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饭店儿很简陋，在外面乍一看就像个普通农户，但在屋门上方钉着块“饭店”的招牌。
进去后能看见几张圆桌，有两个司机模样的人半趴在一张桌子上不断往zui里扒拉热汤面。
一张旧桌子摆在靠近门的地方算做柜台，柜台后面有案板，案板旁边放着锅碗瓢盆，再往里一点有个煤气灶，一个厨师正在那里颠勺。
跑堂的是位中年妇女，个子不高，脸比较白，留着短发，腰中系着条白se围裙。
一位少女负责记账兼端菜端饭。
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出来进去的不知瞎忙乎什么。
看样子，这里是个家庭饭店。
黄师傅四下打量着，皱了皱眉头，然后看着谢冰。
谢冰说：“来都来了，凑合着吃点儿得了。”然后问中年妇女：“有雅间么？”
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他。
少女一旁说：“妈，客人想要个单间儿。跟你说过好几回了，雅间就是单间，单间就是雅间，你总记不住！”
中年妇女好脾气，对闺女的抢白没有吭声，冲着客人只打了个手势，说声“跟我来”，便走过穿堂门，进入院子。
北屋前的一条绳子上晒着一些衣服，还有一条杂毛狗被拴在一棵柿子树下眯缝着眼趴着，它屁股后面有个锈迹斑斑的洗脸盆，里面有些剩菜剩饭。
那狗见到来人只抬抬眼皮，马上又闭上了。
穆一星判断，主人一家可能就住在北屋。西面是两间棚子，一间堆放着木头、缸、口袋等杂物，一间停着一辆三马车，车厢上还耷拉着几片菜叶子。
东屋就是所谓的单间，两间房，两扇门。
中年妇女把他们带进靠南的一间。这单间面积不大，一张大圆桌几乎撑满了整个屋子。十来个三条腿的圆凳子摞在墙角，穆一星他们每人拿了一个小凳子随便坐下来。
黄师傅让谢冰点菜，他也没推辞，接过中年妇女的菜单认真地看着。
穆一星坐在谢冰旁边，歪着头看那菜单，菜单是用硬纸板做的，共两页，第一页上半部分是凉菜，下半部分是热菜；第二页只有半页，写着主食和汤类，字迹工整，很可能出自那少女之手。饭菜都是一些家常便饭，没有贵重的菜肴。
谢冰点了四凉四热，然后就要枣儿杠子酒。
中年妇女说一个月前曾经有过，现在没了。
谢冰说：“怎么我一烧香佛爷就掉屁股？”
中年妇女说：“没办法。一个月前你要是来就好了。”
“我们是来观风景的。一个月前这里光秃秃的有什么看头？我们总不至于为了喝你的枣儿杠子酒，跑出几百里地吧！”
穆一星叹道：“没有枣儿杠子酒真是可惜了！”然后问：“你们这儿还有什么白酒？”
“二锅头，优质白，铁狮子，直隶府大曲……对了，还有散酒，普通的一块钱一杯，二两的；药酒两块钱一杯，也是二两的。”
黄师傅问：“药酒里泡的是什么？”
“人参、灵芝、枸杞子、鹿茸。”
“还有别的么？”
“我就记得这几种，别的可能还有，我记不住名字了。”
“给我先来一杯药酒吧！”
陶兰劝道：“黄师傅，您不是说您开车不喝酒么？您就别喝了，喝多了，怎么去山涧？我害怕！”
“没事儿姑娘，我有准儿，平时不开车时能对付七八两；这次开车我是带着重任来的，不敢多喝，区区二两酒跟喝水似的，没问题儿！对了，刚才这个同学说你姓陶？”黄师傅一指穆一星。
穆一星说：“她叫陶兰。”
谢冰说：“你对她不熟悉，但她父亲你准熟悉——她父亲叫陶兴旺。”
黄师傅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闹了半天你是陶副总的女儿呀！他不说我真的不知道，咱们是一家人啊！”
“来的人都没外人。”谢冰笑嘻嘻地说。
黄师傅说：“我快开一辈子车了，从没出过事儿，这回我更得小心了。你们放心，我就喝二两药酒，我的膝关节有点儿毛病，喝药酒能起治疗作用。你们要是嫌那酒有味儿，可以喝点儿别的。”
谢冰说：“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太好的酒了，干脆我们三个都喝二锅头吧！度数高，喝了后身上返热，一会儿进了山涧能顶得住劲儿。”
贾芸说：“又喝二锅头呀！去年冬天庆祝元旦时我就喝多了，从那儿以后我再也不敢碰二锅头了。”说着看了看对面的王小莉，他又想起那次替她出风头的事儿。
王小莉看看陶兰，又瞟了一眼穆一星，把头微微低下了。
谢冰说：“你喝酒逞强，没有把拦的，喝起来就多。这回你想多喝也不行，喝多了没人搀着你！”
中年妇女这才说：“你们先坐着，我把菜单拿过去，再拿过酒来。”
过了会儿，中年妇女端着托盘进来了，身后跟着那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左手拿着一瓶二锅头，右手提着个茶铫子。
中年妇女把托盘里洗好的茶杯、酒杯一一放到众人面前，又把一杯斟满药酒的杯子递到黄师傅面前，然后从小男孩儿手里接过茶铫子逐一给人们倒茶。
那茶红艳艳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陶兰问：“这是什么茶？”
中年妇女说：“大枣茶。枣儿杠子酒没有，这大枣茶管够！”
谢冰问：“里面调了蜂蜜没有？我母亲在家经常喝大枣茶，都是从商店买来的成品，那说明书上写着大枣加蜂蜜的。”
中年妇女说：“我们这里蜂蜜不好买，我在里面加了枸杞。我们这山里种着很多枸杞。”
“放枸杞也行，我尝尝味道如何？”谢冰说着低头喝了一口，“还行！感觉不错嘛！多少钱一壶？”
“不要钱！”
不要钱？大家都感到意外。
酒菜陆续被端上来。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谈笑。
后来，中年妇女、小男孩儿还有那位少女都进来了，有的端着白面烙饼，有的端着玉米面窝头，有的捧着一盆鸡蛋汤。
他们出去不久，那个厨师叼着旱烟微笑着进来了，说南屋的客人已经走了，该来的还没来，正好得闲。问大家吃得怎么样，还要不要添菜？
大家纷纷说，ting好！现在也吃饱了，什么也不要了。
厨师说：“我听我那口子说，你们要去那山涧瞧瞧。我劝你们趁早别去啦！”
“为什么？”大家吃了一惊。
厨师看看大伙的表情，又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道不好走，县里老考察，老说修，说了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是那条坑坑洼洼的老路。”
黄师傅说：“那道能走汽车么？”
“走个十里八里没问题，顶多颠簸得慌，再往南走就看不见道了。这几个姑娘受得了么？”
“受不了我们就走着呗。”甄二记毫不含糊地说。
上午11点半，黄师傅结了账，穆一星他们离开小饭店，坐上中巴车，顺着岔道向东南方向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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