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放羊老汉兴奋起来：
“他们开始没动静原来是想放近了再打呀！伪军们本来是想捡便宜的，没想到吃了个大亏，没死的扭头就往回跑，但没跑多远，领头向回跑的两个家伙就让小倭瓜儿撂倒了，其余的家伙一看傻了，扭回头就地卧倒，向高地上放空枪。
“等了一会儿不见八l军还击，就又大着胆子向上冲，冲了没几步，上面甩下几颗手榴弹来，伪军们‘叽里咕噜’地全都滚下了土坡。
“正在这时，我瞧见了几个八l军，他们就像刚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冷不丁地就出现了。他们猫着腰迅速捡起死在阵地上伪军的枪和子弹带，又快速退回去隐蔽起来。
“一个伪军头目趴在一个弹坑里，见到这种情景高声大叫：‘太君，太君！八六子弹不多啦，来抢我们的东西啦，赶紧向上冲吧！’这二倭瓜籽真他娘的贱骨头，准是个铁杆儿汉奸，他也不拍着xiong脯想想，我是□□人不？我打的是□□人不？拿小倭瓜儿的话来讲，我的良心是不是大大的坏了坏了的？
“这二倭瓜籽的意思可能是想让小倭瓜儿先冲锋，但那个倭瓜军曹哪能听他的呢，shen着军刀向上一指：‘你的，带上你的人，快快地冲锋！皇军的，优待的，大大的有！’
“这二倭瓜籽看来也不含糊，举着盒子炮大声叫道：‘弟兄们——八六没子弹啦——皇军说啦——谁先冲上去——大大的有赏——弟兄们！冲——’那个‘啊’字还没喊出来，‘啪’一声枪响，那家伙脑袋一歪，立刻见了阎王。
“我以为这回小倭瓜儿该冲锋了吧？没有，没有哇！他们不但没冲锋，反而向后撤了几十步远，都撤到我们村边儿了。我老远看见东面、南面、西面的敌人也向后撤了不少。东面有个小倭瓜儿，站在一个土岗上，一手举着一个膏药旗，在那里摇摇摆摆地瞎白活，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那是旗语，在指挥呢。”穆一星插了一句。
放羊老汉接着说：“我正纳闷儿，天上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声音很大、很刺耳，抬头一看，有三架飞机转着磨磨（打着旋儿）从我们的脑瓜顶儿飞来。
“那飞机飞得很矬（矮），都快擦着树尖儿了。我看得很清楚，那飞机绿se儿，肚子上长着两条大长翅膀，翅膀上‘贴’着两块大红膏药；屁股上长着一条小短翅膀，脑袋前头有个大‘风车’，‘嗡嗡’地转，就像安了个大电扇。
“那种飞机我见得多了。h城南就有个飞机场，离这儿顶多六七里，眨眼就可以飞到这里。
“闹倭瓜的那八年，我老看见飞机从我们脑瓜顶儿上飞过；就在这回打仗的前几天，那飞机一架一架地老往东边飞，后来听别人说，它们都朝抗倭瓜根据地的方向飞，说那里正在搞什么‘铁壁合围’大扫荡，布置了好多包围圈儿呢，想把冀中军区和军分区的八l军消灭掉，还说什么要活捉lzhc呢。
“那次扫荡确实厉害，根据地里的八l军、县大队、区小队不断向外突围，损失不小。
“后来我听说被围在这里的八l军就是从根据地突围出来的，他们是负责掩护部队和群众转移的，可能是想绕过h城转移到太行山里去。
“我们这里是敌占区，群众基础不大好，维持会、保安团不让老百姓乱说乱动，所以越靠近我们这里越危险。
“八l军知道这个道理，他们一般不进村儿，怕被人告密，白天隐蔽在庄稼地里，天黑以后才开始行动。
“因为敌占区里到处是封锁沟和岗楼，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发现，所以他们转移的速度并不快，还要靠着村边走，因为村边没有封锁沟。
“千小心，万小心，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他们还是被敌人发现了，我半夜听到的枪声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那一排八l军确实是好样的，他们用火力吸引了大批敌人的注意，掩护县大队、区小队还有许多从根据地带出来的群众向南面撤离，他们边打边向东退，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最后却陷入了敌人重重包围之中。”
老汉说着说着，声音又低沉下来：
“我说着说着又扯远了，现在还说小倭瓜的飞机。
“那三架飞机可够坑人的，围着那高地又是扫射又是扔炸弹，这架爬上去那架冲下来，这架冲下来那架又爬上去，折腾了老半天才‘嗡嗡’地飞走了。
“就是这杂种飞机让八l军吃了大亏。
“后来我看小倭瓜儿冲锋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还击，在小倭瓜儿冲上去后才见到十来个人跟他们拼刺刀，而且越拼人越少，而敌人越凑越多。
“到了最后光看见穿着黄军装的小倭瓜儿了……
“一个排的八l军全都牺牲了，他们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但他们消灭了很多很多小倭瓜儿！光我看到的这一面就躺着许多，东面、南面、西面呢，准也少不了！
“我看八l军都不是孬种，他们都是英雄，都是英雄，都是英雄啊！”
放羊老汉用他一连串的赞叹声结束了自己的叙述。
他用袖子擦擦早已潮shi的老眼，又点着了一支“迎宾”烟，猛吸几口，说了声“回见！”就提着牧羊铲慢慢向羊群走去了。
穆一星以尊敬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大家都在注视那个背影。
那背影一直没回头，向着烟囱里冒黑烟的地方凝望着，那里就是烈士们浴血奋战的地方，那里才是烈士们真正的安息地。
穆一星回过头来，对大家说：“同学们，听到烈士们的英雄事迹，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我建议，我们对着烈士墓三鞠躬吧！”
大家依言。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
王雅琴默默地跟在穆一星身边，直到离学校不远了，她才说：“你写份稿件吧，我帮你在《萌芽》上推荐。”
穆一星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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