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宴第一次骑马, 笨拙地骑在小马驹上,由教骑马的老师牵着踱步,身边却是一阵风过, 他猛一抬头, 便看到穿着月白色骑射服的苏不语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苏不语回过头来。
才大了他三岁的女子眸若秋水,骑在马上时,褪去平日拘束的端庄, 笑得恣意,妩媚动人,便是夏花在她面前也失了颜色。
长这么大,萧清宴想得最多便是如何活下去, 其余的他没有资格多想, 然而看着这样的苏不语, 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
其实不单单是这一次,上一次苏不语将他拉到身后,为他挡住白虎的时候, 他的心也像现在一般跳得厉害……
萧清宴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逐着苏不语, 但更快的, 一个高长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陆行骑在高头大马上,看向萧清宴的目光清冷,少年皇帝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看着苏不语的目光有多炽热。
这样的目光着实让陆行不喜,他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苏不语。
萧清宴惊觉自己失态, 忙低下头去,避开陆行锐利的目光,等他再抬头时,陆行已经追上苏不语, 同她并肩齐驱,他不禁紧紧攥住手中的缰绳,掩饰住心底的不甘心。
苏不语似乎有些惊讶陆行这么快便追上来了,她看向陆行,微微嘟着嘴,十足的小女儿态,“陆掌印怎地这般快就追上来了?”
她勒住了马,略带耍赖地说道:“哀家可没有要和陆掌印比的意思,掌印别骑那么快,我们随意些,好不好?”
陆行斜睨向苏不语,漂亮的杏眼里泛着狡黠的光,明明白白写着自作聪明的得意,偏叫他也跟着愉悦了起来,缰绳一勒,将马慢下来。
苏不语抿嘴一笑,正欲开口说话,却突然顿住,脸色微变。
陆行顺着她的目光,便看到了萧景恒,以及他身旁的女子,苏不语同父异母的妹妹苏秀歌。
苏秀歌生得与苏不语并不相像,五官也不如苏不语精致,只不过她逢人便笑,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天真烂漫,十分讨喜。
她见到苏不语也只是愣了一下,便骑马过来,欢喜地叫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景桓跟在她后头,连忙笑道:“竟不知道今日太后与掌印亦在马场,臣弟本是想带苏二姑娘来骑两圈……应是没打扰到太后与掌印吧?”
此处是皇家马场,萧景桓带着未婚妻来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他问出的话里有话。
苏不语浅浅笑了一下:“哀家许久未见二妹了,一同吧。”
苏秀歌未曾感受到三人之间的微妙,开口便是:“姐姐,我和平王赛马总是输,一点意思都没有,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你,我同你比。”
昔日原主在闺中时,从未赢过苏秀歌。
苏不语看向她,笑得淡淡:“好呀。”
她又看了陆行一眼,陆行淡淡说道:“太后只管比便是。”
萧景桓认出,苏不语□□的马是陆行的,他似是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秀歌的马术还算不错,只是却比不得苏不语,更何况苏不语骑的是马场里最好的汗血宝马。
苏秀歌在后头追着,忍不住喊道:“姐姐,怎么连你也赢我了?”
在她看来,苏不语总是要输给她的。
苏不语回首看向这个世界的原女主,她是真的天真单纯,却也将所有得到视为理所当然,只是原主又凭什么成为她与萧景桓的垫脚石?
苏不语弯眉而笑:“二妹,各凭本事呢。”
苏秀歌怔了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这位大姐姐不同了,尽管苏不语的笑容依旧温婉,却让她感到了一丝恐惧……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她身下的马突然暴躁了起来,不管她如何去勒马都无法叫它停下来。
“姐姐救命——”苏秀歌惊慌地大喊起来,身下的马愈发狂躁,横冲直撞,撞去的方向却是萧清宴所在之处。
苏不语眯了一下眼眸,陆行与萧景桓并没有跟着她们,那一边牵着萧清宴的人虽然反应机敏,却到底难以抵抗一匹发狂的高头大马。
眼见着苏秀歌的马就要撞到萧清宴。
苏不语调转了马头,朝着苏秀歌而去,千钧一发之间,她跳到了苏秀歌的身后,用尽全力拉住了马缰,缰绳将她的手心勒出了血口,她亦顺势借着这点血催动妖术,止住了发狂的马匹。
只是从狂暴中停下来的马匹已经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苏不语与苏秀歌也被摔在了地上。
“母后——”
萧清宴顾不得自己还是初学之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奔上前去抱起苏不语。
怀中的女子长发散落,脸上有些许血迹与尘土,一身狼狈,可是萧清宴抱起她的时候,清清雅雅的体香袭来,她的身子温暖而柔软,他的心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但更快的,有人将她从他的怀中夺走了。
萧清宴猛地抬起头,便见到陆行打横将苏不语抱在怀中,高瘦的宦官冷冷地站在那里,他们的周围也不知道何时围了一圈禁卫军。
萧景桓紧跟在他的身后,见他竟毫不避讳地抱起苏不语,眸光一闪,双手负在背后,板着脸说道:“陆掌印,还请放下太后。”
陆行全然没有放下苏不语的意思,冷声回了一句萧景桓:“我一个宦官,平王怕什么?倒是苏二姑娘的马突然发狂,还要辛苦平王殿下在此多待一会儿,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言下之意,是将萧景桓扣下了。
陆行抱着苏不语便往回走,萧清宴默默跟在他身后。
苏秀歌躺在地上半天,却未见有人来扶自己,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只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始终凝望着她姐姐离去的方向。
萧景桓的眼神晦涩,是她看不懂的暗沉,她有些害怕地朝后退了两步。
苏不语是被陆行抱上马车的,不仅如此,陆行也跟着跳上了她的马车。
见她睁着一双杏眼诧异地看着自己,陆行神色未变,淡淡说道:“将手伸出来。”
苏不语像只乖巧的狸奴一般,将自己的一双手摊出来,细嫩的掌心被勒出了两道不小的血口。
陆行眉头皱了一下,明明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可这会儿苏不语的手染上了血,他却看得极为不舒服,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与锦帕,细细挑了苏不语嵌入掌心的砂石,再为她包扎,动作之轻柔,如待至宝。
两个人离得极近,陆行的薄唇微抿,看上去心情不佳。
苏不语微微向前倾斜,两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轻碰了一下,陆行猛地抬头看向她。
“陆掌印为何生气?”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陆行盯着她额间的伤口与面上的尘土,不避讳地拿出锦帕轻轻擦拭掉,“太后为何如此在乎皇上?”
他的口吻极冷。
苏不语对着他眨了眨眼眸,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哀家自是不愿意皇帝出事,就像……我不想你死一样。”
她浅浅补了一句,被包扎得不灵便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行垂眸看向她,指腹上还留有她肌肤的细腻,心底的不痛快竟因为她的后半句话而散掉了些许。
“臣会护皇上周全,太后不该将自己置身险地。”他淡淡说道。
“下次……”苏不语刚想开口就触到了他变冷的目光。
当陆行板下脸来,看上去格外叫人畏惧,他硬声说道:“没有下次。”
苏不语偷偷瞄了他一眼,此时马车一个颠簸,她便顺势倒了过去,整个人扑在了陆行的怀里。
陆行的手不自觉地掐住了苏不语的细腰,以防她跌倒。
只是软玉温香抱满怀,陆行难得地愣怔了几息,她的腰太细,细得好像他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折断,她的身子又太香,曾经能压住他喉间痒意的香味不知何时叫他生出了燥热……
他甚至忍不住在想,小太后是不是故意的,只是苏不语仰起头看他时,眸子清澈,隐隐还带着几分对他容貌的感叹——
她大约并不拿他当做男人。
苏不语在他怀里呆了一下,才慌忙起身,羞赧笑道:“多谢掌印。”
陆行盯着她微微张合的红唇看了许久,才慢慢移开视线,“太后不必谢臣。”
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缓缓开口:“太后还想臣护皇上周全吗?”
苏不语一双眼眸忽地变亮,一脸惊喜地看向陆行。
陆行却是轻笑了一声,他生得清冷,不笑时高高在上、叫人敬畏,笑开时却是霁月清风,叫人挪不开眼睛。
“只是臣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不语急急地问道。
陆行暗了暗眼眸,耐着性子说道:“如今不急着说,但是你需先答应我,你且放心,总是你能做到的。”
苏不语心无城府地点点头,全然信任地看着他:“好,我应下了。”
她甚至没有发现他方才换了称呼,也没有尊称她为太后。
陆行看着娇软的太后全然不自知地踏入他早早备好的陷阱之中,勾起唇角,眼眸里多出了一缕笑意。
到了慈宁宫,陆行依旧不避讳地将苏不语抱了进去,哪怕苏不语小声抗议着:“哀家只是手受伤了……”
他只淡淡看了苏不语一眼,苏不语大约想起她还求着他,立刻闭上了嘴。
萧清宴也一直跟着,他见着陆行将苏不语抱到床上,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异样,急忙开口:“母后是为了保护朕才受伤,朕留下来照顾母后。”
他们本就有着母子之名,他留下来天经地义。
陆行却是硬生生隔开了他与苏不语,“皇上也受了惊吓,臣送皇上回去休息。”
语气不容置疑。
萧清宴攥紧了衣服忍耐许久,才再次开口:“那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陆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还真是送他回去休息,等到了皇帝的寝宫,陆行才说:“皇上,那是您的母后。”
萧清宴用力看向眼前的掌印太监,他面容淡淡,眼里却是警告。
从来都是谨慎再谨慎的萧清宴这一刻却有些忍不住,反讽道:“陆掌印还想做朕的后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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