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虎顶着一场雷阵雨来到保护站。
他浑身上下已然湿透,却还是紧紧抱着胳膊护住胸口。不用猜,便知道又是给乔丽藩带什么好东西了。接收到明晓的眼神,他还特地背了一下身。
明晓本想给他递毛巾的,索性没拿。
随后肖虎扫过去的眼神:这人没待客之道。
明晓戏虐地将毛巾又抽下来,再抛向绳子的最高处。
乔丽藩端着茶壶急忙走过来,也习惯了两人的别扭。
她踮起脚够下毛巾递给肖虎,外面雷声轰动,大雨越发瓢泼。
“你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
肖虎随意抹了把脸,眉眼幽黑:“乔乔,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他边说着边迫不及待从怀里将东西掏出来,一朵酷似包菜大小,且蓬松白绿的花朵。
明晓探头一看,竟然是雪莲。
乔丽藩也较为惊讶,她问道:“你在山里摘的?”
“是啊,”肖虎看出乔丽藩担忧之色,连忙补充,“但这是雪线之下人工种植的石莲花,我记着呢,你曾说过雪莲是保护植物。”
“你怎么想起来去摘这个了?”
说到这,肖虎还娇羞得不行:“因为这是初夏的第一朵莲花,我想送给你……”他捧着花糯叽叽地递过去,“你放着或者炖汤什么的都行……”
乔丽藩无可奈何,她接过:“谢谢你啊。”
“不客气,”肖虎咧着洁白的牙齿,嘿嘿说道,“那我能在这里吃一顿火锅吗?”
也许火锅才是肖虎的真正目的。
明晓往锅中放着牛排骨,一旁的肖虎催促多放点。
三人坐在大厅中围着咕噜噜的火锅,静默等着。
后来还是肖虎挑起话头,他个性爽朗,身边朋友趣事也多,不知怎么地就说起宋眠还是单身的问题。
这个时候,明晓决定投下那枚重弹。
毕竟乔丽藩和肖虎都不是外人。
她清了清嗓子,想说宋眠不是单身……
肖虎此时突然激奋说道:“我这个月发了一万多呢,都给我未来媳妇存着。”
明晓顾不上他的意有所指,咬着嘴里的肉不可置信地问着:“你工资一万多?”
“对啊。”
明晓吞下滚烫的肉,放下筷子:“一个工程师拿的比副站长还要多,你们公司老板是不是有毛病啊?”
凭什么宋眠的工资才三千,这个大傻子拿一万多。
肖虎嗔了嗔她:“明医生你别乱说,宋工听到了要生气的。”
乔丽藩听着两人谈话,没吭声。
明晓沉沉一叹,将筷子拿起来用力掷齐,忍不住又说:“果然资本家都是没人性的,八成你们公司高层都将油水贪走了。”
“咳,你这话被宋工听见不好!”
明晓愤愤往嘴里又塞了块肉:“他还知道不好啊。”
老实人活该被欺负。
肖虎觉得奇怪,他说:“你怎么对宋工这么大意见?”
明晓此刻决定摊牌,她要为男朋友不公的薪资待遇强烈辩驳。正要张嘴,只听肖虎淡淡一句:“他是中曜光能未来的继承人,你这不是骂他的么。”
乔丽藩抬头,愣住。
明晓咯噔咬到了腮帮子。
在明晓的记忆中,一直记得宋眠无父无母,家境清寒,只同哥哥相依为命的。
可当肖虎说出宋眠是“中曜光能”继承人的时候,她瞬间反应过来,那时候打听来的信息是何墨的,关于宋眠,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
明晓缓过神来,再次放下筷子。
乔丽藩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大抵也心中有数。她就问肖虎:“既然是继承人,为什么不在总部,而是千山万水地走了这么远?”
肖虎想了想,拼凑出一些信息来:“他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来了,好似跟家里关系不和谐。有一次我听到董事长给他打电话,语气很冲。”
“那他一直要待在这里吗?”
“不是啊,他差不多今年就该结束任期,去外省学习的站长也要回来了。”
乔丽藩后面没再多问,正要给明晓夹肉,被浑然不知内情的肖虎半路拦住,笑嘻嘻地抢进自己碗中。
这顿火锅,肖虎吃得很开心。
那个夜晚,明晓趴在窗边,愣着出神。
其实“中曜光能”继承人的身份并非多么惊叹,只是它安在了宋眠的身上,这让明晓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她之前想不明白的道理现在算是理清了,宋眠怎么会轻易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呢。
好不容易抚平的情绪,此刻又奔腾不息起来。
明晓合上窗户,躺回床上。
她背过身子枕着手臂,想了很多事情。
每一件都关于宋眠,每一分感触都是艰难。
所有的预料结果也很不如意。
明晓紧紧闭上了眼睛。
宋眠忙完了一天,发现明晓还没有回他信息。
他拿着手机正欲拨过去,站内同事来喊他开会。待他忙完早已夜深,估计明晓已经休息了。后来几天大都类似如此,看着没问题,实则不正常。
肖虎带着李芹过来找宋眠,想要一起商讨组织学生户外活动的事情。他本来负责二期项目好好的,突然就增加了对接扩建小学的任务,宋眠倒是做了甩手掌柜。
他忍不住想起明晓那句话,果然资本家都是没人性的。
李芹对于宋眠换肖虎对接没有什么意见,依旧尽心尽力。
只不过这次组织学生户外活动,是他们之前就商量过的。
当时提的是组织学生到光伏发电站盖的一栋参观楼去学习,现在李芹认识了明晓,就想把野生动物保护站也加进来。
宋眠想了三秒:“我觉得很好,但要请示保护站的乔副站长。”
如此,宋眠顺理成章地带着李芹去保护站。
那几日山中的温度骤然升高,明晓大都在站内没有外出。
宋眠带着李芹过来的时候,明晓正站在院子中,赤着脚去踩井边的水。
她穿了条短裤,上身是宽松的白色衬衫,随着踩水的动作幅度变大,外衫滑落肩头露出了细窄的小吊带。披散的黑发若隐若无的遮挡于胸前,在燥热的空气中荡漾。
李芹先喊了一声,明晓回过头来。
宋眠的目光下移,落在地上。
几人坐在大厅乘凉,明晓上楼换了件短袖下来。
从宋眠到院子中那刻起,她似乎没怎么正眼看过他。
李芹把来意说明,乔丽藩认为这是件好事,但具体如何操作还要再想一想。她正要询问明晓的意见,此时院外传来卖瓜的喇叭声,明晓突然站起来说去买个瓜。
乔丽藩开口的瞬间,宋眠也起了身。
于是她笑着说:“宋工,要不你帮忙去拿一下瓜吧。”
“好。”
明晓拎着木篮子出门,宋眠没几步就追上了。
清水村的格桑花开满两道,几只小牛蹲在花丛下左右嗅着,看着经过的两人“哞哞”两声。卖瓜的小卡车就停在路口,明晓加快步伐。
宋眠感受到她的脾气,但没有制止,而是跟在身后。
明晓看着满车厢的哈密瓜,开始认真挑选。
宋眠适时接过她手中的篮子,静静地看着她。
瓜农大叔十分热情,顶着酷暑还在卖力呦呵着。他递给明晓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糖分测纸,他爽朗说道:“哎呀甜得很,你测,今年哈密瓜糖分达到了18度!全世界最甜最好吃!”
“真哒?”
明晓确实有些好奇,以前吃过的哈密瓜最高甜度在15度,她从塑料袋中抽了一张测纸,接过大叔切开的瓜瓤,滴入糖液。
果真超过了18度。
明晓咧嘴笑着,举着测纸回头对宋眠说:“看。”
宋眠扶住她的腰,嗯了声。
等明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表现得很疏离。
宋眠莫不吭声地抽了一张糖测纸。
明晓绕到另一边去挑瓜。
身后传来宋眠的声音:“要测一下吗?”
明晓没回头:“不用测,没有比这更甜的了。”
“有。”
明晓停下摸瓜的手,疑惑地回头看他。
宋眠靠近她,随后举起糖测纸贴在明晓的唇上,明晓大惊失色,他倒是煞有介事地拿起来看了看,唇边挂着笑:“超标了。”
明晓:“……”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
回去的路上,宋眠单手提着三个瓜,另一只手牵着明晓。
眼看快到院子,明晓想要缩回手,却被宋眠握住。
他不松手,而且还握得很紧。
“阿晓,你还在生我气。”
“没有。”明晓情绪低沉。
宋眠将篮子放下,停下脚步:“李芹老师想要带学生来保护站的想法,不是我提的。我也不是顺道陪她过来,而是我想见你。”
明晓心乱如麻,面对宋眠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宋眠将她的寂落收在眼中,他捏了捏明晓的手心,轻声说:“对不起,你要是不喜欢,我什么都不做了。”
他过于真诚,竟有丝丝乞求。
明晓有些难受,她回握住宋眠的手,目光炙热。
“你怎样我都喜欢,我喜欢的你,可以去做任何。”
她喜欢的宋眠,一定是随心所欲。
因为当初的少年,现在的男人,是她已经放在心底生根的人。
明晓情绪起伏比较明显,乔丽藩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隔天,她刻意煮了五香毛豆,让明晓代为送给肖虎。
明晓拨弄着檐下悬挂阴干的石莲花,有些不愿意:“他想看到的可不是我。”
“你去了自然就想看到你。”
乔丽藩模棱两可地说完便去后院看菜园子,明晓站在原处踌躇片刻转身上了楼。她打开衣柜俯身在里面翻了大半天,全是两条腿的裤子,没有一条花裙子。
明晓抿抿唇,将身上宽大的短袖换成小吊带,套了个衬衫。
本来穿的是到膝盖的短裤,思索再三,又换了条短的。
明晓没有开车走柏油路,而是再次翻山踏河越过这片阻碍。
等到的时候天色稍晚,发电站的小院已被暮色所盖,微弱的灯光如萤火般闪烁在山中。
宋眠刚冲过澡,坐在书桌旁对着镜子查看腰间的伤口。
伤势好得很快,只是还有些发红。
他拿起衣服准备去拉窗帘的时候,便看到路灯下走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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