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星从师专饭庄出来,穿过马路,走进校园。

    月儿明明,星儿淡淡,灯儿黄黄,人儿匆匆。

    冬季天黑早,行人归来迟。

    昏黄的路灯下,徘徊着晚饭后散步的同学。

    现在快到晚自习的时间了。

    穆一星没去操场散步,他背着双手,慢吞吞地登上中文系的教学楼梯,直接向教室的方向走。

    他觉得王雅琼快来查自习了。

    王雅琼在饭店结完账就走了,临走时只嘱咐了大家一句:

    不要误了晚自习!

    王雅琼还真有一套,刚才在饭店时,她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何时上菜,何时喝酒,何时吃饭,就像提前计划好的一样,正好在晚自习前十来分钟结束战斗。

    她没像往常那样喝点儿白酒,和同学们一样只喝了少量的红酒。

    她若不在场,依着‘托塔李天王’的建议,女的不管,男的一律招呼白的,最好能喝趴下几个,立着进来,躺着出去,方显男儿的本色!

    这家伙,十足的一个酒鬼——一个不甘“托塔”,只愿托酒坛的大酒鬼!

    当然,在王雅琼面前,他没敢喝白酒,他不会不清楚学校禁止学生在非节假日期间喝酒的纪律,他也只能喝适量的红酒。

    这个只爱托酒不爱托塔的姓李家伙,不知叫什么名字,似乎和王雅琴混得很熟,他和她说话也没把门的,看样子俩人闹惯了。

    喝酒的时候,王雅琴刚说几句不能再喝了的时候,他就抢过她的酒杯,把酒倒进自己的酒杯里。

    学生会首脑梅一琳比较稳当,怪不得人家能加入组织,怪不得人家能当首脑,行动做派就像个当头头的料。

    那付隽就很随便,大大咧咧的,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天真的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她喝起酒来也不知深浅,别人让她喝多少她就喝多少,好像她的酒杯里不是酒而是橘子汁一样。

    喝到最后,别人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唯独她,白净的脸蛋儿变成了一个红脸儿关公,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尽管这样,她还端起酒杯,颤抖着对身旁的穆一星说:“来来好兄弟姐姐我跟你干一个!”

    付隽左边的梅一琳一下没拦住,“咕咚”一声又让她来了一个杯底朝天。

    王雅琴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付隽的鼻子说:“嗨嗨!别套近乎啊,他可是我的表弟!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知道吗?”

    付隽把眼一瞪:“谁管他叫兄弟来着?放心!我,有的是兄弟,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王雅琼一皱眉,沉声道:“她准是喝多了。让服务员给她倒杯醋,醒醒酒!”

    穆一星觉得付隽没有喝多,甚至比别人喝的还少。

    因为付隽每次喝完酒就用餐巾纸擦zui,擦完就扔到地上。

    有一次还把团起来的纸恰好扔到了他的脚踝上,他感到有些潮shi。

    因此他判断她把大部分酒都吐在餐巾纸里。

    她喝酒脸红可能是串皮造成的,结巴可能是装的,因为到吃饭时,她比别人没少吃一口。

    从饭店出来时,付隽走路的姿势相当正常。

    问题是她喝酒为什么要弄虚作假、故作姿态、耍些小聪明呢?

    适量的红酒醉不倒人,女孩儿也一样。

    穆一星第一次喝红酒。

    这种以葡萄为原料制成的酒抿在zui里有股甜涩的味道,不像白酒那样辣兮兮的。

    红酒有优劣之分,白酒也有优劣之分。

    他父亲喝的那种塑料桶盛装的白酒是劣质的纯辣型的,几乎没有香醇可言。

    王武家的五粮液喝起来喷香浓郁,醇厚甘美,真是酒中的上品。

    自从前几天饮过他家的五粮液后,穆一星竟喜欢上了白酒,尤其喜欢饮酒后那种似醉非醉、有点儿晕乎乎、飘忽忽的感觉。

    那个王武,不知现在做什么?

    天这么冷,早晚已经滴水成冰了,他的那个雅居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可能已经停工了吧?

    或许此时他正在“香茗居”的安乐窝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那个甜甜的叫做小李子的服务员刚递上去的祁门红茶抑或别的什么茶。

    兴许书房里还会有王大力、陶兴旺、什么什么姓谢的副主座。

    王大力看来比较敦厚;

    谢副主座看来比较精明;

    陶兴旺看来比较yin沉。

    陶兴旺这人看来不大好对付,有朝一日去他家可得小心一点儿。

    可是,

    这辈子还能去陶兰家吗?

    她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不像其她女同学那样对他亲近。

    王小莉够腼腆的了,有时还主动找他搭话呢。

    陶兰却好像还没有过一点儿主动的意思,她就像漂浮在自己眼前的一朵彩云,眼睛能看到,手抓不到。

    越是这样,穆一星越是烦躁不安。

    他有时想,干脆放弃她算了,省得自寻烦恼。

    于是有那么几天,他就会踏踏实实地看书、学习,到操场散步、看球。

    但当他看见陶兰后,那种压抑的情感又会悄然袭上心头,荡不开,挥不去,使前几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这样一来,他觉得比下决心之前更加烦恼。

    所以,他很少有真正快乐的时候。

    他有时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对象?

    王小莉、王雅琴在某些方面比陶兰还可爱,但他就是故意忽视她们的可爱之处。

    她俩之间比较起来,穆一星倒较为欣赏王小莉。

    王小莉比王雅琴温柔得多。

    他不大喜欢那种无所顾忌、泼辣地近乎于蛮横的那种人。

    王雅琴无疑就是这种人。

    但王雅琴也有温柔的一面,有时温柔得令他心醉。

    但他没有幸福的感觉,因为那种莫名的心醉稍纵即逝,从没有持久过。

    她对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

    他总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和她挑明他俩相处不合适,但又找不到一个让双方都会认可的理由,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还有王雅琼,还有她在喝酒前让他怦然心动的轻握他的那只手。

    怎样和王雅琼正确相处呢?

    怎样调准自己心中正处于紊乱磁场包围下的指南针?

    他始终像那个“指南针”一样摇摆不定。

    他推开教室的门,王雅琼已经在里面了。

    她站在讲台上,注视着后黑板。

    后黑板前,站着谢冰、王小莉和陶兰。

    三人背对着大家,正在端详黑板右侧一块长方形空白处,一会比划,一会交谈两句,准是在商议应该填写哪些内容。

    “你来得正好,穆一星。快去帮他们参谋参谋!”

    王雅琼一说话,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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