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两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宝禄忙过来招呼,高俊树看到孟阳给戚玉真叫了马车,心中感激,为了舅父能够痊愈,高俊树不再像之前在四海坊时的那般放肆,老实的候在马车旁,扶孟阳下车。
下车后孟阳让高俊树不必服侍自己,让他去把那戚玉真搀扶下来,此时戚玉真已经挪动到车门口,刚才卸了锁具时还有些许力气,如今在车里这一行一颠,身体便有些吃不住了,整个人软绵,眼前发黑,强忍着挪到车门前,便再也无力气动弹。
孟阳随着高俊树来到前车,看到此景,让高俊树去抱那戚玉真,然后随手结了车钱,向客栈内走去,高俊树紧随其后。
宝禄帮着打下手,一路上观瞧新来这二位,一个病恹恹,一个体壮如牛,再配上前面的小公子,说是主仆三人倒也像,可是也没见过谁家的仆人病成这个样子,奇怪呀奇怪。不过他倒是知道小公子为什么要住甲字一号房了,原来是还有随行的人手。
来到小院,孟阳将钥匙递给宝禄,让宝禄打开东厢房门,命高俊树将戚玉真抱在床上,嘱咐宝禄去准备午饭,特意叮嘱给戚玉真备些清粥小菜,不可有荤腥,给高俊树多准备些吃食,但不可有酒,让宝禄把他的饭菜送到正房,让高俊树给戚玉真喂些水,用完餐后在正房门口等候差遣,二人唱了个诺,便各自忙碌。
孟阳回到房中歇息,不多时宝禄送饭过来,用餐之后,孟阳将箩筐中的物件放在桌上,拿起箩筐走到门前,高俊树已然等候在此。孟阳将箩筐让高俊树背着,带着高俊树,走出客栈。见到宝禄,孟阳叮嘱宝禄安排伙计照顾戚玉真,便向城外走去。
高俊树不知孟阳去城外作甚,也不敢问,只好背着箩筐闷闷的跟在后边。孟阳来到城外四五里,此地便是林间杂草,不再有庄稼农田,孟阳放缓了脚步,东看西看,看样是在找寻什么。
不多一会儿,孟阳找到了目标,采了一把不知名的草递给高俊树,示意高俊树放在箩筐之中。继续向前寻找,两人越走越远,孟阳时不时的停下辨别一番,采一把草,直到天色擦黑,箩筐已经装满了三分之一,孟阳才停止找寻,带高俊树到城门处交钱领了凭证,回到客栈。
先到东厢房看了看戚玉真,高俊树打开房门,随着孟阳走进东厢房,将门掩好,转过身来。此时的戚玉真休息了半日,加上中午饮食充足,已然恢复了不少体力,虽然虚弱,但比之前来的时候要有起色多了。
戚玉真看到孟阳进屋,赶忙侧身想要下床,此时孟阳已走到床边,轻轻按住戚玉真,让高俊树扶戚玉真坐起,背后用被褥垫好。高俊树看到戚玉真脸色恢复不少,很是高兴,扶起戚玉真之后,给孟阳搬过椅子,服侍孟阳坐下。
孟阳对戚玉真说:“我姓孟名阳,字景明。家中世代经商,我年幼时便和家中商队行走四方。行商外出不易,常有人生病,有时这病来得疾,半路上到了荒山野岭又没个医馆,便全靠商队里的一些偏方医治。虽然手法粗糙,用的都是随手能采到的药材,不过倒也有效,家中长者、伙计外出行商,都得精通此道方得获得资格,我们这些孩儿从小便当做必修之事,许多年来,积累了不少的偏方,我叔伯们不乏个中高手,又对我喜爱有加,所以都倾囊相授。你这臌疾,在我家中称为臌症,寻常的大夫虽然难治,但到了我的手中,却是不难。”说罢让高俊树将箩筐取下,取出先前摘下的草枝,放到桌上,手指其中一根,让高俊树拿了过来。
孟阳接过来,对戚玉真说道:“你来看,这是龙苓草,现在长的时候刚好,要是在他处,还不好找寻,你运气好被运到了安庆县,此地水土适合龙苓草生长,有了它,你的病便好了一半。”说着将龙苓草递到了戚玉真面前。
原来今天下午孟阳带着高俊树外出,是去采这给戚玉真治病的草药,戚玉仔细观瞧,却见这龙苓草虽然名字大气,长得实在普通,除了叶片上有些蜿蜒的纹路,其他方面与路边杂草无异。
孟阳将龙苓草交给高俊树,又让高俊树取来他所指的第二味草药,向戚玉真介绍起来,高俊树虽然少言寡语,此时却听得认真,孟阳此时每介绍完一样草药,不待孟阳伸手,他便接过在桌上放好,孟阳看了看他,也没有多说,直到第十二味草药介绍完毕,孟阳便停了下来,接过高俊树端来的茶碗,讲了这么多,也有些口渴,品了几口茶,觉得恰到好处,对高俊树的能力又提升了评价,看来也不只是个粗人啊。
此时的戚玉真惊喜和感激交杂,又有一丝激动,只想着没几日好活,还惦记着高俊树,没想到今天来了一位东主不嫌弃他的病身,将他二人买了下来,如今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心中五味杂陈。
戚玉真原本想要下床给孟阳磕头,可惜身子不中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孟阳又说道:“虽然你们是我买来的奴隶,礼不可废。但是不能拘泥于礼法,还要顺势而为。你目前身体抱恙,我命你无需多礼,何况这不还是没治好你的顽疾嘛!感激的话也不必多说,留着你的力气,待到你痊愈那一刻,为我好好效命即可。”
戚玉真苦笑了一下,双手作揖。这个家主虽然年轻,却句句说到人心,举止大方,讲规矩又不拘于小节,颇有风范,原本在被贩卖时心里盘算好的计策,在这半天时间里是被这小公子的举动影响的改了又改、变了又变,早已和最初时的计策面目全非。罢了!戚玉真心中长叹一声,这年轻人不错,也还不知道他家中的背景,计策就再放放,静观其变。
孟阳此时回头,高俊树见状俯身下来听命。孟阳看到高俊树的变化,微微一笑,说道:“我刚才介绍的草药,名字和样子,你记牢了吧?”
高俊树一惊,没想到孟阳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心思,连忙拱手道:“记牢了!”
孟阳点点头,道:“那之后的草药便由你去采,每日三副,谨记当天的草药当天煎熬当天服用,不可多采,熬好的药汁也不可留至隔天服用。待会儿去店里借那熬药器物,我来指点你如何煎药,以后戚玉真的服药,也由你来经办。你可与戚玉真同住东厢房,要是怕扰了他休息,对面西厢房空着,也可去那里住。”
说完站起身,嘱咐戚玉真好好养病,便向外走去。高俊树连忙替主人开门,原本以为孟阳回房,没想孟阳外出,高俊树本想跟随,孟阳吩咐他去照顾戚玉真,不必跟来,高俊树才轻轻合上院门,来到东厢房。
戚玉真见高俊树进屋,没有说话,眼神示意高俊树检查下外面,得到高俊树确认,院中无人,才躺在床上笑着说道:“子俊,如何?”
“看不懂,但这小公子不一般。”高俊树话不多,简明扼要,原本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可惜人生惨遭巨变,又被打入奴籍,几番折磨,逐渐成为一个少言寡语之人。
戚玉真微微点头:“当年王爷被谗言所害,我虽多方防范,布下天罗地网,没想到来的是陛下亲军,那血鸦卫无声无息围住王府,潜入进来,两个时辰,除你之外所有王爷亲眷仆役,全被夺了性命。王爷的虎卫已经是天下少有的精锐,原本以为即使不敌,也能和血鸦卫拼上一拼,谁曾想到陛下的血鸦卫是如此的可怕,虎卫折冲府这一千带品的军士,内里高手如云,可是就连七品的折冲都尉,竟然都来不及发出示警,便成为血鸦卫的刀下之魂。陛下的亲军,名不虚传,真是可怕之极,我们还是低估了陛下的底蕴。”
高子俊,也就是化名高俊树的王子,听到此时早已双目通红。
戚玉真又道:“王爷雄才大略,一直为陛下所猜疑,可怜王爷的一片忠心,至死还是忠心不二。不过王爷也知那皇家本无情,自认识了端木妃,没有接回王府,而是交由我安排,住于那隐秘之处,后来便有了你。这些年苦了端木妃,为了保密,连个下人都没有,凭一己之力把你养大。好在你也争气,自投军以来,驻守边疆,靠自身的战功,从府兵升至旅帅。这次王爷恐大限将至,召你回来见上一面,谁曾想还未见到,王府便遭此横祸。好在我将替身放在王府,真身藏在这郡守府中当个总管,让你化身护院家丁在我身边,郡守只是一人杀头,家眷及下人为奴,否则咱们也被杀无赦的话,我也无颜去九泉之下见王爷。原本以为时日不多,无法再伴子俊左右,没想这位小公子将咱们买了出来,还要给我医治这病。虽然此人的一举一动,疑点颇多,但如今人在矮檐下,再加上这份痊愈的希望,在下原本心里的一份谋划,现在反倒不堪使用了。这段时间,还请子俊屈尊,装作奴隶,不要有破绽,待形势明朗,要是戚某人能侥幸去除病根,再辅佐子俊,到时候,还子俊一个小王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还请子俊三思。”
高子俊一直认真听着,直到戚玉真说道最后叫出了那声小王爷,高子俊浑身一震,开口说道:“亚父,之前已经说好,以子俊称我,小王爷这个称呼,未到那拨云见日之时,休要再提。”
戚玉真看高子俊破天荒说了这么多,知道他急了,便点点头:“子俊,咱们寄人篱下,防患于未然,以后子俊我也不会叫了,就叫你高俊树,你也唤我舅舅或戚玉真。”
高子俊深施一礼:“舅舅,以后我便安心做那高俊树,对待这公子,”说到这顿了一下“对这公子,我会做好功课,不露丝毫破绽。”
“也罢,以后就侍奉这位公子吧,毕竟‘主仆一场’。”戚玉真见高子俊如此用心,想到未来可期,心情大慰,开起了玩笑。
“高俊树”则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只点点头,能不说一个字便不说。他心中承载的事情太重、太多,这份重量压得他时刻喘不过气来,越发的沉默寡言。
孟阳此时趁铺户还未歇业,来在街上要寻一处兵器店。之前询问宝禄县里大的兵器店都有哪些,宝禄说了两三家县城知名的兵器店,孟阳交待好他预备晚餐的事宜,便沿着他所指路线,将这几家兵器店逛了一遍,合计了一番,心中有了计较,便向清风客栈走去。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稀少,孟阳走在路上,正在思忳近期身上发生的事情,关乎未来的前程,不由他不细细思考。正在思索之中,突听到头顶高处开窗的声音,伴随还有水的荡漾之声,孟阳心道不好,赶紧向后一避,只见哗的一声,一盆水泼了下来,要是刚才孟阳反应慢了半拍,这盆水就要淋他一个落汤鸡。孟阳有些气恼,抬头说道:“主人家,泼水不看街上是否有那行人吗?”
只瞧那一个壮妇闻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也不言语,便回身把窗关的山响。
孟阳摇摇头,这妇人寡廉鲜耻,平日里估计也是这街上有了名的泼妇,蛮横惯了,殊不知祸端便是从此而来,只是未到时候罢了。孟阳见的多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倒也不放在心上,摇了摇头,继续向前。
戚、高二人正在密谈,听得敲门,高俊树出得房间,打开院门,见是伙计送来熬药家什,高俊树连忙接过,道了声谢,回屋整治停当。不多时孟阳回来,伙计也将餐盒送了过来,高俊树先服侍孟阳用餐完毕,收拾完毕,又到东厢房照顾戚玉真。
孟阳饭后在屋中踱步,思考今日所做之事的得失,自省完毕,又计划了明日的行程,直到高俊树禀报,方才停止。
孟阳随高俊树来到东厢房,看到炉子、砂锅、碗、勺、水桶摆放有秩,草药放在一边,炉火已经点燃,此时微火。又看了眼戚玉真,戚玉真此时也在偷偷打量孟阳,看到孟阳向他看来,急忙收敛视线。
孟阳让高俊树倒水一斗,微火不变,依次投入药材,提醒高俊树每味药投入的时间和火候,直至全部投入,一斗水煎至四升,方才停止。
高俊树将汤药倒入碗中,细细喂入戚玉真口中,孟阳在旁观看此二人,心中暗自思索。待戚玉真服完药,高俊树收拾停当,孟阳对高俊树说道:“水以一斗为准,多则加,少则减之,如剂多水少,则药味不出,剂少水多,又煎耗药力。”高俊树点头称是。
戚玉真向孟阳道谢,孟阳示意小事一桩,嘱咐其安心养病:“今夜一过,明日必微有起色,但不可贸然起身用力,以药补亏,亏盈只是小得,才可进入真正医病,如此循序渐进,才可根除。”
戚玉真不敢怠慢,表示一定遵公子嘱咐,孟阳起身回屋休息。高俊树回来将门窗再次检查,确定不露邪风,在房中守着戚玉真,前半夜未睡,直至后半夜照顾戚玉真起夜之后,才回西厢房小憩,他自幼参军,知道自己打鼾,怕扰了戚玉真休息,才如此行为。
而孟阳颠簸劳顿两日,但未觉疲惫,知是“地气”的功效,对于“地气”给自己带了来多少改变,心中好奇。回到房中,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体,身体此时拥有巨力,却不曾像那高俊树那般肌肉隆起,反而皮肤较之前更加细腻,筋肉也只是匀称。孟阳不知这等身体,这巨力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力气大到什么程度。除此之外,身手矫健也是一项,此时要是再和宋三之流打一架,估计把阳安郡的乞丐们集中起来,也没有孟阳一合的对手,孟阳可能都未出汗,对方可能已经骨断筋折,全部躺在地上呻吟了。
孟阳觉得地气的功效不止这些,突然想起一事,今日在街上被人泼水之际,早早听到开窗之声,甚至是那水在盆中荡漾之声,之前沿街乞讨,有那人家被惹得烦了,猛然开门泼出水来,孟阳反应不及,经常被泼中,后来学的机灵了,早早躲在门侧,才能躲的过来。今日却是不同,早早便听到了那些细微的声音变化,不知可是听觉也开始变化,有了异于常人之处?
想到这里,孟阳也不犹豫,盘坐在床上,身体放松,将注意力全放在耳上,向四周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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