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沉溺在思念东方的思绪中,泪滴和下土,豫郡王看得煞是心疼。

    他立时故作轻松的引开东君的注意力,“九歌,别只顾着哭哦,还有正事在等着你呢!”

    东君猛然抬头,强颜欢笑,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豫郡王突然像变戏法式的,手中凭空便多出了一株树苗。

    东君:“……”

    豫郡王指指东方玉泽的那棵树旁边,东君这才发现,那处地上还放着一把锄头。

    东君:“?”

    下一刻,她瞬间便明白过来,再次泪目。

    豫郡王将树苗放到东君手里,柔声道:“当初,我们三人在种下这几棵树苗时,东方那小子故意在他的树旁留了个大大的空位。我们都知道,那是他给你留的。

    他在等着,等有朝一日你的失忆症好了,便带你来此,种上属于你自己的桃树。他,无时无刻都在牵挂着你。”

    东君泪眼朦胧,将头别到了一边。

    豫郡王却撸起袖子,捡起地上的锄头,就挖起坑来。

    “九歌,你看这个坑的位置对吗?它和之前那三棵是并排而立的吗?”

    豫郡王的问题,再次及时转移了东君的伤悲。

    她仔细看了看那个坑的位置,便点了点头。

    “那还等什么呢?过来吧!”豫郡王柔声道。

    等东君慎重地将桃树苗直直的栽进坑中时,他便掬了一捧土,撒在了树根上。

    接着继续撒。

    待树苗稳定,东君放开手,便也往坑里搷起土来。

    豫郡王趁她不注意,快速将那株树苗往右边的方向拔了拔。

    一抬眼,东君正圆眼瞪着他。

    “嘿嘿,这样它就可以离东方那棵树近一些,长大以后便可以与东方那棵相依相偎,永不分离了。”豫郡王讪讪笑着解释。

    东君默默低下了头,嘴角隐藏羞涩的笑意。

    种完了树,两人又站在树前,静静欣赏了一会儿。

    良久,豫郡王温柔的声音传来,“等你这棵树长大了,发芽了,花开了,我们才一起来收集这花叶上的露珠,再一起酿桃露酒。”

    不等东君答话,他又接着道:“那时候,东方也回来了,是我们三一起。”

    东君温柔点头。

    种完了树,二人慢悠悠的往回走。

    豫郡王偷描了几眼东君,见她状态甚好,便忍不住问:“九歌,昨日你在马车上醒来,是如何记得之前的事情的?”

    东君俏皮的歪着头,“其实,就是用了个笨法子,死记硬背罢了。”

    豫郡王:“笨法子?死记硬背,姑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用这个笨法子呢?小王不信。”

    东君乜了他一眼,娇俏答:“真的是死记硬背来的。王爷或许不知道,不是只有我们家小八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刚巧本姑娘也是过目不忘之人。所以,那夜,我看完王爷手帕上的记录后,便将所有事情都默记在心。

    随后,王爷以为我是睡着了,其实我根本没睡。我只是闭着眼睛,将那手帕上的所有内容,尽数在心中最少默背了三百遍。”

    “三百遍!”豫郡王惊得停了下来。

    “可能还不止三百遍呢?”东君蹙着秀眉,“反正我一遍又一遍的默背着,具体多少遍是记不清的了。”

    “所以,你便背诵了一整夜,一直一直在背诵着。”豫郡王的心一下子就纠痛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想激起东君记忆的一句话,却让她如此辛劳。

    他心疼得后悔莫及。

    东君看着他,“是啊!这个法子虽然笨,但还挺管用。我念着背诵着,便觉得这些事情像是刻进我脑子里一般,与我血脉相连,是想忘都是忘却不了的。”

    豫郡王:“……”

    半晌后,他方讷讷问,“那昨日之事,你依然全部记得,也是因为用了这个法子的缘故吗?”

    东君摇摇头,“关于东方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豫郡王:“……”

    东君看着他,忽又柔声补充,“关于东方和你的事情,我都是不会忘记的,放心。”

    豫郡王:“……”

    下一刻,他迷惘了,纠着眉头抚额叹气,“那姑娘的失忆症,算是好还是没好呢?真是愁人啦!”

    东君:“王爷,失忆之人可是我本人,我都不愁,你有何好愁的。”

    豫郡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东君笑了,“王爷放心,从今以后,只要是我想记住,我便就都能记住,欲是实在记不住的,大不了再死记硬背上三百遍咯!”

    豫郡王:“……”

    豫郡王小声呻吟道:“你可千万别再用那笨法子死记硬背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

    午后,春日的暖阳透过树叶,洒落在林间院落中,留下星星点点的色彩斑斓。

    偶尔还有数只春燕在树梢间昵喃,飞上跃下,欢喜来去。

    豫郡王和东君坐在廊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光影婆娑,春风十里,柔柔的撩起他们的衣袂。

    人世间的时光渺渺,岁月静好,大抵便是如此吧!

    豫郡王悠声一叹:“唉!如此美好宁静的时光,真不忍心煞风景啊。”

    他如此说,便代表他又要回忆那残酷过往了。

    或许不仅仅是回忆残酷过往,还得要周全算计未来。

    而古往今来的复仇,无一温和,皆是踏着人命,淌过血海,以牙还牙,以命抵命。

    “有时候,煞煞眼前的风景,是为了换取更多更美的风景,让更多的人一起观赏。”东君柔声答。

    豫郡王疼惜的目光,“对,不打破眼前的假象,何以追寻真正的宁静。”

    ……

    豫郡王在一夜之间,忽然就成了帝都的传奇人物。

    一是因为他自身的财力物力,二是他同当今圣上关系亲近,三他还是当今朝中权臣的义子。

    凭着这几重关系,一个不是坐着,便是躺着的没落郡王病弱娇,就算放眼整个临天府,也无人敢对他有半分不敬之心。

    ……

    东君看着豫郡王,打断了他的讲述,调侃道:“草原上牛羊成群,山中真正的猛兽皆独行。原来,王爷您的确是那山中真正的独行猛兽。”

    豫郡王讪笑道:“猛不猛兽的,我不知道。但我却很清楚,永王父子才是真正的野狼。因为,那时,他们不仅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还计划谋权篡位。”

    东君:“所以,你才假意依附他们,伺机而动。”

    豫郡王点头,“对。那时,我假意对安和郡主心怀感恩,更假意攀附永王这棵参天大树。他虽然对我心怀戒心,但却又要贪图我的财富。权衡利弊之下,便也假意接受了我。于是,我便有了出入永王府的机会。

    一年多后,通过在永王府看到的细枝末节和听到的细微言语,再加上各方面的明查暗访,虽说是探听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但很可惜,依然还是没有探听到东方的消息。

    恰在那时,却发生了另一件惊天大事。而那件事情,倒暂时让本王出了一口大大的恶气。”

    东君不觉间挺直了身子。

    “那时,永王买通了宫中的太监总管范公公,命他监视皇帝和秦太后的一举一动。不只如此,他还……

    豫郡王又沉入回忆之中。

    皇宫内,昭仁帝正站在门口,焦虑不安的向外张望。

    他转头吩咐身侧的太监,面露愠怒,“你们还不快去迎迎,豫郡王他身子不好,让抬软轿的人小心点。”

    一太监领命而去。

    太监总管范公公陪着笑脸,“皇上别急,门口风大,当心着凉,还是回殿中等着吧?”

    昭仁帝白了他一眼,却柔声回:“朕都年满十岁了,公公还当朕是幼稚孩童吗?”

    范公公:“这?老奴不敢。”

    “还说你不敢,如今正是大暑时节,人人皆争相出去乘凉解暑,你老倒好,却怕朕被吹着受凉,是何用意啊?”昭仁帝继续柔声。

    范公公:“……”

    范公公往自己的老脸上狠刮了一下,“是老奴老了,一时糊涂失言,请皇上责罚。”

    “不怪你,那是因为你从小到大都得担心朕被风吹着,被日头晒着,担心惯了所至。朕岂有不知之理呢?”昭仁帝继续柔声笑语。

    但那柔声细语中却隐含威慑,透露出一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威严持重。

    “是,皇上英明,老奴就是太过担心您才会失言的。”范公公轻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随着台阶赶紧下。

    昭仁帝倚立在门口,他虽才十岁出头,但身高却被同龄人要高出许多来。

    且眉宇间贵气隐隐,帝王之相渐露端倪。

    此刻,他远远见到豫郡王步履蹒跚而来,便快步迎了上去。

    “臣见过陛下——”

    昭仁帝及时阻止了豫郡王的行礼,“堂兄快请起,外面风大,小心吹着你。”

    豫郡王:“……皇上,这大热的天,吹吹风倒是有益无害的。”

    昭仁帝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但他身后的范公公却难堪的低下了头去。

    两人落座后,昭仁帝手一挥,有个小太监便提了只鸟笼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笼中是一只周身灰白,连嘴喙都是灰色的小鸟,正在笼中上下扑愣着翅膀,上窜下跳,叫声清亮。

    豫郡王:“这是?”

    “堂兄,这是朕新养的灰鹦鹉。”昭仁帝得意地笑颜。

    “皇上万岁万万岁,豫郡王千岁千千岁。”笼中的灰鹦鹉突然就叫了起来。

    其声清脆,字正腔圆。

    豫郡王惊讶的站起身,走到鸟笼旁,“臣见过大多数的鹦鹉,皆毛色亮丽,色彩鲜艳,还从未见过如此相貌平平又十分稀少的鹦鹉呢?且它学说话还学得如此维妙维肖,字正腔圆,实属罕见难得。”

    “哈哈……”昭仁帝傲娇的笑了,他手再一挥,又有个小太监提了个更大一点的鸟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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