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开眼笑地握着王沐涵的手,问她:“元旦晚会,你出什么节目啊?”
“唱歌,”王沐涵兴奋地告诉我,“我听说姚老师你唱歌很厉害,以前组过乐队的,一会儿你抽空来指导指导我呗,有几个音节部分,我总是过渡不好。”
涉及到我擅长的领域,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神秘地冲她一笑,捂着嘴小声跟她耳语:“没问题。”
寒暄过片刻,我便跑向排舞台剧的队伍中去,虽然是临时凑人手,但我也不想耽误他们抽出学习时间来排练的节目进度。
“同学们,我先声明哦,我不会演戏,所以只负责帮你们对词,你们演你们的就好,反正我是临时替代女二号的。”把丑话说在前面,省得到时候出状况还要我担责。
“嗯,好的,老师你先看一下我们的剧本,一会儿我们就开始排了。”其中一个男生递给了我一个剧本。
看着他们富有朝气的模样,明明跟他们的年龄差距不算太大,明明跟校园时光还不算暌违太久远,可我总觉得自己已经饱经沧桑,总喜欢以一种老态龙钟的心态去欢喜这帮灿若朝阳的孩子。
就像一开始承诺的那样,韩冰清果然叫了下午茶招呼我们一起享用,我跟着同学们一起围过去,看了看标签,就缩回了刚要伸进袋子里的手。
“哎,姚婧!你怎么不拿啊,每个人都有的,一人一杯咖啡、一个蛋糕点心。”韩冰清的热情叫我左右为难。
我也不好意思每个袋子都翻一遍,于是问出口:“饮料都是一种吗?有没有美式的?”
这时,韩冰清终于恢复以往的态度,睥睨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每一杯都不便宜呢,请你喝的,还挑。”
一般人都会委屈自己接受别人的好意,但这一次,我打算实话实说:“我对花生过敏,可你买的都是花生慕斯拿铁,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能喝。”
我想着只要我如实说明原因,就不会闹出什么嫌隙了。
“哟,还过敏呢,你就是嫌我没买到你喜欢的口味嘛,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有人对花生过敏呢,过敏又怎样,大不了拉肚子呗。”韩冰清不以为然,认定了我枉费了她的一番好意。
见气氛一度剑拔弩张,王沐涵从舞台上迅速跑下来,冲到我们两个人的面前,说:“花生过敏,也就是部分坚果类食物过敏,严重的话会死的,韩老师,姚老师她真的不能喝。”
很明显,王沐涵同学帮我说话起了作用,韩冰清没有再为难我,而是拿起一袋咖啡径直朝着跳舞的学生走去。
“姚老师,你喝我带来的果汁吧,给。”王沐涵拿起一杯咖啡,反过来递给我一瓶果汁。
我这才微微展露笑意,说:“谢谢你,你怎么会知道花生过敏这种事?”
“因为我也是,花生制品,我都不能吃。”王沐涵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我大为震惊,正要伸手抢下她手里的咖啡:“那你也不能喝呀!”
“我不喝,我带回去给我室友喝,”王沐涵带着笑意将咖啡封口紧紧贴好,“其实你可以没必要那么诚实的,好意可以接受,别自己喝不就行了。”
这倒是我一时没想到的,便缓缓低下头:“人情世故方面,我还不如你这个小鬼。”我不禁哂笑起自己来,懊恼自己不会学着做个八面玲珑的人。
“《魅》那帮同学马上要去上课了,我那边差不多结束了,你的节目呢,有需要我帮你参谋参谋吗?选的什么歌?”
“《夏天的风》,就是伴奏一直没搞定,我没有酷狗会员,等晚上回宿舍看看能不能借到会员。”王沐涵愁容满面地说。
难怪这一下午也没看王沐涵练唱,原来是没搞定伴奏。
“台上不是有钢琴嘛,我帮你伴奏,你练习,怎么样?”我早就留意到舞台表演区的那架钢琴了。
王沐涵眉眼俱笑:“姚老师你会弹钢琴?那太好了!快来快来,我这周就今天下午没课。”
已经五年没有摸过钢琴了,我相信自己的基本功没有退步,怀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走到了钢琴面前,缓缓坐下来,打开琴盖。
仿若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众人的注目下弹琴,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自在的游走。
我一边弹,一边看向王沐涵,她的歌声婉转悠扬,在钢琴声的衬托下更显空灵。
只要一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我就会忘却时间的流逝,也只有美妙的旋律能治愈我见到过的糟粕。
最后一个音节收尾,我跟王沐涵互相对视了一眼,一齐展露了笑颜。
“居然还会弹钢琴,你可真是个神秘的小妖精。”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心里一慌,匆忙站起身,却差点撞上古慕寒。
“你怎么来了?”我一时紧张得不知如何自处。
古慕寒却笑了,俯着身子对我说:“帮着排节目那么入神呢,下班了!”
我这才抓起放在钢琴盖上的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六点了。
王沐涵跟我热情地互相道别之后,我便跟着古慕寒走了,还在礼堂门口不偏不倚撞上了韩冰清,她看我的眼神简直能把我挫骨扬灰。
“古老师?你们,你们怎么一起走呀,很顺路吗?”韩冰清不肯善罢甘休便着急嚷嚷。
可是古慕寒只是朝她笑笑,并没有给她做实质性的解答。
走出艺术礼堂,古慕寒的步伐越来越快,没办法我现在住在他家,我只能一路小跑地跟上他的脚步。
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我都搞不清楚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在快要到达停车场时,我追上他的脚步,他却赫然停住了。
“古慕寒,你走那么快干嘛,腿长了不起啊!”我好不容易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古慕寒正要伸手拉开车门,却悠悠地说:“你既然会钢琴,那当初为什么不给小朋友当家教,却要去酒吧玩乐队呢?”
到如今,难道他还是认为在酒吧驻唱就低人几等吗!可我当年遇到的那些所谓名流名门,却把弄着卑劣不堪的手段。
“你还是觉得我的过去为人不齿吗!会弹钢琴又有什么了不起,音乐是用来治愈人生的,不是用来让那些没有天分的人亵渎的!”我转身就要走,不想乘他的车了。
古慕寒在我背后拉住我的手,温和了语气:“上车。”
“如果你觉得我的过去很不堪,那就不要与我纠缠啊,你们都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任何人!”我并没有回头,却终于下定决心说出。
“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在乎你。”古慕寒攥紧了他的手,任我抽不出来。
早已经过了叛逆的阶段,我也失去了闹个天翻地覆的劲头,就这样无动于衷地僵持着。
“回家吧。”他牵着我,带我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半推半就的,我也不打算跟他置气太久,毕竟这段时间他对我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没完没了地生他的气呢。
今晚程维彬回家得早,等到别扭的我俩和平踏进家门的时候,程维彬早就准备好热腾腾的一桌饭菜了。
“你们回来啦,正好,开饭!”程维彬忙不迭地摆好三副碗筷。
我瞪了古慕寒一眼,心想着,如果这货不跟我闹别扭,也不至于一点忙都没帮上。
吃完饭,我早早就回了房,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在这天特别容易忧郁。
不能回家,我也不能翻出旧照片去缅怀,只能独自抱着膝盖蹲坐在地毯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我的中文不好,只会一句古诗,还是小时候爷爷教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头脑清醒的我发觉有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便回头将那个“伪君子”抓个正着。
“好啊,你有钥匙,难怪我之前明明锁了门,你偷偷进来还骗我!古慕寒,你个伪君子!”谁都不要在今天招惹我。
我又朝门外张望了两眼,还以为程维彬会在后边,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你进来干嘛?又想来刺激我是不是!”我用不耐烦的口吻对古慕寒说。
古慕寒神秘兮兮地转了转眼珠,从身后小心翼翼地单手捧出一个八寸的蛋糕,随后便把门关上。
今天,他怎么会知道?我心头泛酸,眼眶潮热。
“啪”一声,古慕寒把房间的灯关上,在蛋糕上微弱烛光的烘托下,他轻声说:“小妖精,许个愿,吹蜡烛吧,生日快乐。”
我再也抑制不住了,噙着泪,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怎么知道的?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天你查询考试成绩,我看到你输入的身份证号码,就知道了你是十二月十八号的生日,也就是今天。”古慕寒将蛋糕平稳地放在了我面前的地板上,他也蹲坐在地毯的一角上。
不得不承认,古慕寒是一个心很细的人,我都想不到他会无意中偷瞄一眼就记住了我的生日。
“谢谢你。”千言万语汇到嘴边,我就只说了这三个字。
“赶紧许愿吹蜡烛,蜡烛都要烧没了。”古慕寒用双手护着那一缕微弱的烛苗。
我闭上双眼,十指交叉握拳放在胸前,虔诚地祈祷,随后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见我吹完蜡烛,古慕寒正要起身去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我拉住了他,让他重新盘腿坐下。
从来没有人记挂着我的生日,即便口口声声说爱护我的哥哥,我再没有理由把他从我的世界里驱逐了。
“今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问吧。”我活了二十四年,从未像此刻这样柔软过。
古慕寒的眸子闪着晶亮的光,他想了想,说:“你右手上的三条伤痕,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条波西米亚手链覆盖的疤痕,我的记忆就不得不再拉回到四年前,我跟我初恋阿凯的故事了。
阿凯家是经营国内知名电子企业的名门,而我,当时在别人眼里都只是一个混夜店的下三流女孩儿。当我知道了阿凯的背景身份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跟他的感情即将走到尽头。
千算万算,我竟没想到阿凯会想用生米煮成熟饭这种事留住我们的爱情,可骨子里看重自尊的我又怎会轻易就范,那晚我拼了命从他的车里逃离,回到了家人的怀抱。
可是,嗨8的家人每一个都是无权无势的,他们也没有信心能寸步不离将我守护得平平安安。
有一次,许久没能见到我的阿凯带着一帮人来把57号bar砸了,还气势汹汹地甩下一张支票,说:“今晚,我造成的损失,我来赔,要是你们再不把姚婧叫出来见我,我来一次砸一次,砸一次赔一次!”
躲在后台瑟瑟发抖,我开始忌惮这个越发变得蛮横霸道的富二代男友了,我还没有能从上一次的阴影里走出来,实在是不敢去面对他。
这时,酒吧老板低声下气地跑来求我:“姚婧,你要不要出去见一下这位祖宗,再这样下去,我生意可就做不成了,你们嗨8也得另寻枝头了,我求你了哎!”
大乔疯牛跟哥他们虽然一心想要保护我,可面对老板的苦苦哀求,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彷徨了一阵,我深呼吸了两口气,鼓足勇气,准备出去面对。
“小婧。”阿凯一见我,就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而我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温度,对他再也提不起那曾经的绵绵情意。
“你不要这样了,酒吧老板没有欠你什么,你别影响所有人,好不好!”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浑身冰冷。
阿凯撕碎了他阳光明朗的面目,恨不得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低声嘶吼:“除非你原谅我,你不要离开我,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我可以不再依靠家里,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那次惊心动魄的经历,让我落下了瑟瑟发抖的毛病,我还没有做好对他回心转意的准备。
见我有所疑虑,阿凯索性跪在了我面前,这可吓得我不知该怎么办。
“你,站起来啊,这样多不好看啊!男子汉怎么能随便就跪下啊!你起来……”我生怕周遭的人指指点点,看笑话。
“不起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阿凯倔强地暗地里使劲,根本不让我拉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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