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班主眼珠一颤,想为徒儿开解一两句:
“这倒不是打骂,自古曲艺下九流,父母就是生了孩子也不愿意子承父业,多是打发出去另谋正道,这些学徒自然就充当了子女,端茶端水、捧盂洗脚,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要干。”
“甭说是这些没成角儿,就是楼云贤也是这么过来的,她成角儿后自然不用受罪。”
“再一个,这行讲究严师出高徒,孩子们还在学艺,行走坐卧都是学问,戏班子不打脸这是吃饭的脸面,想惩罚就只能往下几路,穿上戏服看不见也不耽误上台。”
宋思媛看向这些女学徒,终于明白,母亲所说的‘人前风光人后受罪’都是真的!
“至于这个妇女?”
巡警眼神变得奇怪,语气夹杂着疑惑:
“她不是奉天本地的,看过关凭证是津门百姓,来奉天才刚半年左右,叫陈银美,据很多学徒说,当日她跑到妆阁跟楼云贤吵了一架。”
“你的意思,这妇女死前发生的最后一起矛盾,是跟楼云贤?”
宋思媛和郑克齐声发问。
他们俩一个对案件敏感,另一个对社会新闻敏感,两人都很清楚,楼云贤恐怕注定要牵扯进命案旋涡了。
巡警放下小本本,微微正色:
“是,而且距我们刚才走访,发现陈银美在半个月前来过戏班闹事儿,说她是楼云贤的亲婶子,要她赡养自己,又要豪宅又要名车,还说她翅膀硬了之类的,闹得很难看。”
“当时没发生命案,周围市井也就当个笑话看,不过,第二天楼云贤就启程去了津门拍电影,回来不过两天,陈银美就死在后巷了。”
我茓……一切都清楚了,他听二叔说起过,陆奉简的二叔一家去了津门定居,就把他妹妹抱去养活了。
他当时年纪太小,对陈氏印象不深,但经刚才的话,这陈银美大概就是陆奉简二叔的老婆。
岳观潮只感唏嘘却并不可怜她,当初陆奉简去津门找过他这二婶,想把妹妹接回身边。
一去才知道,他二叔早就死了,二婶不想养个外人,让他妹妹退了女学打发去了纺纱厂,至于后来如何,两个没血缘的人,恐怕也不会再联系。
事已至此,陆奉简杀了她的心都有!
茫茫人海、兵荒马乱,他一个文弱书生又能如何,只能悻悻而回。
心酸至此,岳观潮从回忆抽离,看向并排躺在那的妇女,只想过去踹两脚。
啧啧啧,当时还挺风光,居然衰落到如此地步。
宋思媛听巡警说了那么久线索,暂时从里面抽出一丝线索:
“这样一来,楼云贤提前去津门,大概就是为了躲陈银美的纠缠!”
郑克掐灭烟头儿,跟打了鸡血似的:
“还不止呢,陈银美屡次纠缠楼云贤,说不定这就是她死的原因。”
说完,这老谋深算的总队长看向楼班主。
他可不想自己的徒儿出事儿,难得激动得红了脖子:
“这…郑队长,可不敢胡说,云贤是有脾气,但作奸犯科的事儿她也没胆干。”
“再说了,她杀陈银美就好,为何还要杀学徒,这些学徒可没招惹她。”
楼班主还想继续说话,立马被郑克打断:
“哎,这些事情就不是你来考虑的了,我们巡警局自会找出真相。”
说完,郑克拿出停业公文,塞到楼班主手上。
楼温良知道,一旦戏院被贴上巡警局的停业公文,在没解封之前,再无开张做生意的可能!
“别,别啊,一时口误。”
楼班主说话时,从口袋抽出一卷红纸包银元,塞进郑克手上。
他眼里闪过玩味,恢复冷酷:
“楼班主,这里是北市商埠区,你知道行贿巡警的后果!”
楼温良一脸谄媚,再没有读书人的清高自持:
“知道,知道,可您也知道我这戏楼几百张嘴等着吃饭,一天不开张就要赔钱,您尽管调查,我绝对配合,这公文能不能就收回去。”
郑克推回银元:
“那就别让我为难了,我尽量查清命案让你早开张,你要还纠缠,那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油盐不进、好赖不听,楼温良虽然气馁却佩服郑克的行事作为,他叹了口气:
“罢了,发生命案,短期内也没人敢来了。”
这一刻,楼温良总算认命,脸上落寞一览无余。
拍照留存、带走尸体,等巡警队清点证物,已经是日头过午,他们很快给戏楼贴了封条,回队收工。
“你就尽快回去吧,在我们查出真相前不要见报,你们这些报纸就跟苍蝇一样,什么事儿上了报准没好事儿。”
临走,郑克不慌不忙警告宋思媛。
“哎呀~知道了,真烦人~”
郑克走后,宋思媛看向两人:
“你们相信人都是楼云贤杀的吗?”
岳观潮深思熟虑后摇摇头,岳二炮一脸懵逼打了个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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