啾咪”。
陆佑文素来冷漠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他把团子抱起来,问她:“今天怎么了?这么兴奋?”
楚夭夭张开手,大声道:“橙子老师说了,爱要大声说出来。”
陆佑文忍不住笑。
楚夭夭也跟着笑,呲着嘴巴,露出十几颗米粒般的牙,笑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又看向周围:“还有二哥没有亲亲,夭夭刚刚跑遍了,都没有找到二哥。”
陆佑文摸摸她的蘑菇头,温和道:“你二哥他住校,今天不回来,不过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八点到九点的时候,他那边能用手机。”
他点点夭夭手腕上的电话手表。
夭夭似懂非懂地点头。
……
安德私立外国语学校。
吃完晚饭半小时后是学生的兴趣课时间,学校安排的兴趣课大多是羽毛球、网球等体育方面的课程。
陆俊彦沉迷于灌篮高手,所以选择了篮球,他打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和朋友说了声就离开了篮球场。
操场的晚霞很美,他寻了个树荫下的椅子躺上去。
休息了没多久,便有人从树下过,在树的另一面,从那个方向往这边看,陆俊彦的身体恰好被挡住了。
他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偷偷道:“咱们年级好像真的有两个试管儿欸,我听老师说的,多半是真的。”
“你现在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一个是三班的骆云,一个是七班的陆俊彦,他们俩成绩都不好,特别是陆俊彦,我和他一个幼儿园,他成绩一直不好。”
“所以试管婴儿智商有问题是真的啊。”
“我看陆俊彦也没有很笨啊,他只是不喜欢学习罢了。”一个声音弱弱道。
“什么不喜欢,他就是脑子笨,你之前还答应帮他补数学,可拉倒吧,翁老师数学教那么好他都听不懂,更何况你?你就不怕他把你成绩也拉下去了?我妈妈都喊我不要和成绩差的同学玩。”
“真的会把成绩拉低吗?”那个弱弱的声音又问道:“我,我之前想给他补习是因为他帮了我,我想报答,如果真的会拉低成绩的话,我就和他说我不帮他补了。”
躺着的陆俊彦捂住耳朵,琥珀色的眼珠空空,视线落在上方茂密深青色的树冠上。
有几只鸟儿在枝头不停跳跃,身形小巧,然而不知哪里来的风一刮,鸟儿全部飞跑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大树。
脚步声远去,陆俊彦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他想起他读幼儿园的第一天,那个女人牵着他的手,对老师说:“我家俊彦是试管出生的,老师你多关照一下。”
他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后来有大班的小朋友专门来班上围观他这个“试管婴儿”,他渐渐就知道了。
他在幼儿园里是个新奇物种,众人像看猴一样看他,又好奇又嫌恶。
他回家和那个女人说他被欺负了,她不管,只一个劲儿给陆恒远打电话,说你爸答应我了,孩子也生了,你该跟我结婚了。
后来陆恒远不和她结婚,她就觉得是他这个儿子不优秀,给他安排了好多兴趣班,说是要培养豪门贵公子。
笑死,他是个试管儿啊,还豪门贵公子,她哪来的脸?
再后来,她越来越疯,他被接回了陆家,和她隔离开来。
陆俊彦嗤了一声,刚刚那几个人也可笑,错的又不是他,明明是这个世界。
小爷还不稀罕呢。
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手机忽然震动,他拿出来,拒掉。
结果那电话又打。
他再拒。
还打。
“你妹的你知不知道诈骗死全家啊——”
“二哥——”
轻轻的甜甜的声音响起。
陆俊彦愣住了,他听见那头熟悉的奶团子声音:“你妹?我就是二哥的妹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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