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碧转怅望,池清尤寂寥。

    偌大的林园里,竹子和梅树交叉有序的排列着,可见当初种植人的煞费苦心,可惜,沿路疯长的杂草,告诉来人,此地已繁华不再。

    这里除了鸟鸣和风起时候竹叶的沙沙声,幽静的让人心悸。

    直到行到深处,远远望见一处小佛堂时,楚灵瑶的心才稍稍平静。

    “奴婢和您一路行来,只要看到的房屋都多多少少有些破损,这佛堂却如此完好,好生奇怪。”雪鸢脚下微顿,看向那没有破损痕迹的佛堂,纳闷的问出口。

    “天下笃信佛教的几国中,陈国人最是虔诚,或许,就算后宫之主也不敢放肆吧。”楚灵瑶缓缓开口,声音在这静幽里有些虚无。

    雪鸢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莫名感觉楚灵瑶对这里很熟悉,却没有再多问。

    绕过佛堂,一处坍塌严重的琉璃花房赫然出现在眼前。

    雪鸢看见眼前景象,有些微微吃惊。

    怪不得天下女子都削尖了脑袋想嫁入帝王家,这琉璃花房目测有近百丈长,十几丈宽,可以想象当初是怎样的盛景。就这样毁坏了,真真是可惜。陈国皇宫都如此了,那号称天下最富的赵国得是何种光景?她不敢想象。再转头看向楚灵瑶,从进来这不知名的宫里,爱笑的她就有些严肃,神情捉摸不定。

    花房内一片荒芜的景象,楚灵瑶的思绪又有些飘荡,但回头见陈应彦的脸色已苍白的不像话,她忙深吸一口气摇头,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还是救他要紧。

    避开许多花木的残枝和杂乱的奇石,两人继续拖着毫无知觉的陈应彦向前走去。

    快到花房尽头时,空气突然冷冽起来,楚灵瑶精神为之一震,十几米外,一丈见方的一块大石台赫然出现,有丝丝凉气气从上面冒出来,越靠近越感觉寒冷。

    不消多想,两人赶紧把陈应彦挪到石台上安置好。寒气弥漫下,他的脸色慢慢好了些,雪鸢即刻又给他把了脉,果然毒素侵蚀的速度减缓了一些。

    “这”雪鸢放下陈应彦的手腕,松了口气,接着摸了摸石台,触手的冰冷让她打了一哆嗦。

    “我记得,这石台上常年有一块寒冰”楚灵瑶沉吟一下,思绪不由自主的翻飞,仿佛回到那夏日炎炎,自己溜进来偷凉的情景片刻回神,跟前只剩下蒸腾寒气笼罩下陈应彦,石台边已没了雪鸢的身影,不免自嘲一笑。

    雪鸢刚走进花房的时候,就注意观察了沿途,确实有很多奇花异草的残枝。现下她在琉璃花房四处寻找着,不放过每一株植物。有些植株因为缺乏照料枯萎了,大多数则是被琉璃瓦砸死砸坏不过留下的这些,还是让她心里微微惊异,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楚灵瑶要把慕亲王带来这里了。除了有那寒石外,倔强活下来的花草也不乏奇珍,从小就和药草打交道的她,深知没有无用的植物,珍稀的植物更是名贵的药材,她走着找着,出于习惯,忍不住就采挖了好多。

    只是,对于解慕亲王毒的药物?走遍了这花房的每一各个角落后,雪鸢的心里慢慢没了底

    自知自己那点药理知识不及雪鸢皮毛的楚灵瑶,在寒石旁寻了个稍微干净处,坐了下来闭目等着,趁着这个空荡,正好整理下自己脑袋里还没来得及整理的纷乱思绪。听见雪鸢回来,才睁开了眼。见她怀里虽抱着一些花叶根茎,神情却有些萎靡,还没开口就已经了然。

    “没有?”楚灵瑶蹙眉起身。

    “是,奴婢找遍了这里,没有一种能解他的毒,也没有一株是有毒的,甚至没有两株药效相克的。”雪鸢低头闷闷的说道,或许她们尽力了。

    雪鸢说出的话在楚灵瑶的心头打着转,心就像被细小的丝线捆住,看来,当年为她找寻花草的人是真的爱极了她,连潜在的伤害都杜绝了。

    半晌后,楚灵瑶抬头望了望琉璃瓦外面的天空,离陈应彦毒发身亡的时间已越来越近,她叹了一口气,“听雪鸢话里的意思,你想以毒攻毒?”又记起了她自身解毒的经历,看来,以毒攻毒是医圣门惯用的。

    “这是奴婢想到的最快也是最彻底方法,”雪鸢看着楚灵瑶眼睛点点头,随后无奈又懊悔的说道,“只是,奴婢没有带毒药的习惯”

    正说着,斜上方的琉璃瓦处骤然传出轻微的啪嗒声。

    微风起,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从花房顶部跳下了下来。

    气氛猛然紧张起来,雪鸢下意识扔下怀里的药,快步走挡在楚灵瑶跟前,防备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楚灵瑶看向来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高,脸庞白净,不抬眼时五官顶多算的上俊秀,抬眼刹那惊艳非常。

    “好一双桃花眼”楚灵瑶心道。

    “你是什么人?!”雪鸢略显紧张的问出口。

    来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眼睛一直盯着石台上的陈应彦,无视两人,走了过去。

    雪鸢见此情景,想阻拦,却被楚灵瑶拽住衣袖,正纳闷时,就见那人伸出双指用内力细细探起了陈应彦的脉搏。慢慢的,他的眸光里爬满了忧虑和绝望,悲伤的情绪蔓延,最后连气息都散发着疯狂。如此,雪鸢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人怕是慕亲王找来的属下无疑,只是面孔很生,她完全不认识。

    眉稍微微挑起,楚灵瑶见对方风尘仆仆的样子,料想他八成已去皇宫内搜寻过一番,也证明自己所料不差,刘皇后堵死了宫内所有能救陈应彦性命的后路。

    见来人身上的情绪波动太过强烈,雪鸢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慕亲王府的人大多都很残暴,此刻见自己主子快不行了,会不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如此想着,她打定主意,转身在刚才扔掉的植株中捡出几朵还算齐整的花,走到那人身旁,故意把花放在石台上,用透着悲伤的语气说道,“这位大哥,逝者已逝,还是别太过悲伤了。”

    话音刚落,离着几步外的楚灵瑶都明显感觉到了杀气。

    “雪鸢!”楚灵瑶刚喊出声,那人已经掐住了雪鸢的脖子。

    一刹那,楚灵瑶也拔下了头侧的发簪,握在手里,攻向那人掐着雪鸢脖子的手臂。

    谁料,发簪还没碰到他的身体,人却轻飘飘倒下了。雪鸢跌坐在地,大口的喘着气,把手里捏碎的块状根茎远远地丢了出去。

    看到此情景楚灵瑶舒了一口气,却不知怎么有一股恼怒奔涌而出。

    “刚才如果稍有不慎,你的性命就没了!”楚灵瑶扔下手中发簪,狠狠地说道。

    一阵威压顷刻间铺天盖地而来,刚吸了几口气的雪鸢顿时又感觉不能呼吸,抬头有些惊恐的看着楚灵瑶。

    从跟着楚灵瑶起,她一直是一位云淡风轻,温婉祥和的女子,只见过她春风拂面笑意盈盈,从没见过她发脾气。此时,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倾泻而出。

    雪鸢摇摇头,能被赵墨渊另眼相看的女子又岂是寻常,这样想着,她支起身体,继而跪在了楚灵瑶面前,带着敬畏和感动,明白楚灵瑶之所以动怒,是因为自己刚刚差点丢了性命。

    寒石上的陈应彦剧烈的咳嗽起来,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洒落在石台上,滋滋的冒着烟。

    楚灵瑶叹息一声,收起怒火,雪鸢深吸几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眼神飘过躺在地上的人,楚灵瑶眸光闪烁,“你刚才说要以毒攻毒,我们没有,他身上或许有。”以她对陈应彦手下的了解,不要命的居多,身上带点毒药再正常不过,只希望有用。

    雪鸢听后会意点头,忙起身蹲到那人身旁,细细的寻找起来。

    “七步杀,鹤顶红,断肠草的确都是剧毒。”不一会儿,几颗形态各异的药丸就被雪鸢托在手里,并从中捏起了一个,从那人牙齿缝里撬出的小药囊,毫不介意把如红豆般的药囊托到鼻子前闻了闻,眼前一亮,“竟然是‘寒声碎’,将就着能用。”

    “寒声碎,中毒的人会冰寒不止,就算听到细细的风声,身体肌肤也会像寸寸碎掉一般痛苦,他竟然把这样的毒藏在牙齿里。”楚灵瑶轻摇头。

    “奴婢还需要最重要的一味药。”雪鸢低头犹豫了一下,“这‘寒声碎’也就作用二三分,也只是辅助。”

    楚灵瑶听后,悠悠转身,来到石台前,伸出指尖沾起石台上陈应彦吐出的血渍,丝毫没有感觉,“你说的难道是‘魂归’?”

    “原来小姐知道。”雪鸢苦笑一下,起身也来到石台前,随即释然,她之前的小动作,怎能瞒过玲珑心思的楚灵瑶?

    “猜的,”楚灵瑶不想给雪鸢压力,接着说,“在假山处,看到你碰到他的血有些异样,而我却没事,我就在想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我血液里有克制‘蚀骨’的东西,小时吃过的药物不少,最烈的就是你师父给我服过的‘魂归’。只是不知道还需要毒药调和。”

    “解毒没有固定程序,能解即可,小姐如果不愿,这个人我们不救也罢。”雪鸢咬了咬嘴唇,想想她来陈国为了保护楚灵瑶,现在却要楚灵瑶放血,这要是被瑞亲王知道了?想到这里她感觉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开始吧,你首先是个医者。”像是看穿了雪鸢的心事,楚灵瑶语气放轻松道。少了陈应彦,刘皇后一族又会一家独大,甚至皇位都会落在太子手中,所以,哪怕就一点希望,她都愿意去尝试。

    听了楚灵瑶的话,雪鸢的眼睛闪了闪,放下顾虑。医圣门的人都有些不怕输的性格,越疑难的症状越会有兴奋感,她本就跃跃欲试。

    既然两人都打定了主意,雪鸢就把那颗血红的药丸交到楚灵瑶手里,嘱咐道,“接下来的问题是,他在昏迷中,不能吞咽。奴婢先用银针刺他几个穴位,能让他在服药时保持着少许清醒。服药的过程中,还要给他全身施针,只是奴婢第一次这样解毒,要根据他身体的耐受度调节,您在整个过程中,要根据奴婢的指示断断续续地喂他喝您的血液,需要多少血,奴婢也不好说。”

    “嗯”楚灵瑶给了雪鸢一个坚定地眼神。

    雪鸢放下心来,随即伸手摘下一旁的耳坠。银质的耳坠上镶着一颗蓝色飞鸟,她用手指摁了下飞鸟,耳坠突然散开,十数根细小的银针出现在手中。

    楚灵瑶看到此情景,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自己的那根乌木发簪。

    在离陈应彦身侧很近的位置站好,雪鸢翻转手腕,轻轻一挥,几根针就准确的没入陈应彦的头上和脖子里的穴位中。稍倾,他的眼皮动了动,呼吸也有力了些,好像费尽了全部力气,眼睛迷离的睁开了些,完全没有平常的狠厉和冷酷,却带着一丝的倔强和不甘。

    “把‘寒声碎’合血,给他服下吧。”雪鸢边提醒楚灵瑶,边用内力控制着银针在陈应彦体内的深浅。

    靠近陈应彦头边的楚灵瑶也不含糊,伸出了左手,露出如玉的手腕,没有一丝犹豫的用嘴咬下去,一阵疼痛袭来,顿时鲜血滴滴流了出来。

    雪鸢动了动嘴,终究没有出声。

    “不想死的话,就吞下去”楚灵瑶凝视陈应彦的眼睛,话语轻飘飘,却清晰可闻。简短的一句话,却像带着魔力一般,他迷离的眸光有一丝坚定闪过,红艳又干裂的嘴巴微微张开。

    看准时机,把‘寒声碎’塞进了陈应彦嘴里,接着楚灵瑶又把流血的手腕放在了他嘴边。他就像干渴的人碰到甘泉一样,大口的吞咽起来。

    傍晚的风吹起,陈应彦被绑着的身体抖动着,脸色却渐渐红润起来。雪鸢把另一个耳坠也取了下来,几十根银针插入他身体各处,有黑色的血雾慢慢的从针孔处升腾出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经昏暗,有些淡淡月光被琉璃碎片反射起。楚灵瑶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就在她觉得陈应彦要把自己的血吸干的时候,雪鸢终于收了针,示意楚灵瑶可以停住了。

    顾不上擦掉满脸的汗水,雪鸢赶紧弯腰捡起几片掉落在地的花瓣,一把捂进自己嘴里,快速咀嚼起来。稍倾又拿起楚灵瑶那只流血的手腕,把嚼烂的花瓣敷在她的伤口上,流血顿时被止住。

    “有个大夫在身边真好。”楚灵瑶虚弱的笑笑。

    “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有心情打趣。”雪鸢从衣襟里掏出一方蓝色手帕,细细的给楚灵瑶包扎着,没好气的说。

    “他如何了?”看着从新昏迷过去的陈应彦,楚灵瑶问道。

    “毒是清了,只是身体今日经历两次大起大落,除了昏迷几日,还需要调养好一些时日,搞不好就要减寿几年。”

    “咳咳”一阵咳嗽从地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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