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明晓枕着宋眠的胳膊醒来,发现对方正凝视着自己。
她捂住脸,哑着声音说道:“不要看,丑。”
宋眠握住她的手,将人拉近:“人间至美我阿晓。”
明晓的心间微微一动。
宋眠抚摸着她的鬓角,让柔软的发丝反复缠绕在指尖,他言语宠溺:“今天食堂会煮绿豆粥,还有南瓜薄皮包子,等你醒了就去吃。”
“你不睡一会儿吗?”
“昨晚东西没看完。”
明晓惊讶:“昨晚真的有工作啊。”
宋眠俯身过来,眸中氲着一汪水潭,清澈无比:“但没同你的工作重要。”
明晓抓着被子:“……”
宋眠就在书桌旁,明晓困意上头,透着些光看到屏幕上写着“丝绸之路·彩虹计划”,她眨眨眼,随即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宋眠已不见身影。
明晓洗漱完出了门朝阮招娣和任诗清的屋子走去,远远的她便瞧见地上蹲着三个人,正是两个好友,还有许疼。
许疼捧着咖啡杯小口小口抿着,时不时发出啧、嘛、哈的声音。
阮招娣端着碗拿着汤匙正在给一只大白兔喂饭,任诗清抱着肉嘟嘟的小东西像哄孩子一般要求张嘴。眼前这幅场景看得明晓直皱眉。
阮招娣舀一勺绿豆粥就刮一下兔子的嘴,爱怜说道:“这是最后一碗粥了,抓紧吃。”
明晓沉住气走过去问道:“没给我留吗?”
阮招娣瞥了眼明晓:“谁知道某人昨晚夜不归宿做什么去了,才不给某人留。”
“就是,说好一起睡的。”任诗清又兴奋说道,“碗拿来,我想喂一下。”
两人交换工作,任诗清边喂边说:“吃饱饱长胖胖,我们不做见色忘友的小兔兔。”
明晓挠挠眉间:“……”
许疼在旁笑嘻嘻地看着明晓。
明晓指了他下:“小孩子喝什么咖啡。”
许疼昂起脖子,圆碌碌的眼睛满是惊喜:“阮姐姐说了,这个叫奶茶!是甜的奶茶!”
西北的奶茶都是咸的,取砖茶煮沸去沫,再加牛奶和盐,有条件抑或想要其他口味的还可以加奶皮或者酥油。牧民们一日不可无茶,是四季中不可或缺的饮食。
但阮招娣煮的奶茶则是现下年轻人热衷的饮料。
许疼是没有机会喝到的,他甚至觉得很神奇,原来奶茶可以是甜的,里面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零嘴。阮招娣只带了一包奶茶粉,本想着没人喝,岂料碰上了许疼。
许疼用大白兔换了奶茶,觉得自己赚了。
阮招娣对明晓说:“我们也算是体验到了如何照顾野生动物,这只兔子吃的可香。”
一旁任诗清还发出“啾啾啾”的声音。
明晓蹲下身一把揪住大白兔的耳朵,面无表情说道:“这哪是什么野生动物,这是发电站养的食用兔子,它吃的香我吃的更香。”
阮招娣、任诗清顿时大惊,齐声喊道:“怎么可以吃兔兔!”
明晓被逗得笑弯了腰。
正当几人聊在兴头上,何墨和一位中年男士经过。
明晓回过身,同何墨打了招呼。
何墨点头示意后本可以离开,但却领着身旁的人走了过来。他注视着明晓,面带笑容,很是礼貌热情的将来人介绍:“叔叔,这是明晓,我的好朋友。”
继而又对明晓说:“这位是“中曜光能”的宋董事长。”
明晓唇角还噙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许僵硬。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与宋尚琛见面,何墨将他们领到一块,让人没有半分可思虑的缝隙。
就像一堵厚墙,逼着人往前走。
阮招娣和任诗清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拎着兔子把许疼也拽到一旁。
宋尚琛打量着明晓,女孩确实漂亮,尤其那双眸子清澈动人,但瞧人总带有几分锋芒,这份与生俱来的盛气让人不免远离。
商场滚打的霸总肯定是不怕的,宋尚琛见过照片上的明晓,与眼前的真人,有很大不同。
明晓微微屈身,对着宋尚琛颔首:“您好。”
宋尚琛端不了什么脾气,也只能回句:“你好。”
何墨倒是神色如常,他热心问着:“明晓你吃过早饭没?”不等明晓开口,他又说,“食堂没看见你,应该没来得及吃吧,我那有叔叔给的点心,一起去吃一点吧?”
明晓本想拒绝,但揣度着何墨的话,她自知无法拒绝。
宋尚琛也正端详着她。
随即一瞬,明晓笑的乖巧:“既然是叔叔的点心,那我就吃一些。”
几人往工作区域走去,待彻底拉开距离的时候,阮招娣赶忙同许疼说:“好孩子,快去找你们的宋副站长,就说有人欺负他媳妇。”
明晓来到集装箱搭建的工作区域,外头看着普通,里面安置的倒是不俗。会议桌椅全是实木,盆景对称摆在两边。帘子后面才是董事长办公室,打开门又是一片天地。
明晓最先看到的是一侧矮几上的围棋盘。
宋尚琛怎会没有注意明晓的目光,他故意问着:“会下棋吗?”
明晓也是聪明人,听得出这位董事长的言下之意。若是说不会,那初次印象便会打些折,但她要是说会,下一步可不是吃点心。
明晓斟酌三秒:“会一点皮毛。”
宋尚琛果然伸手示意:“来。”
何墨默默地替他们放下软垫,还贴心地沏了两盏茶放过去。明晓坐在那,平淡地看了何墨一眼,他只是笑笑,一副鼓励的模样。
宋尚琛执白子,也未询问过明晓便径直做主让先,明晓将黑子轻巧地夹在食指与中指间,漠然了会。
明晓的迟钝让宋尚琛以为年轻人害怕了,他端起茶盏悠闲地喝了口茶,难得地露出慈爱般的笑容:“不急,多少子都行。”
明晓闻言放下三子。此刻棋盘上的双子犹如她的眼眸一般,黑白分明,清冷坚毅。
两人正式交锋,经历了一场六十分钟的大战。
后来茶水凉了,宋尚琛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好整以暇变得苍白无力,他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沉浸其中。明晓收了手,缓缓说道:“叔叔,献丑了。”
何墨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知道宋叔叔是业余六段,往常没人能下得过他。何墨从棋局中回过神来,看向明晓。
明晓冲他扬起唇角,只是那笑甚是凉薄。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明晓半块点心也没有吃上。
她已经走了很远,何墨还是追了上来。
何墨跟在身后急促说道:“你还没吃早饭呢,去我那吧。”
“不用了。”
明晓依然往前走着,何墨突然拽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脚步。
“你生气了?”
“何墨,”明晓心里憋着气,念着朋友情谊不愿发火,但有一点她不明白,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明晓的直白让何墨无法遮掩,他也不扭捏,说是。
这声是,让明晓彻底无语。
她怎么用力都甩不开何墨的手。
明晓盯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的人:“你以为我不会下棋只能输给宋叔叔,以他的见识自然瞧不上我。但我赢他不是为了给自己争面子,我是想告诉你何墨,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宋眠,你不必白费心思做这些无用功。”
何墨并没有觉得被明晓戳中小心思而面上羞赧,反而更加坚信自己的观点。
“喜欢是一回事,能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们不能在一起?”
何墨凝视着她,万分固执:“我就是这样认为。明晓,你跟宋眠不合适。”
“那我跟你就合适了?”
看着何墨一噎,明晓心间火气难消,她不想将大家之间的友情撕得很难看。她忍了忍,说了句:“放手。”
何墨顿了顿,还是松了手。
明晓转身的时候恰恰看见了站在远处的秦媛,她当即扬起笑,那声阿姨却怎么也喊不出口。秦媛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明晓的心凉了一半,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神色有些伤痛,她看着何墨说:“你以前……就是这样对他的吧。”她咬了咬唇,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头也不回得离去。
何墨站在原地,指尖紧紧蜷起。
明晓是和乔丽藩一起走的,林业局临时召开会议,有关于保护站的建设要进行探讨。
会议开了一天,明晓在局里吃了三碗大米饭,惹得众人观目。
乔丽藩瞧她生闷气的样子,就问:“站里得到那么多拨款,又要扩建还要挂牌,这么多好事都不值得开心?”
“不是。”明晓情绪不高的回应。
“那你怎么了?”
明晓吃着饭,心间越发堵塞,眼眶也有点酸涩。
她放下筷子看着乔丽藩说道:“我觉得宋眠的父母可能不愿意我们交往,我想告诉宋眠,可又怕他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应该告诉他,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明晓张了张嘴,想说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但又咽了回去。
她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独自受着。
乔丽藩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多问,而是说道:“不是好不容易才追上的人吗?可别就这样放弃了,这次错过,不知要翻多少座山才能遇见。”
饭后,天边彩霞万丈。
明晓要回清水村,将寄养在赵奶奶家的鸡捉上两只。走的时候乔丽藩问晚上住不住局里,她想了想:“我衣服都在阮招娣那呢。”
乔丽藩看着她身上宽大且陌生的男士短袖,端着笑不说破。
明晓回清水村抓了两只肥鸡,还帮阎言搬了些砖。从明天开始,明晓和乔丽藩都要回到站内清理物品,局里已经替他们物色好了新的临时站点,作为惊喜保密着。
保护站扩建的工程要求一年内完成,届时这里就是昭苏最大的野生动物救助中心了。局里把投资商的身份捂得严实,生怕人抢走似的。
今天在局里众人讨论得激昂澎湃,眼下明晓面对着破损的二层小楼还有些不舍。阎言走后,明晓坐在石砖垒砌的花坛边上发呆。
坛中不知何时窜出几株薰衣草,些许寥寥小花,依旧在这尘世中傲然挺立。
明晓低头屈膝,手里拿着一根草在地上来回划拨。
宋眠来的时候天色微暗,明晓迷茫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站在面前。
随即,他缓缓单膝跪下,握住明晓的手。
那声对不起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明晓不想听他总是说这句话。
“我来晚了。”宋眠还是解释了下,“你的电话不通,我去了局里乔医生说你回来抓鸡。”
明晓也知道宋眠工作很忙,他能这个时候找来已经算是很快了。明晓看着他的眉眼还有未消散的急色,心中一软,反握住他的手。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宋眠柔声问道:“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这一声说得明晓迟来的委屈无限放大,她抿了抿唇,只是睁着滢滢的眸子看着他。
宋眠心疼不已,他摸了摸明晓的眼角。
明晓略微哽咽地开口:“你……你想过同我分手吗?”
宋眠只怕是将整颗心整个人都溺在了她那汪海洋中,不敢有一丝喘息,明晓哭着看着他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分手,因为你一直都在寻找办法解开我的心结,你怕我无处宣泄,没有人可以怨恨,你走近我的每一步都是背负着层层枷锁。宋眠,我现在很怨恨,我怨他们为什么没有救下我爸爸,恨他们凭什么要让我们来承受这一切……”
“阿晓,”宋眠抱住她,哽咽道,“是我做得不好。”
“你做得很好,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
在今日之前,明晓或许还有不明确。宋眠这样的人,当初怎么可能会打碎夜光珠连半句解释都没有,所有人都欺负他,自己也压迫他,以致分别经年恩怨难解。
他不敢吐露半句,每日都像行走刀剑般痛苦。
明晓说:“你不用再忍下去了,就让事情到此结束吧。”
宋眠心里明白,这一天终会到来,他说过,无论怎样的结局都愿意承受。他低着头,眉间染尽了痛苦,他做好了要被利刃一刀一片地割碎。
天边明月渐显,山野寂寥。
明晓双手食指紧紧扣住宋眠,坚定地发出声音:“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宋眠,我要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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