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少女垂下首凝神思忖片刻,再抬眸时脸上又恢复了几近冷血的淡漠,伸手扣紧指尖往传音符身上一弹,“多管闲事。”

    传音符被她弹翻出去,深觉此人有点精神分裂,自觉在糟乱中寻了处难得的空地躺下同寻常符纸一样不再乱动。

    窗外灿亮的盛光黯淡不少,这趟仙草课一直持续到申时末,景衍华终于收起他最后一张鬼画符宣布了散学,神都苍鹰就是在此刻撞进牖扇在屋内腾翅乱飞。

    只见那三尺宽的大禽鸟一身翎毛呈深褐色,养得油亮亮的,一对眼睛闪出幽蓝色的暗光,鸟喙如勾,展翅搅出一阵旋风,屋中纸张皆被掀飞,唯余羽翅扑腾之声在耳畔盘绕。

    江如温对于带翅膀的动物甭管大小通通秉持着几分畏惧,今有这半人高的鸟在头顶上乱撞乱飞,她毫不犹豫拾起本拜帖砸了上去。

    仙门拜帖的外封多用竹片、木片所制,少女又使了十成手劲,许是刚巧砸到了尖角,只听一声“哐当”神都苍鹰当即直挺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何皎皎和景衍华见状,两人的神色都不甚好看,“师妹,你,你砸死了神都的信使。”

    仙族也是有鄙视链的,立于鄙视链最顶端的便是神都。

    神都只收纯粹的神族或仙族后代,如今神族后人已极少见,所谓神都也不过是些仙族的后辈。

    紧接着是仙门,仙门则大多是些仙凡双血,或普通凡人,较神都弟子来讲,仙门弟子因为血脉不够纯粹大多没有属性明确的灵根,是以很难寻到适合自己的功法,修为境界提升稍慢。

    最后则是散修,散修大多是资质不够无法被仙门收取,从而自行修仙之人。

    景衍华走上前俯身在苍鹰尸上拨了拨,解下缠在它腿上的一卷信纸,上面唯寥寥几行字:

    明日午时,神都青燕,庆照水之功。

    传音符堪堪回过神来,慌里慌张飘到江如温耳旁,“快去伪造现场,我能帮忙作证是它先攻击你的。”

    景衍华仍半蹲着,目光在信纸和倒地的苍鹰之间徘徊,闻言抬掌将传音符吸了过去,“少在这里出馊主意,去主脉问问,他们还宴请了哪些人。”

    “就我、我一张符去么?”传音符扭扭捏捏地缩在他肩头不肯走,“我有些害怕。”

    “把小黑带上。”景衍华将它扯下来,“若有人敢烧你,你就喊小黑打他。”

    所谓小黑就是那把打人倍疼不留疤的檀香木戒尺。

    传音符于是心满意足骑上了戒尺,一尺一符咻一下冲出牖扇直奔主脉。

    “明日辰时,我在山脚食肆口等你。”景衍华头也没再抬一下,朝两人甩甩手示意她们出去。

    神都平日定然不会无故给仙门普通弟子发请帖,但此番那照水二字却点明了得将江如温也带上。

    “师尊,那信使该如何?”何皎皎走了一半还是不免心中忧虑,回过头重新发问,“师妹她”

    “这是神都专属信使——媕鸟,为防止它们不知归,每每出门送信之前,圈养它们的人都会提前将它们体内的灵丹挖出,而之后它们眸光所及的一切都会记录在那枚灵丹上,想来适才发生的事情早被神都之人尽数收入眼中,还能如何?本就是她犯的错,自然该由她承担。”

    江如温早知这人也不会帮她,恍若未闻般径直朝屋外走,左不过就是只鸟,神都的人再嚣张也不能为此将她弄死,大不了就是一顿打罢了。

    “师尊!”何皎皎急起来,那道杏黄色的身影直挺挺略过她身旁,即便伸手也没能握住一缕衣袂。

    “出去!”景衍华蹙着眉抬起眼眸,直到瞧着何皎皎抿紧朱唇不情不愿地退出了书房才将眼底怒意敛去。

    神都果然不止给珠远峰递了请帖,甚至说不止给紫云山递了请帖。

    江如温翌日清早下山时,瞧见向琅上仙也在其列等着,景衍华沉着脸立于他身侧,两人也不搭话,一个朝南一个朝北,那尴尬的架势,她都想替他们嚼个包子缓解下气氛。

    “来了?走吧。”向琅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山头处,一眼便瞧见了那道仍旧不太能御稳剑的倩影。

    少女今日换了件浅粉百蝶褶裙,薄薄的粉色上许多只白蝶翩翩起舞,尽显灵动,只是鬓上素有的那支白玉簪变成了银铃步摇。

    “上仙也收到请帖了?”江如温也是怕了他们这无言的窘迫,故而有意搭话。

    “嗯。”向琅随手掐着咒诀,轻松御剑满面惬意,还要回过头来笑眼瞧江如温立在剑上东倒西歪的模样,“仙门十五大宗派中,所有有能力启用五行傀儡符的都收到请帖了,神都此番宴请的目的显然不单纯。”

    五行傀儡符需要用很多鲜血来浇灌才能启用,上引天雷,下勾恶魂,尤其是在发生过尸洞案的月来岛,千年前堆积成山的尸首,都成了勾出来的那些铺天盖地的恶魂,在此种地界启用五行傀儡符,足见其人用心之险恶,以至于惊动了仙门和神都。

    仙门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追查先前在岛间遇到的那几个魔修身上,他们修为不低,神出鬼没,现身于月来岛必然是有所图;

    而神都则怀疑是仙门中出现了内鬼,出其不备先行将人聚集喊来试探一番。

    至于江如温,完全是因为她的照水之功已然震撼全仙门,以至于被神都耳闻,神都的人认为照水并非什么易得之物,当时危机凶险,背后策划之人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颠覆仙门,她一个普通仙门弟子却巧之又巧刚好手里有这枚神器,如此巧合足够将她排在怀疑之列。

    不过江如温倒不甚关心这些绕七拐八的门道,无非是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你查我我也查你的,她只是颇有些好奇这仙族既然讲究辟谷,那又该拿什么来宴请他们呢?

    少女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神都青燕,云霄殿内,朱墙碧瓦,丝竹绵长。偌大宫殿双扇朱漆木门敞开着,其上片片琉璃瓦在盛阳下散着幽亮光辉,廊间立了两排使女特意为来客引路。

    殿外是氤氲缭绕的薄雾,蓊郁蓁蓁的碧竹;殿内是无数姽婳旖旎的神女,玉树临风的仙君。

    几人随使女落座,殿内空旷宽绰,每人单独占一小红木桌,每小桌摸约二尺宽,桌上摆满瓶瓶罐罐,都是些仙丹灵丸,有装在福禄里的,有盛于如意耳尊内的,还有装了满白玉瓷盘的,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叫人提不起一丝食欲。

    上座皆是神都长老宗师,大多修得白发苍苍,神情肃穆,双目紧闭,兀自凝神静坐,毫不和蔼。

    往下些便是神女仙君、仙门来客了。

    三人按照辈分落座完毕,使女便退了出去。向琅堪堪坐定,不少修士已执盏寻来谈笑闲聊,大多是仙门之人,仿佛也有些是他在神都的熟人,反正江如温都不认识,少女托腮盯着满盘黑漆漆的灵丸发愣,闲至极处,忍不住抬眸四周扫了眼,却瞧见右手边的景衍华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八成也是去寻人喝酒了。

    准点午时,大殿钟声敲了三下,众人皆匆匆踩点回到自己座上,景衍华也是在这个时候从门外蹿回来的。

    “师弟去哪了?”向琅侧头笑盈盈询问,景衍华在仙门声势赫奕,盛气凌人,四处耍威风,搞得仙门人人皆知紫云山有个凶巴巴的珠远峰峰主,但总不见得他到了神都还能学螃蟹横着走路,总该有人给他点教训吧?

    “管你好自己。”景衍华端起酒盏饮了一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一白发老者居于最上首,听他言,他名为梅殊,是整个神都的“令主”,大抵是宗主一类的地位吧。言辞恳恳,颇为谦逊,

    “今劳烦仙门诸位弟兄前来,是准备了一出宴后好戏,还望与诸位同享,为此殿内特意备了上品仙丹灵丸,及掺了灵力的百年青梅酒,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江如温于是伸手捻了颗仙丹放在嘴里,咦,草莓味的。

    周围的人闻言大多都笑眯眯地开始互相执盏碰杯,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甚为畅快。

    江如温见状也吃得放肆,那一盘盘堆成小山丘的仙丹灵丸各味皆有,什么麻辣小龙虾味、白芝麻玫瑰味、清爽黄瓜味、芒果海盐味她还吃到一个芝士咸蛋黄的。

    香得贼正。

    一妙龄神女忽而端着酒盏走到他们的小桌前,她不愧生于神都,肤如白玉凝脂毫无瑕疵,雪色上两团嫣粉浮于两腮,朱唇不点而红,柳眉不画而翠,一袭赤衣橙带明艳张扬,虽比不上仙界第一美人郑希,多少也能拿个第二。

    至少江如温是这么想的。

    “昨日在下丢了一只媕鸟,不知阁下可有印象?”神女神情高傲,手执杯盏却并没有来碰杯的意思,啪嗒一下搁在江如温的小桌前头,抵着桌角俯视她。

    江如温骤然间想起昨日自己闯下的祸事,一颗仙丹卡进喉咙里吞不下咳不出,脸色憋得铁青。

    “阁下丢了媕鸟,来问我们做什么?还能是我们猎来吃了不成?”向琅稍一抬眸,外溢的仙气将那盏毫无敬意的酒杯扫了下去。

    酒盏碎裂的声响在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众人早知此番神都请他们过来目的不纯,稍一有动静立即警觉地止住了谈笑声。

    神女轻蔑的笑意瞬时垮了下去,原当仙门的人若是识趣,该趁今日主动来寻她认错领罚才是,若是个木讷的,自己稍一提点也该开始求饶了,竟不想是这样嚣张的,

    “媕鸟骨重肉少,多有百年岁数,想吃怕是没滋味的,就怕某些冒失鬼失手砸死了,才叫可惜。毕竟是别人照看百来年的神鸟,于情于理合该受一顿罚。”

    “阁下认为该作何罚?”景衍华捻起酒壶给手边另一只空酒盏满上,抬抬下颚递给刚被人掀翻酒杯的神女。

    神女见状笑眯了眼,不再端着架子伸手接过酒盏,忆起昨日透过灵丹所见之景,心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珠远峰峰主了,左右瞧他待那弟子也没好态度,于是也不拘着,“峰主言重,不过媕鸟难圈养,三百仙鞭还是要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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