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一般的掌印太监当真会不少手段。
掌下的女子轻声嘤咛, 如墨落入清水,染出一片旖旎。
陆行清冷的面上亦被染上欲。
当苏不语雾气蒙蒙地看向他,他的眼也跟着起了雾, 整颗心像是泡在了温水里。
几近虔诚的,陆行在苏不语的额头落下一吻……
苏不语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她习惯性地早醒,见到素心满脸的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慢声问道:“今日是不需要哀家上朝了吗?”
“娘娘, ”素心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因着牵连苏家, 皇上那边传话过来, 娘娘是否要避嫌一下?”
素心看着苏不语半撑起身子, 长发微乱,带着浅浅的慵懒,当苏不语抬眸看向她的时候,她一个女子竟也跟着心跳加速, 怪不得连掌印都动了心。
“不过掌印说了,娘娘要不要上朝都随心愿, 朝堂上没人敢为难娘娘。”素心平复下心跳, 紧接着说道。
苏不语坐起身, 撩了一下头发, 轻声叹息:“孩子长大了, 终究是不需要哀家,便这样吧……”
起来的女子衣襟半敞,露出半边香肩, 锁骨之处印着深深浅浅的红,如落在白雪上的红梅,叫人想要将唇覆在那殷红之上。
素心看得脸红,心跳又跟着快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去,“娘娘,平王那边传来信,说要见您最后一面,您……”
苏不语轻笑出声:“见吧,最后一面。”
不过是隔了一日,萧景桓憔悴了不少,胸前的伤口被草草处理,犹能见到几缕血色,让他显得格外狼狈。
他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苏不语朝他走来时,恍若隔世——
萧景桓以为,自己再见苏不语是满腔愤怒,却没有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平静。
苏不语挥了挥手,对看守的侍卫说道:“让哀家同平王单独说几句。”
侍卫们有些犹豫,便见苏不语身后的张顺来拿出陆行的令牌,他们当即恭敬了起来,跟着张顺来和素心一起守到了外面,只余苏不语和萧景桓二人。
苏不语看着萧景桓,笑得温柔:“平王想要对哀家说什么?”
萧景桓沙哑着嗓音开口:“是本王小瞧了娘娘。”
苏不语抬眸,眸中含着秋水,有几分纯真的清澈。
萧景桓看得恍惚,若非曾亲眼见识过,他全然想不出眼前温婉如水的女子,比谁都有心机。
“太后娘娘,”他嘲讽地笑道,“你费尽心机将小皇帝扶植上去,就没有想过喂不熟的白眼狼会反过来咬你一口吗?毕竟他也姓箫。”
事到如今,萧景桓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陆行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只是他不明白苏不语为何要将宝压在萧清宴身上。
苏不语脸上的笑容未有一丝的变化,“皇帝将来会如何,哀家亦不知道。哀家只知道,不该让平王你得偿所愿。”
萧景桓低下头大笑起来,笑得将胸前的伤口都牵动了,明明是不深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身体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起来。
“是陆行告诉了你,你入宫的真相吗?”萧景桓停下笑声,“当初虽然本王为了消除皇兄的猜疑,主动提出让苏家之女进宫为后,但是却没有说是苏家的哪个女儿,是你的父亲执意要让你进宫。”
“嗯。”苏不语笑得浅淡,脸上没有一丝哀伤与震惊,“所以呀,苏家我也不曾放过呢,毕竟是你们一起杀了‘我’。”
萧景桓猛地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苏不语向他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尖钻入他的筋脉中。
他松开了手,再去抓苏不语时,她已经离开了他触手可及之处。
苏不语站在出口处,外面明亮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张姣好的脸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萧景桓再生恍惚,他在光影中看到了苏不语倒在血泊中,朝她走去的是一身龙袍的自己。
那个“他”淡然地看了一眼苏不语,转头一脸深情地对苏秀歌喊道:“梓潼。”
模糊的光影里,萧景桓看到了许许多多,有陆行的早亡,有萧清宴被毒杀,以及他自己登上了九五之尊,他知道这是幻境,偏偏这幻境真实得叫他生出了无边的愤恨——
他本该是九五之尊的!是苏不语!是她毁了一切,她为复仇而来!
苏不语见过萧景桓之后没几日,便传来了萧景桓在狱中发疯的消息,只是就算他疯了,依旧无法改变斩首的命运。
苏家被流放的那日,苏不语换了一身素装,前去送行。
她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曾经风光的庆国公与冯氏戴着枷锁朝北方极苦之地出发,也许走不到三万卫,他们就会在路上丧命,就算能活着走到三万卫,也只是苦难的开始——
体内一口浊气轻轻吐出来,是原主心中的怨气散去。
虽然原主的心愿只是护萧清宴周全,可“她”大抵还是怨恨将“她”做了祭品的苏家人。
天空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苏不语从城墙上下来,便见到白衣玉面公子撑着红伞向她走来。
苏不语认识陆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他本就生得清雅,素净的颜色更衬得他不食人间烟火。
陆行将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那双清冷的眼因她而染上了人间烟火,“我来带你走。”
他的话有些歧义,苏不语却是将手交到了他的手中,轻轻应了一声:“好。”
自从平王被除之后,萧清宴明面上依旧敬着陆行,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频频在六部中安插自己的人。
陆行就像没有发现一样,由着他去。
苏不语更是不再垂帘听政,小皇帝的权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皇帝的架势。
七月流火,最是炎热之时,北方边境传来了战事。
萧清宴与底下的人商议许久,最终决定御驾亲征,以此收回兵权。
陆行没有反对。
萧清宴御驾亲征得很顺利,只是他还未回京,就传来太后薨了的消息。
“不可能!”萧清宴当即否认,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只带了一队亲卫,日夜兼程赶回皇宫。
萧清宴连盔甲都没来得及换下,就直接奔向慈宁宫,当值的素心与张顺来依旧恭敬地守在门前,只是殿内再也没了那个赤着脚迎向他的女子了。
他阴沉着脸,压抑着心底的慌张:“太后人呢?”
素心冷静地回道:“天气炎热,陆掌印命人直接出殡了。”
“他一个太监凭什么做皇家的主!”萧清宴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上面的盒子翻落,内里的针线散落了一地。
他认得,那是苏不语的针线盒。
落在地上的银针刺眼,刺得他满目通红。
“陆行呢?朕要见他!”萧清宴紧紧握着腰间的刀,眉宇间尽是杀气。
素心沉默了一下:“娘娘走后没几日,掌印便也跟着去了。”
萧清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抽出了腰间的刀直接架在了素心的肩上,“陆行以为这么拙劣的死遁能骗得了朕吗?”
素心没有胆怯,只从怀中掏出一对龙凤玉佩奉到他的面前,“娘娘说见不到皇上的弱冠之礼,亦见不到皇上大婚了,唯将这一对龙凤玉佩留给皇上。”
萧清宴愣怔了许久,才接过了这一对龙凤玉佩,他大体明白苏不语的意思,只是他不甘心——
他掩着面,不叫眼中的泪水流下来:“朕明明说了,朕不在意陆行,你为何就不能留下来?为朕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清宴才缓缓放下手,收起了刀。
他淡淡地看向跪在那里的素心:“朕不杀你,免得她回来以后怨朕。”
五年后·江南水乡
锦安堂是城中远近闻名的药铺,价格公道,品种齐全,坐堂的大夫医术更是了得,故而门前总是挤满了人。
午时刚过,本是最忙的时候,前堂的掌柜却匆匆跑来,对苏不语说道:“姑娘,有位公子自称是您的故人。”
苏不语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掌柜赶紧又说:“那位公子气度不凡,身边的几位看着都是练家子,看着并非善茬,要不要……”
苏不语笑了笑,“确实是故人,将他带过来吧。”
五年的岁月足以让一个少年成为真正的帝王,萧清宴脸上的稚嫩已经全然褪去,如今的他俊美华贵,眉宇间气势凌厉,举手投足皆是从容。
听闻掌柜要带他去后院,他也只是微微颔首,看不出悲喜。
只是再见到苏不语时,萧清宴眼中的凌厉陡然散去,眼底的薄雾是不得不承认的思念。
她同五年前没有丝毫的变化,脸上的笑亦如他记忆中一般温婉动人。
萧清宴本以为他不再是曾经的毛头小子,再见苏不语总能克制住。
直到真正见到了,他才知道年少时的情深原来从未搁浅——
也是,他若已经放下,也不会这五年从未放弃过寻找她,这一次江南传来她的消息,他更是不管不顾,只身微服前来。
“许久不见。”萧清宴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开口时只剩下这四个字。
“进屋里说。”苏不语迎着他进屋,亲自为他沏茶。
她沏茶的姿势与从前一般,烟雾袅袅,萧清宴忍不住生出了怀念。
他细细打量着苏不语,如今的她反倒是一身未出阁的姑娘打扮,眼底是期盼的狂热,“你没有同他成亲?”
也是,陆行是个太监,就算再欢喜苏不语也不可能与她做真夫妻。
苏不语放下茶壶,坐在萧清宴的对面,笑着道:“还未。”
萧清宴抿了抿唇,自怀中拿出那一对她赠予他的龙凤玉佩,“这对玉佩我一直留着,皇后之位我也留着。不语,我在等你回去。”
苏不语垂眸看向那一对龙凤玉佩,笑着摇摇头,“当年我不曾留下,如今我不会回去。”
她本就是妖,比起有束缚的权势,大体还是喜欢自由一些,否则当初她也不会跟着陆行死遁了。
苏不语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向眼前已经落冠的男子,第一次叫了他的名:“清宴,我只是想护你周全。若没有他,你我如今都不会安然。”
萧清宴的喉结微滚:“只要你回去,我不会为难他……”
苏不语朝着他笑得明媚,眉梢是他未见过的风情,“你为难不了他,你当知道,他为何会选择来江南。”
萧清宴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曾经的陆掌印,他明白苏不语的意思,他掌权这么久,也明白江南并非全然听命于皇权。
过了半晌,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能寻到江南来?我听闻他早早中了毒,怕是……”活不久了,所以陆行主动让他找到了苏不语。
苏不语倏地站起身,面色冷了下来,萧清宴看着她眼中的冰冷,才发现原来她也会怒目对向自己……
他闭了闭眼眸,无奈地说道:“那时我以为你是被迫选择了他。”
苏不语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上,“并非如此,是我主动寻的他。”
她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萧清宴的面颊,那里是他梨涡所在之处,仿佛她还是太后,他也还是那个少年,“我一直拿你当做弟弟,同他一起离开京城是我做的决定,于你于他于我皆大欢喜。你回去吧,往后我们各自安好。”
萧清宴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声:“我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苏不语浅浅笑了笑,眼中的拒绝明确。
萧清宴也朝着屏风看了一眼,只说道:“我的皇后之位永远为你留着。”
他再看了苏不语一眼,满心不舍,可他闭上眼,是她浅浅的笑,终究没能强她所难,也终究无法把她带走。
等他走后,苏不语径直走到了屏风后面,果然见到了陆行,而今一身平民装扮的他依旧矜贵,只是面色比起从前更加苍白。
陆行用力抱住苏不语,在她耳边说道:“你现在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也给不了她一个孩子,同她在江南生活了五年,他始终让她做少女装扮,只是为了今日的放手。
可是她没有走。
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放手了,往后就算是死他也绝不放手。
苏不语反抱住他,娇嗔着说:“你抱得这般紧,我哪里走得了?”
陆行抱着她的力度更大了一些,清冷的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难以遮掩的执念:“你别想走,不语你走不掉了。”
“不语,”他慢慢藏起自己的执念,克制地说着,“我们成亲吧,然后去大漠。”
“好。”怀中的佳人轻应了一声。
十年之后。
陆行没有想到苏不语会走在自己前面,他强撑的身子在苏不语走后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信念。
用最后一口气将自己与苏不语葬在了一起,他在闭上眼的那一瞬想着,若有来世,希望他能早一些遇到苏不语……
苏不语的魂魄脱离了肉身,便看到了似乎大了一些的系统:“你似乎变大了。”
“是呀!”阿菟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宿主你任务完成得好,我就能用获得的积分长大,等到长到两丈时,便可开启命运书局,届时宿主就可以自由选择想去的世界了。”
苏不语看了一眼毛茸茸的兔子,她做妖的时候,倒是吃过兔子,也不知道两丈大的兔子烤着吃是什么滋味……
阿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是天道系统,不能吃的!”
苏不语看向阿菟,只看得阿菟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她才温婉笑着:“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走走走!”阿菟生怕晚了,苏不语又打起自己的主意,赶紧带她去往下一个世界。
苏不语还来不及接受原主的记忆,就感受到身上难忍的炙热,她……这是中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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