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路口。

    明晓将车停好,刚开车门,那小孩撒起腿就跑了。

    宋眠刚检查完线路回来,就看到许疼哇哇大哭冲自己跑了来。

    许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后面说:“呜呜呜,哥哥有人打我。”

    明晓垂手站立在车旁,不悦地看着他们。

    宋眠将许疼拉到了身后,走近明晓。他背着光,有七分潇洒。

    明晓保留了三分的怨念。

    “明晓。”

    “嗯。”

    宋眠很温柔,他问:“怎么来这里了?”

    “这个小孩。”明晓示意卖惨的许疼,“在上山打狍子,那片是野生动物保护区域,你知道吧?”

    许疼还在撒谎:“我没有打。”

    明晓说:“那你包里是什么?”

    “是兔子!”

    “兔子也是野生动物,你打它做什么?”

    “你,你管我!”

    “嘶。”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明晓还有动手的架势。

    宋眠伸手拦住,说道:“他是个小孩。”

    明晓的火气蹭得一下子就起来了,她看着宋眠,很凶:“小孩怎么了?小孩就能随便打野生动物了?你是他什么人?爸爸,叔叔?你要不是家人就闪开,我今天非得要教育教育他……”

    许疼哭得更大声了,转身就跑。

    明晓要追,被宋眠拉住。

    她一下子甩开:“放手!”

    宋眠的臂弯被她的指甲划着了,他还是再次拉住明晓。

    温柔地唤她。

    “明晓,我给你倒杯茶。”

    宋眠的木屋内,明晓坐在书桌旁。

    桌子上摆着一盆特别小的多肉,粉嫩粉嫩的,它应该是叫雪天使。

    明晓忍不住摸了下,在肉肉的小瓣上留下清晰的指纹印。

    宋眠就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机。

    明晓悄悄打量他的背影,很高,很瘦,他将那蓝色工装穿出了休闲装的帅气。明晓低头看看自己,连套的运动服穿出校服的感觉。

    想到这,她将袖子和裤管都往上提了提。

    杯子中泡的是菊花,放了一小粒冰糖。

    明晓喝了大半,觉得心底那火似乎是降了下来。

    很快的,有人带着许疼回来了。

    明晓探头从玻璃看了看,许疼是被人揪着耳朵拖过来的。

    她连忙出了门,站在宋眠旁边。宋眠看了她一眼。

    许疼这时才是真正号啕大哭,抽泣着说:“爸爸我错了,我错了错了。”

    老许拧着儿子的耳朵,还在屁股后面踹了一脚。明晓认出老许来,是给她借药箱的热情大哥。这下子,倒是明晓心里不是滋味了。

    “真不好意思,我这孩子调皮,缺乏管教。”

    明晓抿抿唇,跟老许说:“您先松手吧,耳朵都要拧掉了。”

    许疼被松开后,坐在了地上,还抱着那小包,哭得惊天动地。老许又要拿脚去踢,被宋眠制止,许疼连爬带滚,躲在其身后。

    “明医生,您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损失,多少钱我赔。”

    “不是什么损失,是他在山里打狍子。我来是想跟您说说,狍子是国家明令禁止狩猎的野生动物,他年纪虽小,但也懂事了,犯法的事情不能做。”

    “对对,您说得对,回去我就把他打一顿。”

    明晓头疼:“不是打的问题,您跟他好好说说。”

    “行,我一定好好说,对不起啊,给你们的工作带来麻烦。”

    明晓说:“那只野兔也放了吧,野生动物不可以食用。”

    许疼圈着兔子,不松手:“我要养。”

    “野生兔是养不了的,你把它圈住,它会一直往外撞,直到撞死。”

    老许又要动手,许疼抓住宋眠那棵救命稻草,宋眠说:“包给我。”

    许疼听话地把包给宋眠了。

    宋眠将包递给明晓。

    明晓接了过来,下意识想说声谢谢,又想到这本就是应该的,她抿抿唇。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一番喧闹后,明晓带着兔子要回去。

    宋眠送了她几步,问着:“许疼没弄伤你吧。”

    “没有。”

    “不好意思。”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你家小孩。”

    宋眠沉默了会,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直到明晓上车要走,他多问了句:“要留下来吃饭吗?”

    “谢谢不吃。”

    明晓神色冷漠又疏离,有什么好吃的。

    “路上注意安全。”

    “嗯。”

    明晓连再见都没有说。

    她看着倒车镜里宋眠站在原地,目送自己远去,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孤独寂寥的气质,这让明晓越看越不舒服。

    他这是过得好还是不好。

    真糟心。

    明晓后来再上山,没有再见到许疼。

    母狍子恢复得很好,跑起来能弹老高。

    沈城给乔丽藩来电话,说小狍子在救助中心恢复得不错,想接回保护站后续治疗。沈城是有考虑的,救助中心对于清水村送过去的动物们,除了重大事故的需要共同承担经费,小的问题基本能不收的就不收了。

    沈城带着狍子蹭吃蹭喝,也不太好。

    他没有找到合适的车,就问乔丽藩能不能借个大一点的suv去接。

    院子中停着的皮卡有些毛病,跑不了长途。乔丽藩这可犯了难。

    她看向明晓,明晓蹲在地上洗菜,头也不抬:“那你就去问发电站借呗。”

    “我再想想吧。”

    “别想了,接人要紧。”

    乔丽藩说:“那行。”

    于是乔丽藩卤了些牛肉,从后院菜地割了一大筐芹菜,因为村里买不上水果,她左凑右凑弄了些西红柿,就这样放在皮卡上奔腾而去。

    肖虎一脸幸福,献殷勤地将那干瘪的西红柿举给别人看。

    乔丽藩略微尴尬地远离肖虎,肖虎还让她留下去食堂吃饭。

    “不用了,明医生还没吃呢。”

    “她少吃一顿没事。”

    乔丽藩笑:“肖虎,这样的话以后别当她面说,明医生会打人的。”

    因为到了饭点,乔丽藩看到了许多工人涌出来,原来发电站这么多人。她将意图表示完,肖虎拍胸脯说:“没事,你们提前来开,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那是宋工的车吧。”

    肖虎乐呵呵地:“宋工的车就是站里的车。”

    “哦。”

    乔丽藩要走了,肖虎还跟在后面磨磨唧唧的。

    他说:“乔乔,那个糖你吃了没。”

    那糖被明晓都啃完了。

    乔丽藩:“吃了。”

    “糖衣没吃吧,糖衣是塑料不能吃呢。”

    乔丽藩:“……”

    怪不得明晓说肚子疼。

    “乔乔,下次来玩啊。”

    乔丽藩摆手:“再见吧。”

    本来乔丽藩要去接沈城,最后换成了明晓。

    有几个没有来取药品的都是个人,而且是分布在草场上的牧民。那些牧民自发组织保护野生动物行动,前些天也遇到了几只受伤的狍子。

    牧民们不会说普通话,讲的都是哈萨克语,只能是懂双语的乔丽藩去。

    乔丽藩就把皮卡开走了,明晓在家等着那辆suv。

    明晓头上的伤口结痂,有些痒,她想抓又不能抓,就拿着敲肩的□□一下一下打着脑袋。她坐在凳子上,望着大铁门。

    车子来了。

    明晓起身,看到车里坐着宋眠。

    她皱了皱眉。

    宋眠停好车,走下来,关门,一切行云流水。

    明晓屏住气息,等待他靠近。

    “我把车开来了。”

    “谢谢。”

    “那个,我可能要跟你一起去。”

    明晓愣了:“啊?”

    宋眠说:“我要去城里找一种线,野外要用。”接下来三分钟都是宋眠在跟明晓解释那种野外布线的专业过程。

    明晓每个字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她要是拒绝,就有问题了。

    明晓点点头,心里在打鼓。

    开车接沈城要三个小时左右。

    明晓一开始爬到后座去,总觉得自己像个领导人,后来她又下车,坐到了副驾驶位。

    宋眠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启程出发,寂静在蔓延。

    明晓扭头看向窗外,觉得脚指头抠出来的山能比天山还高还远。她闭着眼睛假装小憩,没一会睁开了,因为太假了。

    她决定问些什么。

    “宋眠,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大学毕业。”

    宋眠问她:“你呢。”

    “大学毕业。”

    他们咫尺天涯,浑不自知。

    明晓:“你跟以前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有,何墨、萧连亭、韩远。”

    他说的都是当年的大学舍友。

    宋眠:“你呢。”

    明晓看向前方:“换号了,谁都没有。”

    宋眠将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明晓说:“没什么可联系的人。”

    可是——

    她分明说过,自己是最重要的人。

    车内气氛陷入僵局。

    宋眠失去了询问的资格,明晓也陷入纠缠。

    明晓再次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心底的那根针扎得她闷疼。她苦涩不堪,恨这藕断丝连和永不消逝的爱意。

    这一次,她没有睁开。

    许久,明晓开始有些昏沉,她睡着了。

    明晓每一个恍惚的瞬间,都想回到从前。

    她从泰州考去上海念大学,爸爸明方舟是不同意的。也许是遗传了父母志存高远的基因,外面的世界总是热闹又充满诱惑。

    明晓自幼丧母,明方舟又是一名野生动物保护者,他常年在西北守护高山上的雪豹。唯一的女儿耳濡目染,对那小动物们感兴趣,就想往外跑。

    明方舟说:“你要是去上海,我就陪不了你。”

    明晓扳着手指头回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就陪了我四天半。”

    “那你就跑那么远?”

    “坐高铁不到三小时啦。”

    “女大不中留。”

    “父大要放手。”

    明方舟笑笑,摸摸女儿的脑袋,心中虽然不舍但是他放心。明晓从小散养,性格也好,大学生活对她来说毫无压力。

    明晓离开相依为命的父亲,独自前往异地。

    她早就给自己规划好,一入大学,埋头苦干,却不知生活是五花八门,妙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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