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挽着阿京的手走进大厅。蓝色的门开启时,阿京心里竟紧张起来。上一次,在这大厅里,她不过伸 手和路安打一个招呼,就引来那样多奇怪的目光。想起来,仍然会发毛。

    门开了,路安带她进去。大厅中仍是人来人往,忙碌又安静。但所有路过的人都礼貌地停下来打招呼, 向阿京微笑。

    房间仍在九楼,一切都收拾妥帖,阿京的是一间大阳台房。能俯瞰到楼下的街心花园。平视附近高高低 低的楼盘。抬起头有晴朗的天空。很好。一切都很如意。

    离正式的寿宴还有好几天,路安陪阿京游历川城的公园和名胜。

    吃特色小吃,看传统滑稽的皮影戏,亲自动手做竹根雕。在酒吧里和叶正华变着花样儿调酒。阿京像个 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路安只是微笑着陪她。做什么都行。他还没有从那一晚的惊吓中彻底地恢复过来。忘不了把阿京背出洞 来的那两个人穿着的防化服。银白色地闪着光,看得他触目惊心。究竟还会留下什么可怕的后果?他没发预 料和猜测。现在,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健康。什么都好说。

    路安把担忧和心事隐得很深。

    晚上,阿京的头枕在他的手臂里,动来动去。睡不安稳。

    “睡不着?”

    路安摸着她的手,朦胧地问。

    “可能是白天太兴奋了。”阿京在暗夜中大睁着眼睛。

    “那就闭目养神。”路安拍拍她。

    “这几天都快玩疯了。”阿京轻轻地笑,忽然转过来,和路安面对面,几乎要顶到他的鼻子,看着他, 又笑起来,拥住他,把脸凑到他的脖子里去。随着笑声,清清浅浅的呼吸吐在路安的脖窝里,让他温暖又惬 意。

    路安拥着她。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阿京感觉到,调皮地咯咯笑起来。

    “你可别想轻易就被放过了。”路安笑着,把阿京压倒。阿京推开他,把枕头当作遮掩的武器,飞快地溜下去,却被路安逮到脚脖子,跌在地毯上,又踢又蹬,路安跑过来一把捉起钳住。阿京假意被弄疼到手腕子,轻哼出来,路安一放手,她立刻又逃出去。门都要拉开,眼见得逞,路安从后面追上,一把将门关严实了,结结实实从后面抱住,拖了回去,阿京再想骗,哪里还有机会。被欺负得只哼哼。

    “还闹吗?”路安戏谑地笑。阿京坚决不和他一起去冲澡。不然,恐怕又会很惨。路安搂着她塞进放好 水的浴缸里,阿京高举了手,手指上绕着一条白毛巾转着扬着,气鼓鼓地:“你必须优待俘虏!”

    路安大笑,将她的白旗取下来擦溅在脸上的水。

    两个人清洗完,重新回到床上。阿京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没有危险了,如一只小狗一样蹭着趴到路安 的胸口上去半躺着。

    “安子。我们一辈子都要这样,好不好?”

    “嗯。”路安应着。半睁着眼看脸凑在自己胸前的小女人。把手放在她光滑纤细的背上。他有点儿累。 全身散发一种男人快意舒适后满足的慵懒。

    “其实过日子就是这样简单充实,对吧?”阿京微抬了头看他。

    “什么样的简单充实?”路安闭着眼睛。

    “每天晚上都这样,枕着心爱的人的手臂睡觉,然后,给心爱的人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

    路安微微一震,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拉住阿京的手放在手心里,深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叹出。没有 说话。

    阿京把下颔顶在他的胸脯上,想了一想,继续憧憬:“等到有空闲了,我们就一起去旅行吧。到五十岁 的时候,如果还走得动,就一起去爬山。”

    路安轻轻地笑了:“看来,我得去买一样礼物来送给你了。”

    “什么礼物?”阿京有些困意沉沉。他送她的礼物已经很多了。

    路安搂着她不出声。只是拿起她的手指来一个一个地瞧。

    阿京睡着,做了一个梦,一室的红色。红窗子红门红床红蚊帐。喜气洋洋。

    第三天便有陆陆续续的远客来了。叶正华一早便来了,问路安要不要去接美洲那边的宾客。一边说,一 边望着在阳台梳头的阿京,把声音压低了些:“听说这次是米妮来了。吵闹着一定要跟了来的。”

    路安微微地皱眉。望望阿京,摇着头:“我还是避开些好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电台突然有紧急的工 作安排。”

    “那其他地区的要不要去?”叶正华看着路安。按理来说,既是这样隆重的宴会,路安是应该为父分忧 ,接待一些路子良分不开身迎接的远道而来的宾客。

    “既然美洲的不去接,其它地区索性也不去。”路安想了想,摇摇头:“还免得节外生枝,闹出些不愉 快来。父亲那边我去解释。一些边远地区,请你代劳好了。”

    叶正华笑笑,转身出去。阿京刚好进来,见到叶正华的出去的身影,叫住他问:“小晴来了么?”叶正 华笑着:“她上的那个班比我重要。说要今天下班后坐车赶过来。要到晚上才到。”

    阿京有些遗憾。如此一来,今天路安肯定忙,她只好 一个人逛街了。而阿锦如今是两个人的身子。正 是要好好安胎的时候,不敢舟车劳顿,只是让平子来贺寿。

    “阿京,今天做什么安排?”路安换着衬衣问。

    “今天你不应该去帮路伯伯?”阿京有些惊讶。

    “我全天侯供你差遣。”路安理着领子。阿京过去帮他,伏在他胸前听他健朗的心跳:“我得好好休息 。睡个美容觉。明天才能光光鲜鲜地参加寿宴。”

    “反正丑媳妇也见过公婆,还怕什么?”路安笑她。

    “很丑么?”阿京捶着路安。

    “不去也好。我可以静下心来整理一些资料。”路安拿出手提,一副要窝在房里办公的样子。

    “你不休息,就应该去帮路伯伯和师父,他们一定很忙。刚刚阿华不是说有许多的宾客要接?”

    “我担心,我守着你。”路安突然抬起头来说。似乎并不是开玩笑。

    “会有人来偷我吗?又不是国宝。”阿京抿嘴笑起来。虽然不明白路安为什么不去帮忙,也并没多想。 或者他也有些累。

    两人在房间里平静地度过上午。连午饭都是路安叫了到房间里来。下午阿京上床睡午觉,路安看她睡熟 了,才锁了门出去。他要送一件重要的礼物给阿京。也该送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送过以后,或者还可以 邀请两家人一起热闹地坐下来吃个饭。定下重要的日子。这些,都早在他的脑海里浮了多日了。他不想再担 惊受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牢牢栓在身边。这一辈子,都烙上他的印记。

    路安一路从安全梯下去。他要避开一个人。曾经的事,都已经过去。他希望不要再造成伤害,尤其不想 牵涉到阿京。

    路安离开不久,阿京被门执着的门铃声惊醒。

    她穿了睡衣起来,有些迷糊:路安忘记带钥匙出去?

    披着头发过去打开门,阿京愣了一下。

    门外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黑色偏黄的长卷发,衬得皮肤如白雪公主一样,甚至有些过于苍白。一 双大大的棕色眼睛,如一个活生生的洋娃娃站在前面。只是,这个洋娃娃的脸上没有笑容,眼睛里有一种无 法言说的悲伤,那样的木然和伤感,像一个做错表情的sd娃娃。

    有微微的凉意。阿京下意识用双手环住了胸,对门口大眼悲伤的洋娃娃微笑了一下:“你要找人吗?”

    洋娃娃没有笑,瞪着美丽迷人的大眼睛,望着阿京,慢慢地嘶哑地说道:“我是米琪。”

    这样美丽的女孩,声音竟暗哑如老人。令阿京微微吃了一惊。

    米琪?阿京茫然了一下,米琪是什么人?她没听说过。

    “进来坐吗?”阿京让开她。总该是单行道的客人吧。

    米琪看着她,那样久久地盯着,阿京有些发毛,转过身,心里不安起来。米琪跟着她进来。如一具木偶 ,跟在她后面,门也没带进来。

    不关也好。阿京披上一件风衣。倒了一杯水,放在米琪面前。在沙发上坐下来。

    米琪一直站着,目光如炬,跟着阿京。阿京坐下来,她才坐下来。

    “喝水吧。”空气似乎是凝固的。阿京忐忑地招呼。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米琪突然问。脸色露出无限悲凉的笑容。眼睛那样大,却那样空洞。

    阿京没有答话。心却慢慢往下沉。他是指路安吗?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她?

    “你是说……安子?”阿京试探着问。

    “你叫他安子?”米琪突然激动起来,脸色更白了,几乎要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叫他安子?你就可以 叫他安子?哈哈哈。”她突然怪声笑起来。

    阿京紧张地往门口看去。门是开着的。这样,至少安全一些。

    米琪停下来,看着阿京一会儿,不再发笑,低下头去,眼里竟流出泪来:“安子!如今,你终于肯让人 叫你安子!你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叫你安子的女人!我原来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吗?”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情绪变化这样快,阿京一时间惊愕不已,只从茶几下拿出纸盒来推到她前面 ,不知道该说什么。

    米琪抽了纸来擦眼泪。再抬起头来,眼中居然全是轻视与伤痛:“怪不得米妮说是一个土著。米妮说是 一个丑陋的丫头。怎么是你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原来不过是一个你这样的女人?”

    阿京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米妮是谁,她现在隐约知道了。原来是两姐妹。米妮出言讽她,米琪找上 门来。果然算的,是路安的风流账。

    “他什么都没有和你说过?”米琪看着她,突然又冷笑起来:“为了你,他居然不来接机,居然躲在这 屋子里一整天。居然连见我一面都不敢了?”

    阿京静静地看着她。说得多一些也好。她就可以了解得多一些。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真像一尊安静的雕塑。”米琪依然在冷笑:“他怕打破了?包在透明的箱子里?”她突然从身上摸 出一根烟来,点了,喷云吐雾。又跷起腿来,动作幽雅,与站在门外悲伤的洋娃娃完全成了两个人。

    “你知道吗?”米琪大大的双眼在烟雾中泪水迷蒙:“我为他放弃了身价过亿的未婚夫,我从婚礼的教 堂里逃出来投奔他。我跟着他守孝三年,我把一生的爱恋都给了他。我连命都不要了。美妙的声音也毁了。 我付出过多少?我做了多少的牺牲?”她站起来,逼近了阿京,大眼睛里有骇人的伤痛与嫉恨:“你做了什 么?你为他付出过什么?你安稳地坐在这里,有没有想过,这个位置,不应该是你?不应该是你!”

    阿京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望着她。

    她说的是真的?从婚礼上逃出来?守孝三年?连命都不要,把声音毁掉?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爱恋?为 什么,她从没有听到过路安提过只字半语?

    安子。安子这个称呼,究竟有什么不同?

    怪不得路安不轻易让人称他安子。怪不得她那天在大厅中招呼了一声安子,惹来那么多异样的目光。怪 不得路安今天一整天呆在房间里,怪不得路安说,他担心,所以要守着她。

    他担心米琪找上门来?担心米琪说出什么来?

    米琪一步一步跟过来,烟丢了,脸上全是泪,泪里是绝望和疯狂:“你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 办?你要怎么办?”

    阿京往后退,她脑子里很乱,靠在墙上,混乱成一片。安子,你从没有和我说过你的过去,哪怕提到你 母亲,你也没有说守孝三年的事,你瞒了我什么?

    米琪忽然伸出手来掐着阿京的脖子:“我想掐死你!我恨不得掐死你,然后把他剁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我把你们剁得血肉模糊,和在一起,我再把自己的肉一条一条割下来掺进去,我让你们死了也摆不了我得纠 缠。哈哈哈。”她仰头狂笑。

    阿京拼命挣她的手。米琪比她高,疯狂中,力气也大得吓人,阿京被她死死抓住,喘气急促,同时因了 她这些恐怖的话惊惧不已。

    有人闯进来。一个满头卷发的黑人。高大英猛,一把将米琪拉过去,搂在怀里,哄着她: “dea

    ,quiet.quiet.”

    米琪在他的怀里转过头来,一又大大眼睛变得通红,看着阿京,笑得狰狞:“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 我用鲜血诅咒你们!”她猛然咬向自己的手臂,抬起头来,嘴角已是鲜血殷然。

    阿京惊呼一声,捂住眼睛。

    黑人连声说着so

    y,抱起米琪急匆匆出去。

    米琪不再挣扎,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阿京在沙发上瘫坐下来。风衣领子被米琪抓的皱成一团。她才坐下来喘息。猛然听到米琪的暗哑的声音 又在门边响起:“我不甘心!不会放手!不会放手!”

    阿京吃了一惊,转过身去,看到米琪大睁的愤恨的双眼,她才把头探过来,手扒在门框上,立刻又被黑 人抓开,连哄带抱地拉走。

    阿京望着黑人搂起她,消失在走廊里,才转回身关起门来。背靠着门,仍旧惊悸。路安究竟怎样惹到这 个女人?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京才慢慢地走回去,竟听得门又响起来。

    阿京站起来,在房间里寻找武器,不论她是不是疯了,她至少应该自卫!

    门打开,路安大踏步进来,看到全神戒备的阿京,有些惊讶:“阿京,你在做什么?”

    阿京看着帅挺的他,心中百感交集。

    “怎么了?”路安拉开窗帘,满室的阳光洒进来。房间登时亮堂,他推开窗子,悠悠的风便穿进来。屋 子里立刻便得舒适温暖。

    路安搂着她:“怎么了?不说话?”

    阿京摇摇头。拥住这个健壮的身躯。她爱他。搂着他就像拥有整个世界。无数的疑问,她想当面问个清 清楚楚。

    “发生什么事了?做恶梦了?”路安轻轻拍她。

    “刚才……”阿京刚刚启唇,被轻轻的敲门声打断。

    路安放开她,大步过去开门。门口站了蓝色西装的青年人:“子良将军说美洲的宾客盛情邀请,请您今 晚务必出席欢迎酒会。”

    “几点?”

    路安皱眉。一定是米琪闹的。总要去面对,躲也不是办法。只是阿京,怎么办呢?

    “半小时以后,在四楼。”

    路安转过身来,阿京望着他。

    “刚才怎么了?”路安问。

    “刚才……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路安紧张起来,拉过她坐在怀里,伸手抚她的额头。他担心。时刻担心,辐射还会造 成什么伤害?阿京的身体,会遭受什么折磨?

    “没什么。只是睡久了,有些晕。”阿京看着他微皱的眉。“你要去出席酒会?”

    路安点着头,轻轻揉着她的手:“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他不想带阿京去。谁知 道米琪会做什么他不想再惹出麻烦,更不愿有任何伤害阿京的事情发丝。

    “好。”阿京点头。深深地望着他。安子,不要我去吗?你还有继续瞒我吗?

    路安起身准备。阿京在后面沉默地望着他。疑团如漫开的烟雾一样,一点一点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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