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冬雪纷纷,依然寒气沉沉。惊蛰已过,除了寥寥几日的晴朗天气,还是异常寒冷。

    寻常巷陌里,眼看着又一个冻死的乞丐被人从角落里拖走,衣衫褴褛又蓬头乌面的牛清河,只剩一脸的麻木。他微微转动了下瘦的脱相的脑袋,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朝着大街走去,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怎么吃东西,要不是手里的木棍足够趁手结实,说不定也要倒下。

    在街角寻了一处地方靠着墙壁蹲坐下,牛清河把破碗小心地放在面前地上。天气阴沉,街上行人少的可怜,他用残存的气力看着前方,不知不觉又出神起来,眼睛开始迷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前破碗晃动了一下,熟悉的声音惊醒神游的他,眼睛终于开始转动。破碗中,已经被咬了一口的馒头,特别可爱醒目。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同时饿得麻木的肚子也像复活一样,咕咕的叫了起来。这些时日,就连要饭也越来越艰难,如果能把这个馒头吃了,说不定他就能扛过今夜的寒冷这样想着,他赶紧伸出手去,抓起那馒头就往嘴里塞去。

    谁也没想到,意外竟比他的手速还快。

    馒头还没碰到嘴,他的头部就被狠狠撞击了下。两个身体强壮的乞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伸手就去抢夺他手里的馒头。

    不想能救命的馒头被他人抢去,牛清河死死把它攥着。两个乞丐掰了几次他的手指,都没能让他松开,干脆就对他拳打脚踢起来。他瘦弱的身体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能做到的只有卷曲起身体,把那馒头紧攥着护在怀里。就这样不知被打了过了多久,直到他已感觉不到疼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动了动身体,每一处都酸痛无比,他才注意到现在的处境---碗已经打碎,馒头被抢走,就连那根木棍都不知去了哪里。

    这个小镇比较贫穷,就连夜晚都是安静黑暗的。心如死灰的牛清河躺着,许久没有再动一下。他仰望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呆呆的想,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挺好寒风吹动,冷的彻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风中似乎夹杂着哀叹声,就像母亲生前的话语一般,“清河,等娘不在了,你可怎么办?!”眼睛没来由的突然清明起来,不,他不能死,他不想死!这样想着,他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惜饥饿非常又饱经摧残的身体,试了好多次都没能如愿。最后,他只能翻身趴在地上,向行尸一样的往前爬。

    不知道去向何方,也不知爬了多久,直到一盏精巧的灯笼突然出现在路的尽头

    灯笼里晃动的烛火,在这漆黑的街上分外扎眼。小镇晚上不太平,所以天黑大家都会闭门不出,不知是谁人如此胆大?牛清河以为自己眼花,谁知那灯火却越来越近,竟径直朝他这边过来,不消一会儿,一双浅绿色的绣鞋出现在他面前,他想抬头,可惜没能如愿,又晕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活着的娘亲和各种美味佳肴,可惜就当牛清河想要伸手去碰的时候,一切都跑远了,怎么也够不着。他不由得恼怒起来,拼命的去追,可惜没跑几步就摔了个狗啃泥,猛地醒了过来。

    精美绝伦刺绣的褐色纱帐首先映入眼中,让他一惊,牛清河猛然坐起,环顾四周。雕刻精美的木质大床,丝滑精制的锦被这,还是梦吧?他不由得用足力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响亮的耳光声在这宽大的楼阙之上响起,脸颊火辣辣的痛感袭来,使他立马呆住。

    低低的娇笑声传来,牛清河回神,这才发现帘幕外面似乎有人,还有饭菜的香味。他掀开锦被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也已换上了上好的绸缎。

    已是饿急,他不顾动作牵扯出的身上痛感,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掀开帘幕,顿时被一桌子香气飘飘的饭菜吸引住目光。

    对长期吃不饱饭的他来说,面前这一桌满是美味佳肴的饭菜比什么都有吸引力,他一时也没心思去注意别的。空空的肚子指引着他快速在桌前坐下,伸出双手抓起饭菜就往嘴里海塞起来。

    女扮男装的绿萼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在对面稳稳坐着,先瞟了一眼身后刚刚发出笑声的几个婢女,才转脸看向风卷残云的牛清河。

    见对面的人看向他,牛清河愣住,竟忘了咀嚼塞进嘴里的食物。对面的公子面容俊秀,尤其是眼睛大而有神,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在那公子身后,右手边整齐站着一排八个婢女,左手边八个男仆,俱都衣着讲究,那面料比小镇首富家的小姐穿的还好。

    绿萼随意的坐着任由牛清河打量,直到他因盯上她眼眸而红了脸,才摇了摇手中扇子,笑问道,“好吃吗?”

    牛清河咽下口中饭菜,愣愣点点头。

    绿萼见他这如此,收起折扇淡淡一笑站了起来,负手面向楼下,缓缓说道:“你如果听话,不止每日都可以吃到这些,就连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不由得站起身,牛清河顺着绿萼手中折扇所指的地方看去,婢女和男仆很自觉的让了开视线。楼阙上视野广阔,目之所及亭台楼阁精致辉煌,湖泊回廊秀丽清幽,假山戏台应有尽有他吞了吞口水。

    陈国天颂二十四年春,积雪初融的时候,帝都融安附近地方突发水患,尤北部多山的碑州最甚。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断断续续的流民涌入融安,陈帝心惊之下,随命慕亲王陈应彦前往碑州治理水患赈济灾民。

    马蹄阵阵,东风和煦,万紫千红,路两旁的景色把春天的美发挥的淋漓尽致。而偶尔出现在路两旁的灾民,仿佛在昭示春日不一定都是美好的。

    车帘被风掀起,祝子才骑马跟在车旁的身影若隐若现,又把楚灵瑶拉入沉思。

    雪鸢掀开马车另一边的帘子,伸头向前方看去,恰巧前方马车里的知画也伸出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知画趁没人注意时给了她一个得意和炫耀的眼神。雪鸢一阵气血上涌,立即放下车帘退回车内,面色有些阴沉。

    “又把你气到了?”回神的楚灵瑶注意到雪鸢的异样,打趣道。

    “奴婢就不明白,这次慕亲王为何还要把那水侧妃带着,这下好了,他们一起在前面马车上恩恩爱爱,却把小姐你独留后面”

    听雪鸢这样说,楚灵瑶淡笑而不语,眸光却深邃起来。雪鸢顿觉实在不该说这话,小姐怎么会在意这些?赶忙小声解释说,“奴婢只是看不惯那个知画老是得意洋洋的样子。”

    见雪鸢有些无措的表情,楚灵瑶轻叹一口气,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语重心长道,“你看,我们纵然有别的目的,你依然会被牵动心情,所以不管这天下男子如何,还是不要妻妾成群的好,大多会觉心累。”

    “试想也是奴婢定力不够!”雪鸢想想,觉得是这么一个理,笑道。继而又压低声音,问:“从慕亲王让祝三公子跟着后,您就一直心事重重,是有什么不对吗?”

    自知这些逃不过雪鸢的眼睛,楚灵瑶脑海中又闪过自己在临疆城的过往,沉吟良久,方轻摇头开口,“罢了,这可是有点久远的故事,是关于我和赵你们王爷是如何相识的。你想听吗?”在这个世上,知道的可没几个人。

    路途本就无聊,这几日小姐不是在车上看书就是发呆,难得这么有兴致,加上是关于小姐和瑞亲王的事情,雪鸢当然十分想知道,顿时两眼闪闪发光的猛点头。

    又轻轻一叹,楚灵瑶整理一下思路,思绪慢慢回到十年前,小声讲述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碑州境内,四周的群山顿时多了起来,临近一处峭壁前的空地处,车马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久久未动。

    空气安静异常,楚灵瑶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一个“走!”字刚出口,就被轰隆一声巨响掩盖。马车一侧的山崖顷刻炸开,顿时碎石向着下面砸了下来。来不及顾及耳朵剧痛之感,电光火石间,她就把呆愣住的雪鸢从车窗推出了马车。

    与此同时,车前驾马的崔寒用剑劈开一块砸向马车的巨石后,立马掀开车帘,拉起楚灵瑶的胳膊,带着她飞身一跃,离开了马车。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当崔寒带着楚灵瑶刚来到前方一处空地处的时候,刚刚乘坐的马车已被砸的四分五裂而闻一也拖着一脸惊慌的祝子才来到了他们身旁。

    脚落地站稳后,楚灵瑶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想以此来缓解一下那排山倒海的嗡鸣声虽极力恢复平静,表情还是稍显痛苦。在她不远处,早一步已在这里的水玲珑,手紧紧拽着陈应彦的衣袖,向她看了过来,失望的神色转瞬即逝,继而又换上了一种关切的表情。

    “小姐!”被楚灵瑶先一步推出马车的雪鸢冲到她身边,立马看出她双耳被刚才爆炸声所伤,随即取出银针,对准她耳周的穴位扎了进去。

    双耳不适感慢慢缓解,楚灵瑶睁开眼睛,径直对上了陈应彦眸光,后者皱了下额头,轻轻甩开水玲珑拽着他衣袖的手指,眸中担忧之色隐去,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几具穿着官服的尸体赫然在目,尸体旁边,一行官员及随从人马都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为首的几个嘴里还不停说着,“下官该死!”

    不知死去这些的官员是犯的什么罪,刚到碑州地界就被他杀了,再看那些跪在地的,脸色已经如同一张白纸,畏惧的心理看见一般,楚灵瑶蹙眉,淡淡转头不再去看陈应彦。

    看到她如此反应,陈应彦心下没来由的又是一阵不舒服,眸光逐渐变冷,站在他身边的人俱是浑身一颤。无视那些官员,他只是看着楚灵瑶说道,“本王就处置几个人的功夫,那些人着实该死!”

    没来由的一句话,吓傻地上跪着的一群人。

    而这些听在水玲珑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这句话是王爷在给王妃解释啊!她转眸看向陈应彦的侧颜,从前的他可是对谁都不需要解释,万事都凭喜好的她的心丝丝疼了起来。

    “刚才可真是危险,王妃无碍真好。”良久,水玲珑忍下心底的不适,温婉一笑,走到了楚灵瑶身旁,牵起她的手,笑的温柔。

    愣了一下,楚灵瑶不动声色的把手从水玲珑手里抽了出来,也微笑道,“水侧妃担忧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跑了过来,朝着陈应彦行礼禀报道,“王爷,制造爆炸的刺客已经自尽!一个活口也没有。”

    “把尸体全扔去林中喂野兽。”陈应彦淡淡开口,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也许只有把那些刺客这样处置了,才能平复他心底最初那莫名的心悸。

    是夜,院中灯火悠悠,披着白色斗篷的水玲珑站在院中,抬头望着月,白日种种从她脑中闪过。

    爆炸发生时,他看向那马车掩盖不住的慌乱;当看到王妃被救出来时,他的如释重负这一切变化也许不被人发觉,可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谁叫她爱他!当一个人满眼满心装着一个人,他的情绪变化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心就一次次痛起。

    虽这一切像钝刀一般在不断在戳她的心,她还是忍不住的去想去嫉妒,以至她周身都散发出的不甘气息越来越浓郁,身后感知到的知书知画脸上都写满错愕和担忧。

    正在知书上前想要规劝几句时,一个黑衣蒙面人无声的越墙而入,站在离水玲珑几步之远的地方,双手抱拳行礼。三人看到均是毫不意外一般。

    “馆主!”黑衣人恭敬的朝着水玲珑唤道。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水玲珑转脸看向黑衣人。

    “是,请馆主放心。”

    “很好。”水玲珑的嘴角勾起,月光照耀着她容颜,正好映出她嘴角的无声冷笑。看情况,王爷自己都不确定内心感情的呢,要不就不会如此克制!如此,就让她扼杀了吧,不管以后如何,陪在王爷身边的只能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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