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均没有说话,他和谢承运何其相似,却又何其不相似。
可能命运所致,温晚棠去世后谢高旻一蹶不振,索性将所有政事全权交由谢承运处理,自己终日在寝宫内忧愁度日。
天运四十三年,九月初二!
谢承运掌控国政大权近一年,这一年谢高旻逐渐退居幕后,说是幕后,但他再也没出现在诸多臣子面前,甚至连一次朝政都不曾上过。
这一年谢承运一次都没去看过谢高旻,对于谢高旻,谢承运是恨的,只不过,这层恨意,却又不似对温晚棠那般。
在谢承运记事以来,身边除了温晚棠的打骂,便是谢高旻冷漠无情的注视。
要问谢高旻有没有在乎他这个皇子,可能是在乎的,毕竟被温晚棠打骂过后,谢高旻都会差人来问候一番,顺便赏点金银珠宝什么的安慰一下谢承运。
但,也仅仅是这样。
长时间以往,谢承运便知道,在谢高旻心中,其实有他无他都一样,不过,有了他,至少温晚棠的怒火会由谢高旻身上转到谢承运身上。
以往谢承运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还傻傻的跑去问谢高旻为什么温晚棠动不动就打骂自己,结果却得到谢高旻一句她是你母后,打骂两句忍忍就过去了。
似乎也是从那时起谢承运变得话少。
这日半夜谢承运还在批阅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头昏脑涨间书房门被人敲响,“太子殿下,皇上召见。”
谢承运停下手中动作,摁了摁太阳穴才起身,“走吧!”
“父皇近况如何?”路上谢承运问道。
前来传话的宦官微微叹息,“皇上近日精神萎靡,多数时候都在昏睡当中,这两日倒是时常念叨殿下……”
谢承运听言不再说话。
“殿下,皇上怕是……”宦官情绪不高,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难过。
谢承运走在前方,听言神情极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终须要走这一遭,公公跟随父皇多年,看开点就好。”
宦官又是一声叹息。
御和宫——
自从温晚棠死后谢高旻便将寝宫搬到了御和宫来,此时御和宫灯火通明,昏暗的灯光中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声。
谢承运已经近一年不曾踏入这御和宫了,但御和宫里一切都未变样,还保持着之前的风格。
谢承运沿着回廊到了谢高旻寝屋,宦官上前一步敲了敲门,“皇上,殿下来了。”
屋里传来谢高旻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吧!”
“父皇!”谢承运饶是对谢高旻心有怨恨,此刻仍旧还是唤了一声父皇。
“坐吧。”谢高旻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待谢承运坐下,他咳嗽两声悠悠道:“朕马上要去找你母后了,这些年朕知道你怨恨你母后和朕,但斯人已矣,朕还希望你能放下怨恨好好管理泗国,待朕走后,你记得将朕的墓碑建在你母后旁边。”
谢承运这才掀起眸子看向谢高旻,良久,他问谢高旻,“父皇这些年可曾后悔过?”
谢高旻要死不活的又咳嗽了两声,“自然悔过,只是,一切早已经没了回头路。”
空气静了两秒,谢高旻又道:“运儿,往后你若有心仪之人,可别学父皇,有时候,权利其实也并非全是好处。”
谢承运沉默许久才幽幽说道:“儿臣已有心仪之人。”
虽对谢高旻心有怨恨,但谢承运还是想将温灵均说与谢高旻听,这个男人虽不曾尽过父亲的职责,但始终他还是得叫他一声父皇。
“她爱你吗?”谢高旻似乎有些讶异,停了两秒才问道。
谢承运摇摇头,“儿臣不知。”
虽和温灵均在一起快两年了,但温灵均从未说过爱他,也从未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很多时候都是他在主动,而温灵均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最多的互动,也仅限于牵牵手搂搂腰罢了。
“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姑娘?”谢高旻又问。
谢承运到底心里还是怀有期待,“不是姑娘,儿臣心仪之人是个男子。”
谢高旻愣了两秒,有些许震惊,但看到谢承运平淡的神情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男子就男子吧,是傅连珩吗?”
谢承运又摇头,“是氏国二皇子温灵均。”
谢高旻这次被震惊得剧烈咳嗽了两下。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很多细节这两年他不是没注意到,只是没往哪方面想罢了,现在回想起来,一切似乎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想到温灵均的身份,他还是又问道:“不能变了吗?”
谢承运沉默,半响才低声道:“不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从对温灵均动心那一刹那,谢承运就没想过有其他人。
只是谢承运不知道的是,温灵均重活一世,心性比上一世更加坚定,而他的这份感情,注定要被辜负。
谢高旻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谢承运退下。
谢承运知道,谢高旻这是已经承认温灵均的意思。
在这之后约莫半个月,谢高旻便悄无声息与世长辞。
丧葬这天谢承运并未听从谢高旻的话将其葬在温晚棠墓旁,而是将谢高旻的梓宫安葬在了离温晚棠极远的一片墓地中。
期间温灵均一直尾随着,看着两座相邻不知多远的墓,温灵均不解,“殿下为何要将两座墓碑安葬得如此远?”
谢承运看了一眼谢高旻的墓,“父皇一个多月前召见我,希望我将他的梓宫安葬在母后旁边,但我觉得母后应该不太想见到他,这些年我虽心中有怨,但她终究是我至亲之人。”
“我知道她年少时是一方将军,心有鸿鹄之志,本不该束缚在这深宫之中,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父皇,父皇也曾后悔过,只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用。”
“他绑住母后一生,却始终未在她心上占据一片天地,倒把两人折磨得不似人。我曾怨恨母后父皇,但随着他们的离世,这份怨恨也随之离去,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还她一片清净,至于父皇,既然有所悔恨,何苦到阴曹地府了还要纠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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