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这一声断喝,就仿若大晴天,突然打了个旱天雷,震的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顾朝辞循声一看,不由得一阵愕然。
只见来人落在自己身前两丈处,年约五旬,面皮油黑, 双目神光炯炯,身材高大魁梧,粗手粗脚,身穿灰袍罩着淡黄袈裟。
就他这长相体型,若非僧衣罩在身上,活脱脱一个黑猩猩,哪像佛门中人哪?
不过也能看出,他浑身筋肉虬结,体内似乎精力无穷,显然这外家功夫,造诣之深,也绝对非同小可。
更为难能的是,以他如此庞大体型,适才从屋顶跃下时,身法轻盈,落地无声,可一站在地上,又身形端凝,稳若磐石。
见了其人这手内力之深、外功之强、轻功之俊,以顾朝辞眼力之高,也不禁暗暗喝彩:“这才是少林寺第一流高手该有之为!”
少林僧众也是齐声宣号:“见过首座。”
来人将目光从顾朝辞身上拿开,双目微阖, 合什胸前, 喃喃道:“罪过,罪过。贫僧紧赶慢赶, 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说着双目倏然一瞪,射出凌厉精光,肃然道:“敝寺弟子相请阁下赴约,你便如是辣手,不嫌太过吗?”
顾朝辞晒然一笑道:“这个请——字说的好啊!既然口口声声叫什么辣手书生,怎地又嫌我手辣了?”
来人当即也是一愣。
“嘿嘿,话都被你说了,少林能做几百年武林领袖,果是不凡,真让人佩服!”
顾朝辞语气满是讥讽,来人旋即便觉不对,虎目一转,看向一边少林僧众。
这时一僧很有眼色,快步上前,在他耳边将适才之事,原样学了一番。
霎时间,这位高僧黑脸一红,也幸亏他脸黑的透亮,黑里就算再透些红,别人也看不出来。
此人正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心澄大师,他看似长得五大三粗, 脾性火爆,实则粗中藏细,无论武功还是处世,都是少林寺中一流人物。
心澄心知这位无痴师侄,身为戒律院首座大弟子,武功在同辈中可堪第一,自然心高气傲,又没出过山门,寺中三四代弟子,都对他尊敬有加。
故而一经闻得,戒律院首座心缘师兄,让他带着一座“小罗汉阵”,来请“辣手书生”,就觉大为不妥,当下不顾两位师兄劝阻,急忙赶来。
可也没想到,这师侄办事竟能如此不靠谱。
还“传谕”?
人又并非少林弟子!传哪门子谕?
心下不由暗叹:“这孩子还是年纪轻,本事大,未受挫折,也没出过山门,未曾领悟本寺根本宗旨啊!”
心澄等多数老辈僧人,都知作为少林门人,无论事情将要如何干办,但说话一定得谦虚低调,如此方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进退有据,不至于失了方寸,丢了颜面。
今日无痴办出这事,这下倒好!
下马威没给人施上,反被人家当成玩物拎在手里,自己不但吃了亏,还丢了本寺名声,深刻诠释了什么叫求荣反辱。
心里对这无痴和尚,自有了一股蕴意。可眼神扫过,见自家两位师侄,虽说性命无碍,但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脸肿的好似猪头一般,心里的气也荡然无存了。
当下也只希望,他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言念及此,随即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老衲罗汉堂首座心澄,敝寺弟子,出言无状,望请见谅!
不过,还请阁下放开敝师侄,你如此作弄于他,太过不雅不说,更非男儿本色!”
顾朝辞闻言不答,只是冷冷谛视着他。
心澄身为罗汉堂首座,身兼九门少林绝技,武功之高,除了寺中几位长辈,能胜过他的也只二三人而已,却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中也有一股阴森之感。
只觉这眼光锐利如刀,直透脏腑,不由运转内力,心中那种不适之感方才退去,心想:“此子年轻俊朗,只看眼神,便知手上人命绝非少数,辣手书生之名,恰如其分!”
动念间见对方仍自不答,便强颜笑道:“阁下名头响彻江湖,但与我少林纠葛颇深,孰是孰非,武林自有公论!
而今此举,莫非真要在此做个了结吗?
还是你觉得擒住敝寺一僧众,便能将一切争端解决?”
顾朝辞甫见少林阵势,就知今日之事,有些大条了。只不过这瘦僧太过狂妄,自然要对他略施惩戒。
但从胖瘦二僧的反应,及其余僧众的纵跃身法来看,这帮罗汉僧,与一个多月前,碰到的无相三人相比,虽有不如,但也差不太多,尤其手里这名瘦僧,最为了得,武功绝对还在三人之上,自己若在得到九阴下卷前遇上,断无如此轻松拿住对方之可能。
至于这心澄,单看他的身法气势,武功绝对不在王处一、灵智上人等一流高手之下,比之丘处机纵有不如,想也不差太多。
鉴于种种,若自己孤身一人,无论是击败他们,还是脱身而走,想也不难。
可自己本与少林一脉嫌隙颇深,如今又是三大首座联袂而来,揆情度理,不知附近还有多少少林弟子,隐藏在旁。
无论自己就此脱身,还是杀伤这些和尚,这麻烦不但没完没了,说不得,以后连家都不敢再回了……(顾朝辞自从得了九阳真经后,六年来,在临安附近,从不惹事,到现在估计都没人知道,江南书香门第的顾家,竟有一个武学高手。)
……再说念儿还在自己身边,这所谓少林高僧,按道理都是名门正派,可面对“辣手书生”,是否还会保持大派风范,都是未知之数啊?
还有今日之事,大非寻常,这帮和尚,怎能笃定我就在这间客栈,说不得还有第三方参与,看来得先稳一波,以图后观。
顾朝辞思忖再三,方才点了点头,郑容说道:“心澄大师,你言重了!”
说着将手里的无痴和尚,来回搡了搡,冷冷一笑道:“此人本事不大,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如按顾某平日习惯,纵不毙了他,也得废了他武功,而今只抽他几巴掌,还是看在少林寺面上。
至于要放人,又有何难,就是不知大师前来,有何赐教啊?!”
话音刚落,手臂一挥,“呼”的一声,瘦僧好似出膛炮弹,头前脚后,径朝心澄疾飞而去。
“师叔救我!”
无痴刚才被顾朝辞拿住又是抽巴掌,刚才又被连着搡了几搡,没有多重的伤,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太大了,以后还怎么去惩罚犯律弟子?
想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流,这会虽脱出顾朝辞之手,又被对方内力直透经脉,根本不能控制身形。这时节,顶着劲风,能喊出四字,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眼泪早被疾风吹落了。
心澄满拟顾朝辞拿住师侄,是想让本寺投鼠忌器,好讨价还价,用以求饶。
可不曾想,人却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大大方方将人放了?
顾朝辞何等聪明,对眼前局势洞若观火。拿住一个少林和尚,出出气,找找面子简单,如想逼人就范,不但授人以柄,落人口实,生怕别人不用同样方法对付自己吗?
而且这种想法,本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这和尚是何份量?
哪能威胁的了,少林寺三大首座?
毋需为此不智之事,还不如故作大方。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无痴和尚整个人,已离心澄不足三尺,势挟劲风,声势极为骇人。
心澄内力急提,气贯右袖,鼓劲一经拂出,衣袖瞬间扯的,好似一道顺风船帆,只在无痴身上一搭,便将他斜斜扫飞出去,去势很是平稳和缓,明显劲力尽消,自有两名罗汉僧挺身跃起,将其接了下来。
可饶是如此,心澄也感手臂巨震,半边身子一阵酸麻,“蹬蹬蹬”连退三步,方始拿桩稳住身形,突然间大街上,似有数十只灰白蝴蝶,在空中,随风上下翻飞。
众人皆是一惊,凝神看时,原来这许多灰白色的蝴蝶,都是心澄里外衣的右袖所化,他右膀露出了一条虬筋暴出的长臂,再加上一只醋钵大的拳头,这模样可甚是难看。
原来心澄适才这一拂,施展的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袖里乾坤”。此功可以衣袖拂起,拳劲在袖底发出。看似衣袖只是拳劲掩饰,旨在令敌人无法看到,拳势来路,攻对方措手不及。
当然衣袖之上,却也蓄有极凌厉的招数和劲力,要是敌人全神贯注,拆解他袖底所藏拳招,他便转宾为主,径以袖力伤人。
心澄见师侄来势劲急,自恃内功深厚,袖力广被宽博,欲用柔劲化解顾朝辞刚力。
不曾想,顾朝辞掷出无痴,施展九阴真经中的“隔物传劲,隔山打牛”之法门,这路神功施展要义就是远重近轻,无痴虽是亲受,实则力量小的可怜,真正大力却被心澄这一拂给承受了。
顾朝辞这股力道凝聚雄浑,与心澄这股柔和浑厚的袖力一交,两股力道冲撞激荡之下,他这普通僧袍衣袖,又如何禁得住?自被从里到外,震的粉碎,布片乱飞了。
霎时之间,大街上寂静无声,无论是少林僧众还是普通百姓,均为二人神功所慑。
顾朝辞掷人破袖,固然厉害,难道老和尚只用袖子,将一个极速飞来的人,缓缓送出去,就不厉害?虽说袖子还是碎了,不太雅观,那也非常人,所能想象之神通了。
可这种情况也只一瞬间,一些围观妇人及女子,忍不住又掩口轻笑,一些神经大条的,竟都笑出了声,不过在少林僧众,一瞪之下,又都闭口不言,憋的自己满脸通红。
不过穆念慈稳重,知道这事可不好笑,自是一开始,亦是面不改色。
可此时的心澄大师,却是骇然心死了,不意自己苦修多年的绝技,竟如此不堪一击?试问,既无衣袖,袖里如何能有“乾坤”?
再问,顾朝辞只扔了一个人,便破了自己绝技,又遑论与其动手过招?
一时间百感交集,既感自己学艺不精,枉居罗汉堂首座之位,亦复自惭形秽,人家这等年岁,自己比他大出一半有余。
素闻对方也非出自武学高人门下,却能这等厉害,莫非我少林,真的再无出头之日,前辈荣光,自我之辈而以断绝?
再者他武功高出无相三人何止一倍?哪是什么一筹?
三个小王八蛋,武功不行,眼力更不行,心闲师兄还想将无相收入达摩堂,承以衣钵,就这等不堪造就的眼力见,岂能承袭达摩堂首座之位?
(未来的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顾朝辞,这一个多月,武功突飞猛进,就将他的青云路直接给断送了。)
本寺原想拿他立威,重振武林声威,到底是对是错?会不会立威不成,反成了人家扬名立万的踏脚石?
就和无痴一样,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反被人家反复打脸?
无澄想到这里,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此子神功惊人,本寺断无一人可敌!
就是几位师叔伯,想要一招之下,破我“袖里乾坤”,也绝非其所能!
他这般人物,又岂屑于偷学本寺武功?
这必是江湖妄人,乃至对方仇家,故意乱传消息,好让少林为他报仇!?
亦或者是本寺仇敌,或者树大招风,有人妒忌眼红,故意将一切往“辣手书生”身上垒,就是想借其之力,想让少林垮台?
啊!
莫非是达摩老祖显灵,给弟子一警示?
念及此处,心澄那一向雄视一切的高傲信心,也就此坍塌了,浑身汗出如雨,彷徨莫知所适。
顾朝辞掷出无痴,只是想试试,这少林首座,斤两如何,故而只用了七分力而已,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吗。
如今胜了一手,心里也托了底。但也未曾小看对方,这《九阴真经》中的“隔物传劲”之法,本就精妙绝伦,对方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竟将自己去劲消于无形,这一手袖力,着实非同小可!
非如此,这心澄就不只袖子破了,必然非死即伤。
鉴于此况,顾朝辞也当即拱了拱手,正色道:“大师这一手袖力,真可谓独步天下,敢问,这是贵派绝技‘袖里乾坤’,还是‘袈裟伏魔功’啊?”
他听过少林绝技的名字,却真不认识,自也是诚心请教了。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再是诚心也让人觉得,是在人伤口上撒盐了。
好在心澄大师长得莽,心却不莽,而今又受了“达摩老祖”显灵,在大伟力启发之下,只是长叹一声,苦笑道:“阁下神功惊人,贫僧数十年苦学,在施主眼中,实不足一哂。贫僧即没有袖子,哪里还有乾坤?
所谓袈裟自也不能伏魔了!”
这种情况下,纵然是禅心澄澈,如映观物的大德高僧,恐怕也没脸直接承认,自己这一手就是“袖里乾坤”。又遑论心澄这种,本身胜负欲极强的高僧。
需知,少林寺七百年历史,这罗汉堂就是本寺,负责对外打架的,若有什么门派、什么武林高手想要挑战,几乎都由罗汉堂接待,除非遇上打不过的,就由达摩堂这类精研武学的高手处理了,再打不过……
心澄此言一出,少林小辈僧众,也个个垂头丧气,都明白首座给人逼到,连本寺一向自豪称雄的“七十二绝技”,都不好明着说出来了。
少林派数百年来,享誉天下,执中原武学之牛耳。这么一来,不但心澄首座一败涂地,他们这些小辈弟子,更感面目无光了。
顾朝辞也非笨人,从心澄反应,就知其意,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袖里乾坤啊?这话问的,的确有些不厚道了!”
遂很是谦然道:“大师又何必太谦,在下虽胜了一招,却是占了先机,当不得什么。”
心澄微微一笑道:“施主手下留情,又为老衲声名着想,承惠了!”
说着双掌合十,躬身行了一礼。
又接着道:“可施主与本寺颇有纠葛,此地也不方便,说这等大事。
故而还请施主,镇外黑松林一聚,我两位同门师兄弟都在,是是非非说开了,对你我双方都好,施主意下如何?”
顾朝辞见他突然语气和缓,什么“尊驾阁下”的江湖称谓都消失了,竟又变成施主了,也是心下一笑:“果然,实力,才是和平谈判的基础啊!”
可又一想:“少林寺也不知来了多少人,若真的出了镇,会不会有危险?
但若不去,那就没完没了,还不如借此机会,将所有恩怨都解决了,想他们纵想杀我,也绝非易事!可念儿呢……”
他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拱了拱手道:“大师既有此说,在下敢不从命!就是不知大师,可否容我交代一句!?”
心澄合十躬身道:“不敢不敢,施主请便!”这时的他,宝相庄严,谦和有礼,的确一派高僧风范。
说着一振左袖,少林僧众,全部退出五丈开外,他自己也是几步跨出,背朝顾朝辞,与众僧站到了一处,有眼色的就去打开包袱,忙给首座大师添件衣物,遮遮丑了。
心澄见状甚是欣慰,总觉本派还是后继有人的,全然不是那什么无相、无痴这类只学武功,不通世务的不肖弟子了。
与此同时,顾朝辞见少林僧退了开去,向穆念慈使个眼色,低声道:“念儿,我本想让你留在这里,可我不放心,今天这事透着古怪。我若一走,出现第三方,乘机对你下手,我就百死莫赎了。
在我看来,这少林寺都是有道高僧,再是恨我,也不致对你下手。
当然,如果他们真敢对你下手,我又无余力护你周全,你就将“九指神丐”洪帮主,教你武功之事,说将出来。”
穆念慈看到了顾朝辞的眼色,但她再聪明,一时间也不能尽数领悟,只能轻声道:“辞哥,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的。
这少林寺虽然现在不怎么样了,可既然曾经号称过武林领袖,天下武学正宗,肯定不致为难我一介女流!
若他们要真是不要脸,拿我威胁你。你就不要管我,我就是立时死了,也不会让这帮秃驴得逞的。
但若用七公教我武功之事来保命,我是女子,倒也不看重脸面,可信义二字,那是为人之本。我曾立誓不能主动对人说的,王道长那次,是他自己猜出来的,可不是我主动说的,不可混为一谈。”
顾朝辞听了这话,心里虽有开心,却也有些许沉重,他如何不知,自己又非虫鸣蚊叫般的耳语说话,以心澄极为深厚的内功修为,若有意偷听,自能听的见。
他本意让穆念慈,直接应了这事就行,没想到她这一番大实话,说将出来,自己固然被其这番真情表达,引得心潮起伏,心念不停。
凝目看去,正在弟子服侍下,穿衣服的心澄,那耳朵亦是微微抖了几抖。
肯定既是愤恨“辣手书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竟能和“北丐”洪七公扯上关系。
顾朝辞猜的没错,心澄自然在潜运内功,侧耳倾听两人对话,这也并非自己小人,而是这“辣手书生”心狠手辣,名声太臭,别在商量什么诡谲计策。
可一听之下,这内容方方面面,着实有些让人不舒服,正自思忖,如何处理这事。
顾朝辞也郑重叮嘱穆念慈道:“念儿,我希望你记住,在我眼里,生命之可贵,无可比拟。故而无论发生什么,什么死之类的念头,你断不许有!
人生一世,死法也有很多。
可我生平最看不起自杀之人,他无论以何种理由,实则都是懦夫所为!
别的人我管不了,毕竟追求不同,可你是我妻子,我就必须得管!你也必须得听,此事断无转圜余地!
你若敢为了不拖累我,搞什么自杀之事,我让你连我顾家祖坟,都进不了!”
这番话内容如何,且不消说了,可穆念慈见他神色俨然,一脸决然,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哪敢辩驳?
顾朝辞拉着穆念慈到了心澄身边,说道:“心澄大师,我等走吧?”
心澄早已心不在焉,只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当前带路,少林僧众在中,顾穆在后,鱼贯而去。
一行人身法快捷,只不消一盏茶功夫,出了镇甸五六里,就见一片松林黑压压的横在地上,好似无边无际。
顾朝辞手里拉着穆念慈,本来一路还在说笑,此刻心中却是一沉:“这种地方,可不就是土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吗?
莫非少林寺不是和我谈判,就是摆好阵容要杀我?”
想着脚下一停,凝目瞧着松林。
心澄知道二人跟着来了,可没想到,又停下了,心念一转,已知其意,不由微笑道:“施主,还请放宽心,敝寺与施主所谈之事,事关重大,才找了这么一个人烟稀少之地,绝无恶意!”
顾朝辞心想:“来都来了,若不敢进去,岂非被人耻笑!?”
当即哈哈一笑道:“贵寺的人品,我还是信的过的,只不过顾某人,行事光明正大,对钻小树林,颇有抵触而已,倒是让大师见笑了!大师头前引路即可!”
心澄也不多言,大步前行,顾朝辞拉着穆念慈,随同一起进了林子。
刚走了十余丈,顾朝辞耳朵微颤,就听得林中簌簌声响,又是一声呼喝,林间左右两侧,各有一行灰衣僧人奔出。
游目四扫之下,每一行都有十八人,右侧一行远远绕到后面,兜将转来,将少林僧众与自己与穆念慈两人都围住了,站定身子,满脸肃杀,手按兵刃,一声不出。
左侧一行自然从前方围将上来,随同心澄的僧人也跟着围了一圈,只有一人将那伤重的胖僧,靠在了树下,胖僧最是冤枉,他没说话,就被一拳打得身受内伤!可也庆幸,自己没被抽嘴巴子,没受侮辱。
而那被打成猪头的无痴和尚,见了这阵势,手中接过一柄戒刀,那双目虽不得不咪成一条缝,也如欲喷出火来,只是恶狠狠盯着顾朝辞。
顾朝辞哪能料到,所谓少林寺三大首座,竟还带了三座“罗汉阵”,远非一座?腹诽不已:“这群和尚疯了吧?我撅了少林祖坟了吗?这他娘的,也太看得起老子了?”
可现在这种局面,情况再是艰险,也只能硬顶上了,索性凝气全身,傲然卓立,静观其变。
跟着松林中,又奔出五名黄衣僧人,一个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手持禅杖,一字排开。
五人刚一站定,林中缓步走出两人,俱是五六十岁年纪,须发斑白,身穿灰袍罩着淡黄袈裟。一个精瘦骨立,正是少林戒律院首座心缘,一个略显壮实,也是般若堂首座心观。
两人一直走到五名弟子,前列丈许之处,方才站定。
这时的松林,静悄悄的,再没半点声息,此时朝阳当空,可映着满野松林,却照得人面皆青。
心澄心中陡感不妙,刚走到二位师兄面前,双掌合十,还未及开口,心缘突然说道:“能得辣手书生枉顾,贫僧深感荣幸,只是大驾未能早日光降,叫敝寺僧众,可等得十分心焦啊!”
他这声音极是尖锐,有若寒夜枭鸣,纵然少林僧众经常听,也冷不禁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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