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看着梅超风,这幅想要吃人的表情,唉叹一声,幽幽道:“也不知桃花岛主,这等千古人杰,究竟是何等风范,竟缘悭一面,当真是我莫大之憾哪!”
梅超风冷哼一声,一语不发。
顾朝辞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梅前辈,你也不要认为,我是在说反话。
不过在下着实有些好奇,令师武功究竟有多高?你见过他与人交手吗?”
梅超风本不想再搭理,顾朝辞这个“神经病”了,可听到这个问题,还是不由回想起了,黄药师展露武功时的神通,神色间很是满足,一脸欣然道:“我师父武功,究竟有多高,我也没有那个概念!
总之就是很高很高的,我看不到头。
他老人家只需吐口气,就能将一根头发送上半空,直上云霄,教授众位师兄弟时,只是轻轻一拂袖,就能摔他们一个跟头。”
说到这,梅超风“咯咯”一笑,竟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好似觉得不该,在顾朝辞面前这样笑,笑容顿敛,接着道:“他老人家就是告诉我们,他要打哪里,我们无论是躲闪还是挡架,也都会被打中哪里。”
说到这,顿了顿,喘了一口大气,才接着道:“十几年前,我习练九阴真经后,回过桃花岛一次,曾亲眼见过,他与一位高人争斗,两人武功之高,都超乎想象。
那天我才知道,我与贼汉子,虽练了九阴真经,就是那个叫什么“不通”的老头,也只需要伸根手指,就能致我等死命,可就连他,也被我师父一记“弹指神通”射断了双腿。
那你说,我师父他老人家武功有多高?”
顾朝辞听着她的话,看着她那一脸憧憬,满足的表情,心里也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他十分清楚,梅超风嘴里的“不通”老头,就是老顽童周伯通。
而且“你明知道他要打哪里,仍然无法挡架躲闪”虽是简单一句话,可含义甚深。
虽只一招,必然虚实变化,出招无寻。
你纵然知道人家打哪里,可人出手时方位变化,必然重峦叠嶂,让对方无法看清。
你心里觉得打不到这里,可人家偏偏就能打这里,这是看出破绽,攻敌破绽;没有破绽,引出破绽,一击而中!
这五绝登峰造极的武功造诣,莫非竟如此可怕?今天若不能打消对方杀意,自己真的,可以不用作人了。
当下朗然一笑道:“桃花岛主,武学修为,位列当世绝巅,有此神通,也不奇怪。
而且依我看来,《九阴真经》这东西,也就我们这些普通武人,见了它如痴如醉,如获至宝。
可令师武学修为,既到那等境界,见到高深新奇的武功秘奥,若不探索到底,搞个清楚明白,那也实所难能,更是人生之憾。
梅超风心想:“这臭小子武功不怎么样,可这番见识着实了得,我当年也真是鬼迷心窍了!”
她既心有此念,立时说道:“你说这些,莫非答应去见我恩师!”
顾朝辞哈哈一笑道:“我只是见你,对自己性命,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对尊师,却不容任何人,有半句不敬之言。
想必桃花岛主对你也是爱重有加,你说起他时,也是一脸向往,可见你们师徒之情,天高地厚。
故而我就心有一惑,你又为何要与陈玄风叛师而逃,带走九阴真经呢?
难道这爱情,真的可以让人不顾一切?
我年轻识浅,实在很是费解?
还望不吝赐教!”
所谓梅超风离师叛逃,她实则只是一个被动者,无论是偷经还是叛逃,都是陈玄风一手策划。
她当时也才二十岁,有心上人蛊惑,再有一些无法言说之事,也就随波逐流,做下狼心狗肺之事。
十几年前,陈玄风身亡,她眼睛又瞎,在这王府里做了个打扫婆子,过的一点也不快活,她梦里不知有多少回,想重回桃花岛,只是无脸面见师父。
此际勐然有人将这事,直接宣之于口。
少年往事,蓦地里齐齐兜上心头,百味齐集,刹那间热泪盈眶,又开始“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顾朝辞说这些,本就心有用意,而今见她一哭,直等过了半晌,仍没丝毫异样,心想:“看来黄老邪对梅超风,那是真的爱重至极,陈玄风这个真正叛徒,在他心里实则没多少分量。”
立时摆了摆手,长叹一声道:“唉,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
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哭,你适才一哭,我就有些心酸,只是为了九阴真经,强行让自己心硬起来。
如今你又哭……
罢!罢!罢!
且让我顾朝辞心软一回吧,我答应你。这《九阴真经》我重新抄录一份,但是去桃花岛,还给你师父,还是你自己去吧!”
说到这,他咳了两声,接着道:“毕竟我还打不过你师父,等过个三五年,我武功有成,再去会会他,也还不迟!”
梅超风正自伤心,听了这番话,虽然暗啐了一口:“还三五年,就会我师父,你还真敢想!”
但仍是哽咽不停,又听顾朝辞续道:“我这人做人做事,虽有些不讲究,但我心中自有正义,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很佩服,那些能做到的人!
故此,我这人生平最是敬佩忠臣孝子,你对令师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实在感人肺腑。我若坏了你的性命,必然天理不容!
今日,咱就做一回好人,救你出洞。
至于这段梁子,你日后若想找回来,在下随时侯教!
当然,你若是告诉你师父,让他来以大欺小,那也由得你!
谁让我顾朝辞,不知死活,不斩草除根呢!这也就是我的劫了!”
他话音一落,也没丝毫异样,心想:“这个约会算是定下了,黄老邪也是讲究人,应该不会提前剪除威胁了吧?”
想着已然直起身子,也不给梅超风说话机会,左手伸出,搭在她肩头一拉,就将其负在了背后,又捡起她的白蟒鞭,转身便朝地道口走去。
出地道时,鬼影子也没一个,开始寻思着:“这老家伙轻功身法,太过神鬼莫测!
这次若能不死,练不到这等境界,绝对不在江湖上撩骚了,这也太可怕了!”
他也想到了,刚才那种感应,应该就是《九阳真经》中提到的“不闻不见,觉险而避”,也就是行为尚未发生时,就能提前预知,做出反应。
自己一路无敌,压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今日总算被人好好上了一课。
动念间负着梅超风,已然走出地道,到了尸坑下面。
而到了这时,梅超风见顾朝辞,真的要救自己,想必适才所说之话,都是真的。
霎时间喜不自胜,却又悲不自胜。
喜的是自己不用死了,师父的手抄本,也能保住了。悲的是,自己能活命,还是靠了师父之名,想起自己所为之事,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
顾朝辞突觉后背脖领一片温热,想是她还在抽泣,不由暗叹:“虽说女人都是水做的,可这是梅超风啊?
那个凶狠绝厉,出场自带音效的梅超风啊!
这他妈简直就是一个玻璃心的洒水喷头吧?咋这么能哭呢?”
他心下明白,今日若不救梅超风,就没有以后了。刚才故意挑起她的伤心事,让她哭,是想好找借口,借坡下驴。
可现在对方还哭,弄湿自己衣领都是小事,那个“偷窥狂魔”要是又不爽了。
自己所做一切不都白费了?
不由冷哼了一声道:“梅超风,好歹你也是武林高手,这样哭哭啼啼,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我们以后还混不混江湖了?”
梅超风闻听这话,脸上也是不由一红,暗忖道:“是啊,今天我可哭了好几次,半生流的眼泪,也没今天多了,让这小子看了笑话,也就罢了。
这马上要出洞了,若再让别人瞧见,这可当真不好!”
也是立马收声,又很是肃然道:“小子,梅超风没求你救命,是你自己主动救我的,我们可谁都不欠谁!
我以后肯定还要找你,了解这段恩怨!”
顾朝辞知道,这婆娘骄傲的紧,生平不肯白受旁人恩惠,言语上也不愿落人口实。
他现在就想赶快回客栈,誊抄经书,自不会和她计较这些,朗然一笑道:“你也不要太小看我!
不杀你,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哪怕因此丢了性命,也是无怨无悔。
至于你以后,想找我报仇,更是天经地义,我若不死,自当随时恭候!”
梅超风听了这话,顿感这顾朝辞换了个人似的,先前那等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枉披一张人皮。
而今的他,俨然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伏他背上,感受到一股阳刚气息,浑身上下也舒服了许多。
顾朝辞此时站在洞口,举头上望,看到天上的星星,不由得吁了口长气,心想:“今日能否死里逃生,就看能否出洞了。
若出了洞,还是没事,那基本肯定,黄老邪不会下手了!”
想着深吸了一口气,体内内息流转,双足用力一撑地,直接腾空而起,这地洞虽如深井,高有四五丈,但他中间借了三次力,已然出了洞口。
一出得洞来,梅超风当即说道:“你小子轻功平平无奇,这内功却非同小可,你师父是谁,怎么教你的?”
梅超风发觉他出洞时,这身法真是烂透了,若非内力深厚,这地方岂是他能上的来的?就想着这人师父,能传授他这等高明内功,武功必然不弱,可这轻功身法却是差强人意,这种不偕,委实匪夷所思。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梅超风深知,之所以轻易被暗算,眼瞎只是一方面。
最主要就是,日前自己凭着内功深厚,一股勐劲发作,竟然强练《九阴真经》,结果一口内息行到“长强穴”,竟然回不上来。
这长强穴乃督脉要穴,下身行动关键所在,内息一经受阻,直接导致下半身,就此瘫痪。
而桃花岛奇门内功法门,与道家内功又截然相反,她是真的不知如何,才能恢复正常。就想顺口打听一下,若顾朝辞所学能对自己有用,指点一下,那就好了。
顾朝辞对她的用意,心知肚明,笑道:“前辈,这打听别人武功,可是江湖大忌啊?你难道不知?”
梅超风喘了口气,冷然道:“小子,谁稀罕你的破内功,我只是练功走火入魔,内息不畅,下身动弹不得,才被你轻易暗算。
唉,不过,今日若非有你,嘿嘿,梅超风这号人物,必然得饿死在这!”
顾朝辞知道这婆娘想要求助自己,还不愿明说,心下一笑:“这老娘们还挺傲娇”!
当即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会我没空,为你解决你走火入魔的问题,等我也带你出了王府再说。”
说着飞身出了这片乱石嶙峋的区域。
可刚跑了没多久,夜色之下,王府西边院落火光冲天,凝耳一听,不时传来一些呼和喧哗之声。
顾朝辞稍一寻思,便知应该是郭靖黄蓉被发现了。
可他却没心思管他们,反正八成就是黄老邪在这,还能让女儿给人欺负了。
当即身如飞鹰,在夜空下,窜高跃树,向府外而去。
……
原来顾朝辞去找梅超风了,郭靖黄蓉还在馆舍里,两人炼化精血后,也没发现这血,有顾朝辞说的那么玄乎,又开始在药房里翻箱倒柜,找了一通,就去别处祸霍了。
没过多时,梁子翁的小药童,回了馆舍,一见自家老爷的药蛇,死在地上,全身萎缩,显然全身气血,都被人吸尽了。
再一细看,竟连蛇胆都被人挖了,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禀告自己的“仙翁”爷爷。
参仙老怪还在饮宴,得闻奏报,回屋见了大蛇此等惨样,气的那是快要发疯。
想着二十年前,采阴补阳被洪七公抓住,拔光了满头头发,自己发下毒誓,才讨的活命。又开始捣鼓养蛇炼血之术,遂辛辛苦苦用各种名贵药材,养育宝蛇近二十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此来中都,他将蛇带了过来,就是准备挑个黄道吉日,喝血修炼,就算不能增加多少内力,必然也能延年益寿啊。
毕竟这宝蛇,他可是按照,修仙求长生的古方喂养的,这长生之说,虽然有些虚无缥缈,可就冲他所花费的名贵药材,蛇血效用,也必然非同凡响。
不料,今天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梁子翁失神之下,不由觉得,自己莫非是因存有长生之心,自号仙翁。
犯了忌讳?遭了天谴?
以前来一手采阴补阳,竟能遇上洪七公这等惊天动地的人物,运气就衰到家了。
这也行吧,惹不起人家,也只能认了!
洪七公啊!北丐啊!不认还能咋地?
可一想如今,又被这不知名姓之人,盗了宝血,坏了自己修仙之路,真是气冲牛斗,还管他是不是天谴呢!
心中怒骂:“老天爷你够狠的话,就再给我弄一个洪七公来!
本大仙就不信,中原四绝,你还能,让我再遇上一个!”
念及此处,自然不能善罢甘休,立即通知了赵王。
这梁子翁是完颜洪烈请来的贵客,一听此事,自然立马下令,整个王府都动了起来,搜寻捉拿贼人。
郭靖黄蓉两人,喝了蛇血,身上沾了药味惺气,梁子翁那双鼻子,本就灵敏,对自己药味,感受更是清晰,自然对二人开始了大追击。
可郭黄二人俱是轻功高明之辈,不与他正面交手,只顾躲闪,又在王府兜兜转转时,将基本地形摸透了。
一见到处都是人,都想抓拿他们,不但不怕,还开始四处放起火来,饶是王府守卫森严,遇到这事,也是防不胜防,顿时抓人的、救火的,乱成一团。
王府也就几位高手,灵智上人、侯通海被顾朝辞,白天就打废了,都是半死不活的。
正因如此,彭连虎等人才阻止赵王,派兵捉拿“辣手书生”,完颜洪烈一听对方种种事迹,也生怕打蛇不死,闹的王府永无宁日,只能依从。
而今见是一男一女,彭连虎一见郭靖,自然认得白天他与顾朝辞、王处一一起走的。
王处一名门高士,还也罢了,可没看见顾朝辞,这就让他心中一凛了,就怕对方躲在暗处,好玩偷袭,急忙拉住好朋友沙通天,两人一合计,都是出工不出力。
这郭靖黄蓉也不与他们正面交战,只顾四处乱窜,种种原因之下,王府人众虽多,还真拿二人没折。
……
此时顾朝辞已然奔出王府,在街道上,提气疾跃,屋木在身旁如飞驶过,两耳风动,胸襟大爽。
毕竟黄老邪没对自己出手,说明那番话,终究起了作用,老命暂时无忧矣。
等再救出包惜弱,做一番英雄之事,扬名武林,就立刻回家,让“辣手书生”这人,就此消失。
等武功有成以后,再找回场子。
可他也在寻思,还有什么,能对自己有利的剧情,自己已然改动了,很多剧情发展,可有些事,还没能扭转过来,还平添了许多波折,好似这先知优势,也几乎没了。
就今夜那个“老梆子”肯定超出预计了。
好在九阴真经下卷已然得手,纵然没有上卷,以九阳神功催动下卷武学,未必威力就弱了。
他思忖未停,已然到了高升客栈,穆念慈直到现在,也未曾休息,见到情郎回来,自是喜出望外。
顾朝辞将梅超风,安排在穆念慈屋中,给安排了饭菜,让念慈照顾一下对方。
将自己带回来的蛇血,看着穆念慈喝了后,才开始誊抄九阴真经。
所谓读书百遍,不如手过一遍。
只是这秘笈中要诀关窍,记载详明,他抄到兴处,就开始随意试练几招,他本就才思敏捷,又有九阳神功的深厚根底,要学任何武功,皆是轻而易举,点到即会。
秘笈中所载武功,奇想怪招,纷至沓来,一学之下,再也不能自休,当下照着秘笈一路学将下去。
梅超风吃了些饭食,穴道未通,可精力也恢复了些,听得屋内风声响起,心下骇异:“这小子到底身怀何种内功,怎能如此轻易的,习练九阴真经呢?
莫非真的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她遇到这种情况,知道这人一练武,哪会抄书?
只能对穆念慈说道:“小丫头,你去抄,这小子练下去,到了明天都停不下来的!”
她早已听出来,这两人就是小情侣,也不是外人。若让顾朝辞自己抄,这种爱武成疯的人,十天半个月也别想抄完。自己总不能一直跟着他吧?
穆念慈见情郎练武入了迷,本想帮他照抄,可又觉武功秘籍,太过重要,未得允许,自己看了,那是大忌。
而今听得梅超风让自己去,摇了摇头道:“前辈,若是别的事,我自当为辞哥代劳,这事我不好插手的!”
梅超风一听这女子这么老实,恨铁不成钢道:“你是要做他妻子的,一本武功秘籍,他还能不让你看?
你若是看了,他生气了,这种人离开他就好了,你怕什么?他这会早都对我们的谈话,听而不闻了!”
穆念慈一想这番道理,确实也对,也就走了过去,开始埋头抄了起来。
顾朝辞试验了几招后,蓦然发觉身边多了一人,见是穆念慈开始提笔,微微一笑,便走到窗下,眼望天上明月。
适才看过《九阴真经》中的一些武功秘奥,有如一道澄澈的小溪,缓缓在心中流过,这番领悟,直到红日满窗,方才醒觉。
只这些武功,似乎过分繁复,峰回路转,使人眼花缭乱,他现在所谓的会,仅仅是指掌握了一些招式,及用劲法门。
要说完全融会贯通,随心所欲,那也非短时间可以做到。
但经此一晚苦思修炼,不但习得了《九阴真经》中的一些上乘武功,就连《九阳真经》中的一些理论知识,也有了更深体会。
他以前只觉内息流转一经流转,浑厚充溢,彷佛积蓄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可偏偏就是使不出来,就似长江大河给一条坚固堤坝硬拦住了,宣泄不出,只能颓然而止。
可现在再一运气,按照九阴真经中的武学运劲法门,一经催动,不但没有任何不适之处,还感觉浑身舒畅,精力充盈,彷佛一掌挥出,就能无坚不破一样。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初步学会了,几门上乘武学,所产生的错觉,但假以时日,完全领悟贯通之后,呵呵……
就是现在,再遇到昨晚时的自己,至少也能打三四个,什么侯通海,灵智上人,再敢接自己一掌,当场就得震的他们,筋骨尽断、内脏破碎。
看来,九阳配九阴也是妙极妙极!
想着想着,不由仰天大笑,笑声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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