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润转头看向苏不语, 目光炯炯,破冰之后的炽热有些灼人。
苏不语不敢与他对视,躲避地垂下头去, 小声地说:“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不急, 七姨娘再坐一会。”裴景润站起身,高大的青年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 苏不语僵在了位置上。
裴景润垂下眼眸, 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心中柔软, 却又闷闷的。
这几日他回想最多的是,那天她亲裴明远的一幕,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 至少在谋定而动之前,他应当忍受, 然而他却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那一幕如火灼烧, 叫他彻夜难眠, 备受煎熬——
所以他要加快行动。
“少司令, 我与你这般……我们在外面, 若是被人看到了,有损你的名声, 你如今都要议亲了。”苏不语轻柔地劝着, 似乎想让他主动放弃她, 只是她却不知, 她早已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心里,再难舍弃。
裴景润蹲下来,从下仰视着苏不语, 叫她的眼避无可避。
青年对着她缓缓笑开,清冷俊美的容颜在笑开之后平添了几分妖孽,叫人怦然心动。
他对着苏不语说道:“不语若是怕我名声有损,大可放心,不会有议亲,我的妻子只有一人。”
裴景润停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苏不语柔软的手上,在她试图将手缩走之前紧紧握住,他不允许她逃离。
他极认真地说道:“不语,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你若不肯,便将我的话转告我的父亲,你若没有告诉父亲,我便当你应下了。”
“哪有你这样的……”苏不语急急地说着,她的声音娇软,便是急了也像是在撒娇。
裴景润盯着她因着急而泛红的眼角,有些想要亲上去,可终究还不到时候,他今日已经给了她太多的信息,不能再把她吓跑了。
他略有些不舍地松开苏不语的手,站直了身子,苏不语跟着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扯住他的衣角,欲说还休。
裴景润从她的眼里看出她的意思,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捂在她的红唇之上,“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愿,只管告诉父亲。”
他缓缓收回了手,看向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的戏,又勾了勾唇,“时候还早,不语不如把这场戏听完,我把陆曼婷放进来陪你。”
裴景润大方从包厢里走出去,没一会儿陆曼婷就回来了,她并不知道方才拦着她的士兵是裴景润的手下,同苏不语抱怨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兵痞,在苏城里耀武扬威挡着我的道不让我进来。我回去要和裴司令告状,让他管好他的手下。”
苏不语一边听着,一边安静地笑着。
陆曼婷说了几句,突地转头盯着苏不语看,“不语,你的口脂怎都掉了?”
苏不语微微一笑,“应当是喝茶的时候掉的,很明显吗?”
“不,你的唇色本就好看,不涂更好看。”陆曼婷夸道。
裴景润回到车上,摊开手掌,才发现白手套上印了苏不语的口脂,娇小的女子嘴也小小的,却很饱满圆润,如熟透的樱桃想让人咬一口……
他盯着那唇印看了几眼,慢慢举手,将那只手套捂在了自己的唇上。
坐在副驾驶座的副官不经意间回头,有些奇怪地问道:“少司令,你的脸怎么红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裴景润放下手,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清冷,只是眼眸里是更执着的光芒,“我没事,回司令部。”
苏不语看完戏散场的时候,天色有些晚。
华灯初上,车来车往,对面的餐馆生意兴隆,一片繁华——
苏城仿佛并不受这些年战乱的纷扰,独成一方天地。
便是站在她身边的陆曼婷也忍不住感叹:“裴司令治理有方,苏城如今比京城还要好,你是不知道京城如今乱成什么样子了……”
忽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们的面前。
前方的警卫下车开了车门,“七太太,请上车。”
苏不语朝着车上看了一眼,裴明远便坐在车上,她回头看向陆曼婷。
陆曼婷原还想同苏不语再相处一会儿,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裴明远扫兴,勉强笑着:“既然司令来接你了,我们改日再约。”
苏不语同她告了别,便上了车。
裴明远这才看向她。
小女子正襟危坐,缩在角落里,他与她之间还能再坐一个彪形大汉。
裴明远手臂一伸,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由着女儿香弥漫在他的四周,“坐得那么远干什么?”
“我只是习惯……”苏不语小声地说着。
却听到裴明远轻笑了一声:“从前坐景润的车养成的习惯?”
苏不语略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去,却被男人用手指抬起了下巴,她在裴明远的眼中看到了满意,又听他说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是我的姨太太,应当同我坐得再近些。”
下车的时候,裴明远特意等着苏不语,他似乎对牵手上了瘾,只等苏不语一下车,便牵住她的手,同她一道进屋。
几位姨太太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神情各异,但都不敢说什么,毕竟裴明远积威已久,即便他总是笑着,亦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而她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明远再一次入了苏不语的房。
这夜说短不短,说长又格外长。
尽管裴明远在房里只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苏不语依旧感受到了压力,她拿着琵琶悄悄地看向裴明远。
裴明远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管你弹琵琶,不必在意我。”
“司令一个大活人坐在那里,我怎么能不在意?”苏不语小女儿态地抱怨着,虽然眉眼间还有稍许的惧意,却比初时放开了许多。
裴明远独爱她这样的俏皮,宠溺地笑看着她。
苏不语又悄悄看了一眼,见他确实没有离去的意思,微微叹了一声气,便开始练自己的琵琶。
她却不知道,等她一开始弹琵琶,便是全身的投入,当真忘却了裴明远的存在。
裴明远慢慢放下报纸,专注地看着苏不语,在她一曲结束之间,突然开口问道:“小七可想去学堂上学?”
苏不语一顿,十分惊讶地看向裴明远,见他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司令可是说真的?”
裴明远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上,不管是弹琵琶还是说到上学,她的眼眸都极亮,如粹了满天星,他所见过最美的宝石都无法同她的眼相媲美。
他大抵知晓,为何他那个不近人情的儿子独对她动了心,无人能逃过苏不语的这双眼睛,包括他。
裴明远手执着佛珠,慢悠悠地说:“苏城的新学堂办的还不错,你去学学,接触些新鲜事物也是好的。只是……”
他想起了陆曼婷最近在学堂宣扬的新时代新女性思想,倡导女性独立,还鼓励不满于夫家的女性主动提出离婚,微微抿了一下唇,“新事物也并非皆是好的,你同曼婷那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有些话听听便好,决不能全盘接受。”
苏不语眨了眨眼眸,似懂非懂,却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哦”。
裴明远忍不住站起身,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发顶,感受到她一瞬的僵硬,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只是不语,别让我等太久。”
成熟的男人声音沉稳,格外能叫人安心,当他放缓了声音,苏不语不自觉松弛下来,身体不再紧绷,在他的手掌下轻轻点头。
她软糯地说着:“司令再给我一些时光适应,好不好?”
无人可拒绝她这样含蓄的撒娇。
裴明远眸色深沉,喉结微动,最终只能浅笑着又揉了揉她的乌发,也不知是乱了她的一头青丝,还是乱了他的心。
“早些休息吧,若是有什么事,便来三楼找我。”裴明远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是允许苏不语上三楼,这在姨太太里是独一份。
苏不语满是惊喜地看向他。
裴明远手里的佛珠转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将佛珠戴回了手腕上,不容苏不语拒绝地在她发顶亲吻了一下,才利落地转身。
只是他才开了房门,便看到陆管家步伐着急地朝他跑过来。
“司令,出事了!张司令死在了回去的路上,出事的地方离苏城不到二十里路。”
苏城方圆二十里地都是裴明远的地盘,这便意味着张奎是在裴明远这出的事。
裴明远皱起了眉头,他本想让裴景润娶张奎的女儿,如今张奎死在了他的地盘上,不仅结不成亲,还要结仇——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裴景润,又觉得裴景润做事不应当这么鲁莽才是,“知道是谁做的吗?”
“说是石盘山的山匪。只是我们的人检查过张司令的尸体,应当是正规军所为。”陆管家为难地回着话,“那些武器不是山匪能有的,也并非是苏家军里常用的。”
“张家有什么动作?”裴明远又问。
“张司令的儿子已经联系了刘默,说要联合刘家军,向司令讨说法。”陆管家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张司令的儿子向刘默说,他只要为父报仇,打下苏城后,苏城归刘默所有。”
裴明远啧了一声,便让陆管家备车前往司令部,他这场仗是逃不过去了——
也好,张奎的儿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还私底下联络东洋人,他本念着张奎人还算忠厚,想拉张奎一把,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便将张奎的地盘也都拿下。
裴明远凉薄地想着。
隔日,苏不语便收到裴明远上战场的消息,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裴明远,还有裴景润。
陆曼婷来寻苏不语时,面上有些担忧:“往常裴司令都会留景润守城,这次怎么把他也派上战场了?”
大约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儿子,只是裴明远这次应是上了裴景润的当了,苏不语想着。
“你在裴家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父亲,若是哪个姨太太敢欺负你,你也尽管告诉我父亲。”陆曼婷担心裴景润不在,苏不语会受欺负。
苏不语笑着应了一声好,只是这一次姨太太们见了裴明远对她的态度,并不敢欺负她。
半个月后的夜里。
苏不语睡得有些迷糊,她朦胧地半睁开眼眸,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床前,从窗缝间照射入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吓得猛然睁开眼眸。
还来不及出声,一只带着手套的手轻捂在她的嘴上,熟悉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
“不语,是我。”
是裴景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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