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小棠刚刚帮顾惜夕换好了药。
“你这才多久,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这算得了什么,从前经常跟人打架早就……我是说留下点疤,没关系的,那是我仗义出手的凭证。”
“就你贫,要这劳什子凭证做甚?这以后若让相公看到了……又该如何解释?”
小棠说着说着就羞得满脸通红,顾惜夕看到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调笑她。
“怎么一说到相公脸就这么红?我们家小棠是不是想嫁人啦?还特别……想嫁到相府呐!”
“顾惜夕,你……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但真心话,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楚青阳那小子最近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你感受到没?”
小棠闻言脸就更红了,仿佛都能滴出血来:“他……大概是看我孤身一人在京,对我多加照顾罢了!”
“哦?是吗?我怎么听铜铃说……”
顾惜夕话还没说完,只见铜铃急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惜夕姐,你快去前院看看吧,御前司萧大人……他来了,跟我兄长打了起来,这会还不知道怎样了?”铜铃刚着急把话说完就豆大的泪珠直往外冒。
顾惜夕毫不迟疑,立即起身,赶往前院,小棠和铜铃也赶紧跟了上来。
前院,刀剑相交,乒砰作响,萧离尘眼神狠厉,一柄长刀挥得是猎猎生风,逼迫得林钰以剑相抵也只能连连后退。不过数招,林钰就被打掉了手中的剑,随后刀架脖间,寒气侵肤。
“说,你手上的清光剑是从何处而来?”
“长刀陌尘,你是……颜白离?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我再问一遍,你那剑是怎么回事?”萧离尘此刻神情阴翳狠毒,眼中射出的寒光几乎要将林钰刺穿。
顾惜夕刚步入院中就看到了此情此景,心中无名怒气腾起。
“萧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来我这镇国公府大开杀戒吗?”
声音清冷还透着股怨气,直直传入了萧离尘的耳中,使其心中一惊,这感觉好像……她。
萧离尘忍不住偏头看过来,一道纤弱的身影立于院中,容颜清秀娇俏,可是明明是不一样的相貌,不一样的声音,却给自己带来一种是她的错觉,但这怎么可能呢?
“郡主,萧某今日来本是……不重要了,他是谁?”
萧离尘此次造访镇国公府原是来给顾惜夕送治伤药的,却没想到在府中蓦然看到了小师妹的佩剑,清光剑,心头大震。
“他是我新收的护院,怎么,御前司是连我府上收什么人都要管了吗?还是正巧这人又是你萧大人要抓之人?”
“他是什么人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他手中之剑是从何处而来。”
顾惜夕心突然漏了一拍,呼吸顿滞,原来……是因为这,忍不住鼻子有些酸涩,师兄他……并没有忘了自己。
“他家是……炼剑的,这剑自然是他自己炼出来的,这就是答案,萧大人这下可满意了?”
萧离尘疑惑地看向被刀架在脖子上不能动弹的林钰,现在再细瞧,确有几分面熟,这眉眼像……试剑山庄林西归,这人……自己隐约见过,对,是当年在闯十二天罡剑阵的时候,那时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你是试剑山庄林家的嫡子,林钰?当年试剑山庄……你竟活了下来。”
林钰眼现痛色,不欲谈自家惨事,转而道:“你看清楚了,这把清光剑不是颜阁主的那把,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开打,哪还有一点当年……”俊逸出尘,谪仙之姿。
萧离尘瞥向一旁的清光剑,这才看清楚这把剑要新上许多,的确不是小师妹的那把,是自己误会了。
“那你……出现在这里是?”
林钰看了一眼顾惜夕,看样子她并没有跟她自己的师兄相认,自己又何必多事。
“我妹子住在这里,我自然是寻她才找来的。”
“怎么?萧大人到现在还不肯将刀放下吗?”
萧离尘忍不住手僵了下,还是将长刀收回,身子往后退开了几步。
铜铃忙不迭地跑到林钰身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急着查看林钰可有受伤。
顾惜夕看着这傻丫头的模样,哭笑不得,这些天林钰住在府上,铜铃对他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这猛地一出事,还不是照样着急忙慌的,眼泪跟撒豆子似的,血肉亲情大抵如此。
“林钰,你听着,不管江湖上如何传,我只一句,试剑山庄那事不是我师妹做的。”
“我……知道,我……相信!”
林钰有些难堪,自己恨了好几年的仇人很可能都恨错了。这些日子住在顾府,顾惜夕对自己既没有曲意逢迎也没有刻意刁难,的确称得上是光明磊落,而且她对自家妹子是真心实意的好,自己已然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是嗜杀的女魔头。
顾惜夕内心有些触动,背负了这么久的罪名,竟还能迎来这么一天,亲眼看到林家后人表示愿意相信自己。
“郡主,不知现在可方便?萧某有话想对你说。”
顾惜夕一愣,略感不自在,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才好,又看了眼院中其余几人,均是担忧的眼神。
“额,那不如这样,府中杂乱,我们出去说吧!”
“惜夕!”“惜夕姐!”
小棠和铜铃眼看顾惜夕就要独自跟萧大人外出,皆生出紧张来,就好似小绵羊主动送到大灰狼嘴边一样。
顾惜夕心觉好笑又觉无语,师兄如今这名声……
“都且安心,只是说说话而已,不会有事的。”
二人出了府,但一路无话,不知不觉漫步到申春湖,湖水早已结冰,不见碧波清清,唯剩寒风凛凛。
顾惜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盛京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饶是这么久了自己还适应不了。
萧离尘心头微动,身边娇俏女子此时面颊红扑扑的,鼻尖被冻得通红,纤纤玉指一会攥紧一会搓揉,她这怕冷的模样怎跟小师妹如此神似,这一刻似有一滴水落在了沉寂许久的心湖上,搅得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萧离尘停下脚步,轻解开脖颈处系带,褪下外氅,一甩开来,就这么直愣愣地将厚重的外氅披在了顾惜夕的身上,还颇为温柔的为她系好了带子。
顾惜夕错愕,今日的萧大人好像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了那么几分……师兄的感觉了。
殊不知,是因为顾惜夕身上有他心尖上那个人的影子,萧离尘才会如此,此柔情向来只为一人生,只为一人许。
因外氅褪去,顾惜夕赫然看到了萧离尘耳后脖颈处有一道疤,秋去冬来,这疤痕还是这么的显眼,可见当初那伤口该有多深,那是……自己在刑部大牢里发狠咬出来的,自己当时并不知他是师兄,才会……如今再看这伤痕只觉刺眼。
“你……这伤疤,对不起……”
萧离尘一怔,颇为不自在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处,伤已好,这疤痕却是消不掉了。
“郡主牙尖嘴利,这咬痕怕是要跟着萧某一辈子了!”
顾惜夕忽觉有些尴尬,还有些脸热,低下头来,转换话题道:“萧大人方才说有话要讲,不知是何事?”
“陛下寿宴上……我还一直未能跟郡主好好……道声谢,萧某还想问郡主,那晚郡主所为是为何?”
“没有为什么,我当时就是看不过去,想替你打抱不平。”
顾惜夕这话的确也是真心话,所以敢直视萧离尘此刻带着审视的灼灼目光。
“好,谢过郡主好意,那萧某想提醒一句,京中是非多,郡主还是早日离京,渝兰……是个好地方,郡主不如归去。”
“是非之地?萧大人待得,为何我待不得?”
“萧某自有心中所求,且早已是是非之人,而郡主大好年华,何必身陷泥淖?”
顾惜夕知道萧离尘这番话是真心为自己好,可是师兄啊,你有不得不为的事,我又何尝不是?
“关于去留,就不劳萧大人费心了!”
萧离尘眼神骤凉,因着顾惜夕有那么一点点像她,自己不愿再伤害她,可是她若继续留在京城,难保不被卷入事端,那时候他就是想顾也顾不了那么多。
“好,那我也只好把话说清楚些,他日郡主若还是站在了萧某的对立面,萧某可不会顾念什么情分,照旧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顾惜夕闻言,心中直生冷意,这才对嘛,这才是御前司萧大人该有的样子。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这才是萧大人真正想对我说的吧?放心,我不过是多管闲事,也没想过要凭着这事拿捏住大人什么,大人还真是多虑了。”
萧离尘剑眉收紧,自己是这意思吗?这样也好,话已说开,是她自己不领情,以后也休怪自己下手无情,只是心头却是没来由的烦闷不已。
不远处,严紫凝步履匆匆,神色着急,正到处寻萧离尘,刚好看到了湖边的这一幕,俩人并立,郎才女貌,言行亲昵,还有……大人的外氅披在了顾惜夕的身上,眼前这一画面真是要有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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