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已经沾染了秋意的高大玉兰树树枝上,一盏精巧的宫灯摇曳着,明亮的光晕和月光交相辉映。光影下,披着厚厚披风的楚灵瑶,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秘籍,悠然的身姿美的朦胧。在她身旁不远,翠鸣和雪鸢也坐在灯光边缘的小凳子上静静陪着。
前些时候,雪鸢向崔寒转达了楚灵瑶想跟着他学习逍遥门功夫的想法,不出所料的,逍遥门接到崔寒的信报就准了。只是,鉴于楚灵瑶的特殊身份,崔寒万万不敢做她的师父,而是在师门允许下送了两本秘籍给她,让她自行修习。
两本秘籍在手,楚灵瑶就像着了魔似的日日研习,也得亏最近清静的很,慕亲王一派和刘皇后一派因为朱庆余的案子撕的不可开交。
院中花圃内,雪鸢种下的药草在特殊肥料的催化下长势极快,秋风里也不见枯势,满园弥漫着不知名的香气,让人闻之神清气爽,黑夜里竟还有几株发出莹莹绿光,煞是好看。
“雪鸢,你这都是种的什么稀罕宝贝?”翠鸣这些日和雪鸢熟悉了,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不算稀罕,只不过,这些草药的味道夹杂在一起,有特殊效用罢了。”雪鸢轻轻摇头说。
“药草不是晾干熬煮过才有药效吗?这样散发的气味就有功效了?”
“那当然,你可别小看这些植物散发的气味,只是会这样用的人在整个天下没几个人罢了。”雪鸢说着脸上显现出骄傲之色。
“那么神奇,那你说说,我们园子里这些是什么功效?”翠鸣好奇的问道。
“防男人啊!”雪鸢面无表情的脱口而出。
“什么?”翠鸣眼睛睁的大大的,看雪鸢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感觉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雪鸢像是没注意到翠鸣的异样,继续解释说,“这些草药散发的气味,女子闻着安神醒脑,男人闻了不消片刻就要头痛欲裂了。”
翠鸣恍然大悟,愣了愣,“怪不得了!”
翠鸣这几个字的声音提高了不少,雪鸢马上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小声点,汤姑姑因为年纪渐长,受不了和她们年轻人这样熬夜,早早就去休息了。
翠鸣会意压低声音,“怪不得这段时间,王府的男仆小厮看到我们院子,都老远的躲着走更过分的,还说我们这院子中邪了,原来是你搞的鬼!”
“什么叫搞鬼,这混合的香味,只会让他们不舒服,对他们身体没害好不好?而且我最近改进了不少”
“还改进了?!”翠鸣一脸惊奇。
“嗯,其实,我觉得不能太明显,所以多种了几株别的。这样,只会让喜欢操劳过度的男人难受些,比如说慕亲王那样的……”
“我也觉得他不对劲。”轻扬的声音响起,一直安静地楚灵瑶突然插话道,惊得两人站了起来。
“吵到您了?”翠鸣带着微微歉意说。
“没有,”楚灵对着翠鸣瑶笑笑,转而转头看向雪鸢,“陈应彦还不到而立之年,却显得老态些,难道就是因为,你说的‘操劳过度’?”
雪鸢点头,“这些时日,奴婢也远远见过慕亲王几次,精力消耗确实严重。想必您也懂,每个人的精力就像柴堆上烧火一样,像慕亲王这样长年累月大火猛烧,也许半生,就会费去一生的柴。”
楚灵瑶不疑有他,微叹一口气,就是了。刘皇后的势力之前是多么的大,从掌控众多皇子公主的生死,再到护国公府的覆灭上就能看出来,这样的事情,曾经一桩桩一件件不胜枚举。陈应彦以一己之力做到这种和她抗衡的程度实属不易!他原来熬得是自己,怪不得安神香要经常点着。
“可有治好的法子?”楚灵瑶望着宫灯摇曳闪烁,眼眸里仿佛有万千星辰闪过。
“啊?”雪鸢一呆,稍候明白,楚灵瑶是问的慕亲王,沉吟半晌回道,“这个,慕亲王的生死好像与和我们无关吧?”
雪鸢说的直接,却是实话,而且在她心里,赵墨渊才是她们的王爷,在没人在的时候,都是称呼陈应彦为慕亲王,看似区别不大,生疏却在其中。
雪鸢脾气是有点古怪,翠鸣这些时日和她相处下来都习惯了,此刻却不认同雪鸢的话。在她看来,慕亲王已是楚灵瑶的夫婿,虽然各怀心思又怎会无关?
“说什么胡话?”翠鸣用胳膊肘捅了捅雪鸢。
雪鸢也知自己有点失言,用眼瞄了瞄楚灵瑶,见她神色淡淡没有怪罪的意思,忙垂首补充道,“有些人不是不医,而是病人执念太深反而医不了。”
楚灵瑶微微点头,没想到雪鸢还有这般见识。确实不假,陈应彦虽贵为皇子从小却受尽冷落,虽人有万般模样,真正有了翻身的机会大多都会‘疯魔’些。
“雪鸢说的有道理,”一阵夜风吹来,楚灵瑶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伸了伸懒腰,转头看向被放在身旁桌上的两本秘籍。
“小姐,这秘籍可有哪里不对吗?”雪鸢察觉到楚灵瑶的眼神忙问。
楚灵瑶一个动作,雪鸢就能看到其中的关键,少了很多费心的解释,让她感觉轻松不少。再想起崔寒不止功夫了得,心思也通透,不禁佩服起赵墨渊选人的本事。
“这些日我勤加研习,加上崔寒的指点,轻功倒是练得顺手,这内力却无一丝。”
“这……”雪鸢沉思起来,之前听师父说过,逍遥门的功夫对弟子的天生资质要求极高,资质越高,修习越快。而平常人,就算拿到秘籍也不一定能看得懂,楚灵瑶显然在这一方面完全没问题,“可否让奴婢为您把把脉?”
“有何不可?”楚灵瑶说着,干脆就把手放到了秘籍上,扯了下衣袖露出如玉的手腕。
雪鸢也不扭捏,几步坐在楚灵瑶旁边的石凳上,手指伸出,放在楚灵瑶的手腕上探查起来。
夜色越深寒气越重,翠鸣微微打了个冷颤,看着像定住一样,许久沉默不语的两人,一脸疑惑。
雪鸢神色莫名的把手收了回来。之前,在绮云楼她给染上风寒的楚灵瑶把过脉,脉象与常人无异。如今康健了,倒在脉象里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楚灵瑶也收了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静静的看着雪鸢。过了十年之久,倒是差点忘记,自己之前也从鬼门关门口徘徊过几次了。难道,是因为早年的损伤让身体不能修习内力了?
“小姐之前可修习过其他的功法?”
“有……”楚灵瑶回眸,“说起来这还和你们医圣门有些关联。”
“如果不方便我知道的,小姐可不讲。”
楚灵瑶露出苦笑,看着也一脸好奇的翠鸣,悠悠转眸,“给你们讲讲无妨。”
月亮旁云卷云舒,就像在潺潺的溪水上沉浮一般。楚灵瑶突然打开那段久远的记忆,讲述起自己之前的经历来,只是有些痛苦,已感觉不到。从李长念当年从坟墓里把她挖出来后,她已是再世为人。
翠鸣的眼眶随着楚灵瑶的讲述有些微微泛红,雪鸢则平静的多。
“瑞亲王十年前从梁国进入赵国后失踪过一段时间,原来还有这一段过往。”雪鸢双手托起下巴。
“算起来,我还真是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初见他时总感觉遥不可及……”
遥不可及?这四个字把雪鸢拉到了她第一次在四季山见到赵墨渊的时候,想想,还确实是!不知瑞亲王可知楚灵瑶此时的模样,想到此处,雪鸢又仔细瞧瞧楚灵瑶在月影下那无双容颜,美的都有点不真实。要说这个世间还有谁配和他站在一起,非她莫属!
雪鸢轻笑,把她急急派来,瑞亲王待楚灵瑶自是不一般。“你们两个倒是很般配!”雪鸢脱口而出,楚灵瑶脸红了起来,只是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翠鸣虽有点不明所以,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自己探究的就不多嘴,这也是楚灵瑶满意她的地方。
雪鸢自知扯得有点远了,正色的重回正题,“那木簪是我们门主送与舒妃娘娘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平凡之物,也不会对身体有害。从小姐的脉象看,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强劲之气在筋脉中游走,散却不乱,可能这就是您无法有内力的原因。不过,却能助您修习轻功,其它的奴婢也不敢断言。”
楚灵瑶沉吟半晌,无奈叹口气,“这只能如此……”
“所以小姐也别太过执着,有得必有失而已。”雪鸢见楚灵瑶有些失落,柔声出口。
楚灵瑶心底触动了下,看向雪鸢,真是越看越喜欢。
骤然被楚灵瑶亮闪闪的眼睛盯着,雪鸢有些不知所措。
“奴婢是不是哪里又说错话了?”
“没有,”楚灵瑶摇摇头,“是你说的太对了。”
旁边的翠鸣掩嘴一笑,打趣道,“我们小姐就喜欢怪人,唐离是一个,现在又是雪鸢……”
听到翠鸣提到唐离,楚灵瑶秀眉又蹙了起来,最近太过痴迷学武功的事情,回想起来自从那日从昭华公主府回来就没再见过她了。
清早的阳光就有些耀眼,在宫人讨好的目光和话语里,刘珍儿在凤栖宫前,悠悠下了步撵。
今日进宫,她没有带一个婢女,抬头看向‘凤栖宫’这三个字,没来由的心里一动,这里是陈国最有权势的女人住的地方,如今也是承载着刘氏一族野心的地方。
宫道尽头,雍容华贵的金潇湘走了出来,身后是一脸笑意的玉嬷嬷。猛然看到拂花而来的刘珍儿,年轻的脸似乎比那花还娇艳,脸上一抹冷笑一闪而过,继而换上高兴的模样。
“表嫂……”刘珍儿走向前朝着金潇湘行礼。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金潇湘虚扶一下柔声问,“妹妹又来看母后了?”
“嗯,皇后娘娘一早宣了珍儿探望。”刘珍儿恭敬地答道。
听了刘珍儿的回答,金潇湘心里一阵不舒服,适才皇后确实有些心事的模样,却没有给她过多讲什么,只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如此,一大早把刘珍儿叫来?金潇湘想到这里,感到一阵危机感袭来,这种危机感从刘珍儿长大就开始存在。
金潇湘比刘珍儿早生了十年,身上有‘母仪天下’的预言加持,才能稳稳的嫁给了太子。想想,刘皇后这些年对刘珍儿的宠爱,金潇湘不禁要怀疑,刘皇后真的愿意把以后的皇后位置给她这个外姓人吗?
金潇湘的手心逐渐冒汗,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容。
“妹妹快去吧,别让母后等急了。”金潇湘从牙齿的缝隙里挤出这句话。
“是……”刘珍儿装作没看出金潇湘的表情转变,又行了一礼,越过金潇湘朝着凤栖宫正殿走去。
行到拐角处,刘珍儿停住了脚步,微微回头,面无表情看着玉嬷嬷送金潇湘渐行渐远。
“看够了吗?”
身旁突然传出的话语,惊得刘珍儿脸色白了一下,回头就看到刘皇后那一脸威严的脸。
“皇后娘娘……”刘珍儿脱口而出,快速收拾起心情,对着身旁高深莫测的刘皇后敛衽一礼。
“秋季清早凉意十足,姑母为何出了殿来……”在没外人的时候,刘皇后只让刘珍儿叫姑母。
刘皇后挥手打断刘珍儿,“这些时日老是在殿里,珍儿可愿陪本宫走走?”
刘珍儿抬起头,虽然之前刘皇后宠爱自己,可是和她说话也是命令式的,此时为何还要问她的意愿?倒是弄得她心里忐忑起来。再看一身华服的刘皇后身后竟一个宫人也没有,更是纳闷。
虽心里疑惑,刘珍儿还是走向前,扶着刘皇后的手臂。
“姑母折煞珍儿,能陪着姑母是珍儿的莫大的福分呢,旁个人都没这机会。”
“就你嘴甜。”刘皇后微微一笑。
看到刘皇后的笑容,刘珍儿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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