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不宁,左看看右看看,只好做出让步:“好了,你先起来,你起来什么都好说。”
“是你说的啊,小婧,我可以不姓孟,但我不能没有你,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靠家里一样能过好我们自己的人生。”阿凯那信誓旦旦的目光,我是真信了,谁叫我当年既单纯又天真呢。
他的锲而不舍、死缠烂打让我以为自己真的是他的命中注定,可是,习惯了温室的花朵又怎么能忍受自然界的吹风雨打呢。
自从阿凯的家里切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他的温柔体贴都逐渐烟消云散,甚至因为没钱给我买一杯咖啡都可以随意发脾气,他还不允许我来付钱。又要面子,又日渐拮据,他用坏脾气把自己堵进了死胡同。
不得不说,第一场战役,阿凯的妈妈是赢得彻底,她让我看清了没有物质的爱情会硬生生演变成无休止的纷争。
以前,我不知道阿凯送我的尤克里里跟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当我知道了以后,我都还给了他,让他卖掉了,可那也总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后来,因为任何一件琐事,我们都会冷战很久,他再也没有一掷千金以博红颜一笑的快感,我再也没有感受到被默默守护的温存。
直到有一天,在57号bar门口,从一辆面包车里冲出了四个壮汉,拦腰抱住我就往车里拖,阿凯见状死死拉住我不松手,也就被一起带上了车。
他们蒙住我们的眼睛,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旧仓库,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那些人耍弄钢棍的动静。
我们眼睛上的布终于被摘掉了,而布条被摘掉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再也没有生还的余地了。
很明显,那群人是冲着我来的,我是一路上早就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的。
“你们……放了他,让他走吧,不关他的事。”我冲阿凯眨眨眼,心里计划着如果他能脱身,定能找机会报警。
那几个人在接听完一个电话之后,其中一个人狞笑着朝我走来:“两个只能放一个,要么你留下,陪我们哥几个玩儿开心了,哥也不会为难你;要么他留下,哥们卸掉他一条胳膊,你再去通知他家人来拿钱赎他。”
说着,另一个人抄起一根钢筋就狠狠砸了阿凯的手臂几下,疼得阿凯满地打滚。
我不知道究竟是穷途末路的生活还是碎骨灼心的疼痛让阿凯俨然变了一个人,先前还拼尽全力试图救下我的人,竟跪地朝那群人爬过去,苦苦哀求。
“你们不要废掉我的手,放我走,放我走吧,我会让我妈给你们钱的。”阿凯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否则他定会看到我满眼的失望。
“嘿嘿嘿,你的小女朋友,都不要了?”当中一个胖子笑得很大声。
“她?她就是一混夜店的女孩,玩玩而已,哪会当真,要不是看在她有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为了她跟家里闹翻啊,你们也别乱来,我回去拿钱,伤了她不要紧,重要的是她肚子里那个。”阿凯要多怂有多怂,却还能编出这一套说辞。
最终,他们同意了放阿凯离开,当目睹阿凯仓皇逃离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太天真还是什么,很明显这群人不会因为他口中编造的那套荒唐说词而放过我。
“这小妞儿确实长得水灵,难怪把那小子迷成那样,正好,让哥几个也尝尝味道。”他们摩拳擦掌,一脸狞笑地朝我走来。
我不会放弃任何逃生的机会,于是捂着自己的小腹,灵机一动谎称:“你们别乱来,要是害得孩子没了,阿凯他们家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得了吧,小丫头,你以为孟家真的会认一个这种出身的孩子嘛,你只要乖乖的,哥几个完事儿就放你走。”其中一个身材较瘦的人对我说。
也就是这一句话彻底使我清醒了,我也猜到了谋划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第二场战役仍是我输了。而那个高高在上、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人,还想要彻彻底底毁掉我。
在他们四人向我伸出魔爪的时候,我用钥匙串上的军工刀狠狠地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三道,鲜血汩汩涌出。
“这丫头干嘛啊!”他们慌了。
我用最后气若游丝的声线说:“你们要再不跑,就摊上一条命案了。”
“这小妞儿疯了吧!”
“我们快离开这儿吧,事先也没说要闹出人命啊!”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之后,达成共识,即刻离开了这间废弃的仓库。
听到车子启动远去的声音,我用左手摸出手机,用最后的力气给哥发了一个定位,之后,我就晕了过去。
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里,古慕寒正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用嘶哑的声音说:“难怪你说,这伤痕不是轻生而是自救呢,丫头——”
见他想说什么又说不下去的纠结模样,我噗嗤一笑,故作轻松地说:“对啊,要是轻生也割颈动脉啊,那还不是割静脉血流得慢嘛,给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
不知道古慕寒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一把勾住我,将我搂进怀里,轻抚着我的手臂:“你这小妖精,好让人心疼,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啊!”
“不是有一句诗叫什么,要留清白在人间嘛,我只有一件事不懂,那些高贵的人啊,背地里都做一些什么样的恶心事啊?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啊,到头来爱的也只是他自己吧……”这段回忆,我早就不想再忆起了,要不是古慕寒近期总是好奇询问,我是不打算重提的。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在感喟我遭遇的风浪呢,还是在心疼着我那阴暗的过往,但起码此刻温暖的抚慰是他给予我的。
终于能勇敢面对了,我索性就敞开了心扉:“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趁我现在心情好,你可以问,我会回答。”
“除了你那个哥哥,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有。”
“都说你是在美国出生长大,那你?”
“我已经申请转回中国籍了,所以我有身份证,我血缘上的亲人都在la。”
“为什么会回国?你还会回到你亲人那边吗?”古慕寒可能有点得寸进尺了,像查户口一样盘问我。
可这一次,我迟疑了,并没有很干脆利落地回答:“那部分我不想提,但既然选择了回来,在我转国籍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回去。”
对不起,我所遭遇的来自他人的恶意,我都可以事无巨细告诉你,但关于我血脉上的丑恶过往,我没有勇气向任何人提及。
见我一脸愁云惨淡,古慕寒忽然伸手揉乱了我的额前的刘海,温柔地在我耳边说:“不想说就不说了,走,出去切蛋糕吃。”
“嗯,维彬呢,把他叫出来一起吃吧。”我端起蛋糕托盘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循着古慕寒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他今晚不在,我们俩吃。”古慕寒回答得别提有多自然了。
我以为是古慕寒蓄意安排的,放下蛋糕就跑去跟他打闹:“古慕寒!你故意的是吧,故意支开程维彬?探听我的秘密?”
他一边敏捷地躲避我的“毒手”,一边委屈巴巴地说:“我冤枉啊,什么叫我故意的,他老家有事,回老家处理急事去了……我至于贪他那一份蛋糕嘛!”
这家伙,又开始耍赖皮了,他明知故问,我哪里是说他为了蛋糕,难道不是为了在这种特殊的日子跟我独处吗!
“玩归玩,闹归闹,小妖精你脸红什么?”古慕寒停止了躲闪,害我双手撞上他的胸膛。
我气得背过身去,掩饰自己的慌张:“谁脸红了,我……热的。”
相安无事的时候,我都可以很自然很大方,可只要古慕寒一说那别有意味的话,我整个人就紧张到不行。
“好吧,今天特例,随便你闹,你想做什么事都行,你说什么都对。”古慕寒切了一块蛋糕,掰开我的手,放到了我的手上。
可能因为职业的关系吧,不论古慕寒从嘴里说出一些什么样不着边际的话来,但他始终都是一个令人觉得安心的人。
我接过他给我的蛋糕,用叉子舀起一块放进嘴里,享受着甜蜜的化开,缓缓说道:“古慕寒,我想喝酒。”是因为觉得所处的环境很安全,我才会这样说的。
“酒就算了吧,其他要求,我都替你实现,今天寿星最大。”古慕寒自己也捧着一块蛋糕儒雅地吃起来。
其实他不懂,我是因为高兴,也是想要彻底挥别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若不是身处令自己足够安心的环境下,我又怎敢提出要喝那种容易失控的玩意儿。
“嗯?那我想看星星。”也罢,那我就换一个要求提出来。
“看星星?天上的石头那种?”古慕寒绝对是一个很不懂浪漫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都准备不理他直接回房间了,却不料他从背后拉住我的手。
“走,上顶楼露台,但我不确保这个季节能看得见星星。”古慕寒一本正经地说。
我随他到了天台,坐在不知哪家架起的秋千椅上,在萧瑟的冷风中仰头张望着浩瀚夜空。也真被古慕寒说中了,在冬天妄想看星星,怕就连老天爷都鄙视。
“连北极星都看不见呢。”我悠悠地说。
古慕寒顺着我的目光眺望,若有所思地问:“你不像是那么文雅的人,怎么突然想看星星了?星星你该在夏天的晚上看,尤其是在乡下,绝对能欣赏到星河浩瀚。”
“你是不知道,加州的星空有多美。”我试图在大脑中拼凑记忆里的画面。
“你想家了?”古慕寒转头看向我。
我也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古慕寒的问题,旋即摇摇头:“古慕寒,我冷!”我偷偷从外套里掏出我事先藏好的一罐啤酒。
本想用一个正当借口在生日当天找个喝酒的机会,没想到古慕寒眼疾手快地夺下了我手里的啤酒。他敞开外套,靠近我,将我整个人包裹在他的怀里,惹得我心跳加速。
如此暧昧的距离,如此亲昵的举动,我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会发生点什么不可控的事。
“现在还冷吗?”古慕寒隔着外套抱紧我。
我能感受到来自他羊毛背心上的温度:“不,不冷了。”
也不知道就这样待了多久,我终于忍不住絮絮说道:“星星来自过去,我们看到的光芒来自于亿万年前,古慕寒,你说,如果真的能越穿时空,改变过去,是不是就能拥有圆满的人生了?”
“穿越时空改变不了过去,你那是个悖论,如果真的能改变过去,就不会有现在时空的你想要穿越回去改变过去了,所以改变不了。”古慕寒又开始较劲了。
我原以为突发感慨,偶尔无病呻吟一下,可以排遣情怀,却没料想他上纲上线,可真对得起他的职业。
“古老师,我可真佩服你。”我从他的外套里钻了出来,准备下去了。
“小妖精,”古慕寒跟在我身后,叫住了我,“星星是用来指明方向的,比如说北极星,它不会陨落也不会偏离,心中有希望,你就会幸福的。”
哇塞,这还是从刚才那个煞风景的榆木脑袋口中说出来的话吗?先前还不解风情呢,怎么突然又说出了这么文艺的话来?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阵,随后马上回过神来,跺着小碎步,说:“快点,冷死了,我没带钥匙。”
古慕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边,一脸震惊:“啊?我也没拿钥匙!我以为你带了的。”
我整个人已经被乌云给笼罩了起来,哭笑不得:“你让我跟着你上露台的,我就跟着你了啊,你不是从来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吗?”
“还不都是因为你,”古慕寒开始推卸责任,“被你搞到我忘了拿钥匙,你惑乱我心神。”
我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反问道:“我?你可真行,自己忘记还要说我害你忘记的!”
“那是谁要来看星星的!”
就这样,我们两个一路吵着走到了家门口,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门没有被带上,可终究那点希望也破灭了。面对着关得死死的门,我们有家不能回,只能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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