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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害怕自己会冲动系统, 你觉得呢?”
系统依旧没回复,林之言本来就不是想要从它这里得到答复,她不以为然垂下眼, 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掌心。
相比较她最初睁眼所见到的光滑细嫩, 现在无疑粗糙了许多。
但她更喜欢现在,这种力量充沛的感觉无论多少次, 都让她怦然心动。
她的生命由自己掌握,她的行动由自己支配,不以他人意志转移,不为他人强权而夺去。
林之言的思绪飘了很远,从人群中飘荡至上空,再飘去内心一直挂念着的华里苏山峰。
她抬起眼睛, 深深地凝视着远处的山。
它蔓延在国界边际, 连绵不绝的山脉如同自然铸就的骨骼,无声地屹立着,却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如果想要攀登自五年前从未有人成功过的寂静路线, 她能成功吗?如果说海洛伊丝的成功率有70, 那她可能也就20,这20可能还要靠老天爷的眷顾。
过去引以为傲的体能和技巧在“寂静”面前都是不过如此, 不值得一提。
人类妄图征服自然, 就注定要接受自己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只是渺小的一粟。
“寂静”的首攀者, 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成功完攀的攀岩者,在登顶后说:“人类从未征服过山峰, 是山峰征服了我们,寂静亦是如此。”
但林之言并不是很认同这句话。
人类是如此地狂妄自大,竟然产生了自己“征服”大自然的错觉。
而林之言认为,自己也是狂妄自大的一员。
人类以相比大自然可称为“柔弱”的身躯做出本不应该做出的事, 这难道不足以称赞吗?
山峰征服了她。
但在她用着几近扭曲的姿势在陡峭岩壁移动时,在几乎可以说是光滑平面的峭壁缓慢却坚定地往上攀爬时,就代表了她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征服了它。
说到底“寂静”,是由人攀爬出来的路线。
既然有20的成功几率,不就说明了她也有可能成功吗?
冲动,就冲动吧,人类不可能永远理智,你说对吧,系统?
逻辑成功自洽的林之言微笑着收回视线,不再远远眺望着山峰。
她已经打定主意,在节目录制完的那天就去尝试攀爬“寂静”,它到底难在哪,距离多长,为什么被评为515d难度
这些,她要亲自去体会,如果她中大奖真的一次完攀,那就是on-sight“寂静”了!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导演瞅着林之言不再用他人战战兢兢的眼神望着山峰后,立刻出声。
“之言,过来一下。”
林之言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欢快地迈向导演,笑眯眯地问:“怎么了?”
导演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两下桌子,他看了眼笑得乖巧又明媚的林之言,内心有点不得劲,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是这样的,节目组认为你的攀岩水平过高,浓雾这条路线对你来说太简单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和别人一样攀浓雾,还有一个是去攀爬隔壁那条513b路线的“橄榄树”,这算是你的个人任务。”
话里虽然说是给两个选择,但明眼人都听得出节目组只是客套一下,肯定要让林之言选择后一项。
作为一档综艺节目,最主要的还是有看点,浓雾路线可以剪辑出“老手”vs“新手”的对照场面,但实在是前边林之言太厉害了,carry全场,完全就是一个大魔王形象。
虽然说节目组也可以给林之言打造这个人设,但偶尔还是需要一点波折。
简单来说,就是节目组“看不惯”林之言这么悠闲自得,必须要给她找事做。
林之言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愣。
她抿抿嘴,一双黑瞳紧紧盯着导演,也没说话,看得对方心里发虚,有些不确定地想是不是节目组太过分了,毕竟小林又没做什么,结果从头到尾都被针对了
他选择性遗忘了林之言昨天带头偷跑的事迹,导演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把后边的工作人员给吓得差点神经错乱。
这谁啊?导演??哦,对面是林之言,那就不奇怪了。
“哎呀,如果选不出就算了,这事怪我们,你还是继续爬浓雾吧。”
林之言抿着嘴,说:“不是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才513b?啊,我不是说513b不好,但是如果节目组是以“浓雾”于新手而言的难度作横向对比的话,应该是让我攀爬514b才是类似的感受。”
她双目真挚,清脆的女声也不急不缓,路过的工作人员听了都不由自主地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导演:“哈?”
一瞬间破防的导演面目全非,好不容易摆出来的慈祥面孔瞬间破裂,一直敲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林之言。
我以为你是在委屈自己被区别对待了,结果你居然是在委屈自己被节目组小看了!??
这这这拳头已经默默攥紧了,真的好想揍这个嘚瑟的小屁孩,拿了冠军后就无法无天了。
自己刚刚居然还觉得她受尽委屈了,呵呵,受委屈的分明是他自己!
林之言振振有词,还煞有其事地掰着手指头。
“这样吧,我推荐514b路线的“海角”,长度288米,听起来也是个好兆头,而且距离浓雾也挺近的,到时候还可以和其他嘉宾完成互动,其中三个难度点一定会让观众看得惊心动魄,你觉得怎么样?”
导演扯了扯嘴角,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这“反客为主”的感觉好像昨天就发生过了,他现在怀疑自己刚刚脑袋是被驴踢了,被下蛊了,现在才清醒过来。
林之言说完后,双眼亮晶晶,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快答应!快答应!”
导演幽幽说:“你考虑得还挺周到的哈。”
“肯定啊,毕竟我也是节目组的一员嘛,而且无名长峰的路线我都对比过了,最适合我和节目组的就是那条海角,你看它的造型非常奇特,与其他灰色岩壁相比是不是有点发红,而且形状突出类似海角,比起浓雾来说更为陡峭惊险,相当有意思。”
林之言说这些话就是信手拈来,连气都不带喘,侃侃而谈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地自信,除了中间差点嘴瓢差点暴露了自己早就盯上了“海角”路线这一件事外,非常地完美。
“但我听说攀岩每一个等级之间都差得非常大,你确定可以吗?”
林之言一脸意外地回:“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可以?”
导演一噎,头疼地说:“好了好了,知道你想爬海角,行,这就是你的个人任务。”
说罢,他叫来工作人员嘱咐了几句,然后再转过头和林之言说:“等会儿录节目记得装作不知道。”
林之言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绝对演得让所有观众都相信我是第一次知道!”
“倒也不用,平常心对待就行。”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他总觉得林之言是带薪休假?对于别人来说是折磨的任务,对她来说压根就是在“玩”啊,乐在其中。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剪辑方向。
之前请来的嘉宾大多都是来“体验”极限运动,所以展示给大众都是关于极限运动的冒险性和刺激性,但林之言的表现却能激起大众的兴趣。
她在节目中所表现出来的正面情绪能无声地渲染“极限运动在刺激危险外其实也很有意思,不只是作死,更多的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和结果。”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总归的,也是让观众觉得有趣的点。
想到这,导演一顿。
“林之言。”
林之言刚打算转身走人,冷不丁被导演全名叫住,懵了。
“还有什么吩咐嘛啊sir?”
导演很无语地撇了一眼贫嘴的林之言,用舌头顶了一下后牙槽,他终于问出一直藏在内心的疑问。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当专业的极限运动员?说实话,虽然你的确很漂亮,但是当爱豆有点太屈才了。”
比起容貌的好看,林之言给人的印象最主要还是她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无论是跑酷还是攀岩,都让人印象深刻。
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但林之言与俞进的那一场比赛的确震撼了他。
烈日凌空下,少女跃然于半空中的身影犹如一团火焰,让所有目光触及的人都恍惚以为自己被烈火灼烧。
林之言笑着说:“这两者也不冲突啊,不过之后你可能就见不到作为爱豆的我了。”
那个真正的林之言,真正作为明星的女孩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导演看到对方微微垂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在为谁悼念着,不过这肯定只是错觉吧,毕竟对方扬起的笑容一点儿也不见阴霾。
林之言靠在墙上,嘴角的弧度显得特别得意。
“嘛嘛,以后导演你只能在各大极限运动的领奖台上发现我的身影了,到时候我可以考虑一下当节目的教练哦。”
导演扶额,“把你能的。”
林之言笑了笑,突然说:“说不定,就算我没被邀请过来,我也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导演有些好奇了,他上半身微微倾斜,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我想要追求的东西啊。
林之言曾经想过,如果穿越过来的自己没有系统会怎么样。
她到底是被极限运动系统绑定才推着走这条路,还是说是出自于她自己的意愿走上这条路呢。
在这个问题上她想了半宿,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无论有没有系统,她都会走上这条路。
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感、冒险感还有常人无法做到的,这些统统都带给她“脚踏实地”的感觉,她迷恋着这种感觉,可能冥冥之中,在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会踏上这条路。
而踏上这条路的她在知道“寂静”后,怎么可能不会好奇地过来一探究竟呢?
或许平行时空的她与柏小谷只是惊鸿一瞥的关系,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除了相逢的一点外只会离得越来越远——
林之言眼睛轱辘一转,翘起嘴角。
“不告诉你。”
导演差点要炒起手边的策划本打她,却见对方嘻嘻哈哈地跑走,然后一把子抱住了柏小谷,只能无奈地摇头做罢。
“小谷!”
“嗯?”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的相遇也是一件奇迹。”
柏小谷怎么也没想到林之言从导演那回来,张口就是撩人的情话。
得亏站在这里的是她,换做一个定力不好的怕是已经面红耳赤了,她拍了拍林之言围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已经产生免疫力的她稳住了自己心里那只差点四处乱撞的小鹿,说:“嗯嗯,的确是奇迹呢。”
林之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对了之前不是跟你说空出一天来看我的比赛嘛。”
“然后呢?”
“其实两天后,也就是第三期节目录制前一天,也有我的比赛。”
“!?”
“就是告诉你一声,如果小谷来看的话我会非常开心,没来的话也没关系啦,毕竟事业最重要。”
柏小谷有些好笑地看着林之言。
哪里来的小狗啊,嘴上说着没关系但表情却可怜兮兮的,一副你不来的话我真的会好伤心的表情,有点太犯规了吧。
她手痒痒的,按耐不住直接上手摸了摸林之言的头发,对方眨了眨眼后,蹭了蹭她的手心。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毛茸茸触感,柏小谷心里那只小鹿直接火力全开撞出去了,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啊!救命!她好可爱!!
差点被冲昏头脑的柏小谷保持住自己最后一点理智,说:“我回去问问助理,如果不是很急的事我一定会赶过去看。”
林之言牵住对方的手,两人趁着节目还未录制的空隙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聊天。
“到时候你来的话,我就介绍给你我最近加入的攀岩队,都是很棒的女孩子~有一个还是抱石赛的冠军。”
“抱石赛冠军?听起来就很厉害。”
“”
两人交换了彼此的生活,在角落里,少女之间倚偎的身影惹人注目。
她们交换了彼此最近的生活状态,也倾诉了最近的苦恼,但有人倾听永远是一件温暖的事情,而林之言不只是一个活跃的倾诉者,更是一位合格的倾听者,二人之间的氛围始终是平和的。
聊了好一会儿,柏小谷突然停住。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确认无人看向这里后,偷偷凑近林之言的耳边。
“林林,我手上有个试镜女主角是冲浪运动员,反正我自己是不行,但是我觉得你很适合,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这个试镜,导演是出了名的看眼缘,如果是她看上了,就算是素人也会挖过来演习。
柏小谷就觉得,林之言能合对方的眼缘,保不准就被看上了呢?
她言简意骇地说了女主的信息,却没有透露这个电影的班底有多强大,远不是林之言现在的咖位可以够到的,就连五番配角都是有点名气的明星,根本轮不上林之言,但她却把女主角的试镜机会推给了对方——
在娱乐圈里,这无异于天降彩票。
无论这个角色适不适合自己,在娱乐圈里僧多粥少的情况下,首先吃下饼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不会冲浪又怎么样,大不了去练呗,如果真的不适合,也会选择利益交换,我推给你试镜,你推给我相应的资源。
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推给名气约等于零的小爱豆,就算对方是好友也不可能。
如果林之言真的打算驻扎娱乐圈,这个试镜对她来说会是一个转折点,就算试镜失败了,但认识了比自己至少高好几个level的圈内人士就已经是赚了,而如果她真的撞大运当了女主角,一夜爆红已经不是梦。
林之言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她只是看着柏小谷,问:“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不行?”
柏小谷摇摇手:“不行,导演是出了名的严格,她要求无替身,但是我有点深海恐惧症,真的不行。”
林之言托腮,脸颊一块软肉都被挤出来了还一副无知无觉的表情。
“我也不会冲浪啊。”
柏小谷很笃定地说:“如果是你的话,那一定能很快学会。”
她相信林之言。
就算没看过林之言冲浪的模样,但她就是觉得林之言一定能做到导演要求的那样。
虽然很可惜自己错过了这样的大片机会,但有时候并不是所有机会都适合自己,要学会放宽心。
林之言目不转睛地看着柏小谷,问:“试镜什么时候?”
“嗯一个半月后。”
林之言微微睁大眼睛,说:“那不还早着吗?”
柏小谷说:“不早了,毕竟这一个半月得要学会冲浪,到时候试镜的时候还要给导演展示自己的专业水平简直是太为难人了,除了本来就有玩冲浪的,一般人根本没办法做到像电影那样随心所欲吧?”
“我懂了。”
“嗯?你要去试试嘛?”
林之言怡然自得地侧脸看着柏小谷,挑起眉毛。
“不,我决定要把柏小谷打造成冲浪高手!”
柏小谷傻了,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怎么就扯回她身上。
她张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你——”
“难道小谷不想要那个角色吗?”
柏小谷也无法昧著良心说自己真的不想要,她将发丝撩到耳后,咬唇。
“不适合嘛。”
只是不适合,而不是说不想要啊。
林之言黏黏糊糊地抱住她的手臂,声音拖长。
“但是我不打算在娱乐圈继续发展诶。”
“诶!?”
面对柏小谷错愕的视线,林之言笑眯眯地点头。
柏小谷欲言又止,对方却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只能眨眼。
“小谷其实是很想试镜成功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深海恐惧症嘛——就跟你恐高一样,是可以克服的。”
柏小谷连忙摇头,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能成功。
“我现在得加上一句话了。”
“??”
林之言放开手,双手张开,阳光落在修长的手指上,照出一片透白,血管隐约浮动在皮肤下。
柏小谷不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入神。
“小谷要一直相信我的下一句,就是小谷也要永远相信自己。”
“反正去试试,又不会掉一块肉,是吧?”
录制,开始。
“林之言,你有个人任务。”
谨记要装作自己第一次知道的林之言愣住,惊讶地接过卡片,翻过来,上边标记了“海角”的路线图和关于它的信息。
“海、角我听过这个。”
脆生生的语气带着许些笑意,让坐在摄影机后边的导演沉默了,他特地转头看了眼副导演,对方也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确认了。
原来之前真的是故意的。
跟他想象中拙劣的演技不同,这人演得那叫一个浑然天成。
这就更突出她以前那些被人“看”出来的窃笑和无辜就是故意的,可恶,想到这就手痒了,要不他私底下和柏小谷商量一下,让对方代替自己狠狠地□□一顿林之言解个气。
林之言放下卡片,拿起攀岩装备,轻车熟路地走到海角下边。
“安全绳,ok,快挂,ok,镁粉,ok一切准备就绪。”
一旁,被节目组请来的保护员一直在端倪着林之言,似乎在确认什么。
在林之言将头发全部扎起来后,对方眼里突然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wait!you are link,right?”
这一声,不止吸引了林之言,也吸引了几米远的嘉宾们。
“你就是link吧?昨天欧雷拉比赛的冠军!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认错了,天啊你现在是要挑战海角吗?哇哦。”
她的语速很快,让宁社那群在外语方面只通了六窍的人满头雾水,面面相觑。
“你听得懂她在讲什么吗?”
“鬼才听得懂,我只觉得叽里呱啦的,然后就没了。”
宁社复杂地看着那边异常激动的外国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道林之言在国外还能偶遇粉丝,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说这话的人颇有些羡慕嫉妒恨,到时候节目播出肯定会把这段剪出来,毕竟在国外参与节目偶遇粉丝这事多稀奇啊,而且居然还是林之言这样的小爱豆,那简直是天降彩票。
林之言那一边,却是另一副场景。
林之言定定地看着对方几眼,从记忆里翻出重合的面孔,想起了对方是昨天比赛的59号,也是在最后难点dyno失败无缘于完攀的选手。
中间的仰角她用的是惊艳全场的背仰式度过的,就连她都在惊叹beta(动作)的多样性,动作库又加了一个看起来不可能偏偏还真能用上的奇怪动作。
“julius!”
听到林之言居然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julius捂住嘴巴。
“没想到你记得我,这也太感动了。”
这两个认出对方是昨天一起参赛的选手后,不约而同地拥抱了一下,都觉得很巧。
julius说:“这条路线我爬过,需要我跟你说有哪些难点吗?”
这里要说一点,如果在户外攀岩遇到同行,最好不要“好为人师”,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是否想要on-sight路线,所以最好先问一下。
毕竟很多时候,攀岩者想要on-sight的路线都是出自于自己内心对于这座山峰/路线的虔诚,要是一不小心破坏了对方的“朝圣”总而言之,多问一句总归没错。
julius的做法是对的,林之言的确不需要指导。
她穿好攀岩鞋后,转了转手腕。
“谢谢,但是我更喜欢自己去观察。”
julius点头,没有把拒绝当一回事,而是鼓励林之言。
“加油!”
林之言往后退了两步,仰头凝视着无名长峰,“海角”路线的确名副其实,它上下两端都聚拢在中间凸起,若是换个角度看,就像是一座低坡山谷,石质为花岗岩,陡峭的岩壁微微泛红,与其他灰色表面形成对比。
她平静的面孔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思考什么,就像是漩涡一样,让他人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被席卷,最后漫入其中。
在攀岩中,很多人将快挂点自下往上地排序,第一个快挂点就是1号点,第二个就是2号点,以此类推这样也能让攀岩者迅速判断出自己现在的位置和剩余的距离。
如果是free solo最大的魅力是那种向死而生的勇气,那么带绳攀最大的魅力就是人类在长久攀岩中所表现出的不被打倒的坚持和韧性,每一个点,都需要仔细思考判断,每一次攀岩,都是对自己的挑战。
4号点,抓握点更小,距离更远,以她的臂距完全没办法够着,只能通过如四字式的静态动作来通过。
7号点,也就是凸起的部分,大约50度仰角,石体大,宽距大,这就导致了林之言没办法像昨天通过“e”一样利用连续的dyno动作跃过它,这个点完全可以单独拿出来当抱石点,难度预计有v13左右,现在抱石最高难度只有v18,可以想像出这个点的难度。
10号点,整整三米的光滑面,被风沙打磨的岩壁几乎找不到下手点,只有两条长度十厘米宽一厘米的裂缝给攀岩者落手。
默默地思考好所有的难点后,林之言收回视线。
看到站在岩壁前的少女陡然转过身,旁人仓皇地收回视线,装作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
林之言蹲下来,在装备包里掏出胶布和液体创可贴。
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她知道手指头在昨天的攀岩中被挤压了,皮肤下有点胀痛,还有些磨破皮,还有昨天的割伤,都要缠好胶带,不然等会摸了镁粉再摸岩壁,一不小心感染就完了。
julius问:“要我帮忙吗?”
林之言递过去,说了声谢谢。
julius笑了笑,拿出胶布慢慢缠上她的手指头,再用液体创可贴粘住,她看到指甲边缘被割破的皮肤。
因为一直贴着创口贴,边缘有些发白,她感同身受地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肉疼地说:“这看起来也太痛了,是比赛的时候伤到的吗?”
“嗯。”
julius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对方一直垂着眼看自己的手指,完全看不出疼痛的感觉,和昨天一样。
julius可是全程看着她攀爬的近距离直播,在放大的屏幕上,她的动作干净得可以被列入教科书内,脸上也始终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来啊弄好了。”
“包得真好,谢谢~”
做好所有前期准备后,林之言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抹好镁粉。
今天的天气不错,有点风但不大,温度适中,阳光也不是很晒,林之言喜欢这样的天气。
不过她更喜欢夜间攀,除了视线受阻外,夜间攀爬更安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掠过的寒风让她更加专注眼前的岩壁,在万籁俱寂中,她会忘记脚下的高度。
她伸出手,抓住岩点,踩住岩壁。
她用脚尖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几毫米的小点上,在数次的攀岩历程中,她从来不会因为高度而颤抖,相反,肾上腺素飙升,让她感到兴奋,以及在日常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平静。
对。
除了让她几乎要为此颤抖的兴奋以外,她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身体紧贴着岩壁,目光所及都是岩壁,它从不会为谁改变,人类无法撼动它,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征服”它。
下边,宁社突然问,“她爬的是什么?”
教练目光凝聚在林之言身上,轻声回答:“海角无名长峰最难的路线。”
得到这个答案后,宁社在这瞬间感到微小的窒息感,瞳孔迅速缩小,倒映着攀爬在岩壁上的身影。
他面色凝滞。
旁人听到这话,内心嗤笑了一声,最难?那他们可就要看好戏了。
姗姗来迟的他们并不知道林之言昨天干了什么事,在他们看来,林之言的技能点既然已经点在跑酷上面,就不可能点在攀岩上。
但林之言在挑战海角,其他嘉宾也不可能傻站着。
教练收回视线,让他们继续联系,对于新手来说,克服恐惧比维持平衡更难。
刚刚还想着看好戏的几位才爬上几米就已经脸色发白,低头看到地面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了。
其中一位紧紧抓住支点、能多贴近岩壁就多贴近,他侧脸看过去,正好看到林之言的身影。
纤细的身影悬挂在岩壁上,风飒飒掠过她的耳畔,撩起黑色发尾,但她的双眼始终凝视着山峰,从未有过一丝的闪神或恍惚。
她只是站在那,就给人无限的安心感。
林之言冷静地打量前方的路线,伸出手臂,缠着白色胶布的手指直接扣住仅有几毫米的岩点,手臂线条优美且结实,好像是一眨眼,她就从和他平行的位置已经爬上到他只能抬头才能看到的位置。
只要看到林之言攀岩的样子,就会知道他们刚刚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因为对方表现得很轻松,让他也产生了自己说不定也可以的错觉。
那样陡峭的岩壁,几乎没有抓点的地方,林之言都能扣住一个小支点将自己送上去,说不定自己也行呢?
这样想着,男子学着林之言的动作,手臂往上一摆,抓住岩点,成功了!他一下就膨胀了起来,继续回想对方的动作,她是抓住后就移动右脚,踩到右上方的岩点。
然而,他还没踩稳,手却已经在颤抖了。
呼吸声逐渐加重,如同运转已久的老旧抽风机,腹部的肌肉隐隐作痛。
在支撑不住放手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往后一倒。
眼眸倒映着已经爬到几米远处的那抹身影,日光透过云层从高空倾泻而下,她的身影似乎与日光融合,刺眼得叫他睁不开眼。
等他恍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地面上。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瞬间安心下来,腿软了。
教练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他还喘着气,浑身颤抖,高空攀岩的恐惧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
第一次任务是室内攀岩的他原以为户外攀岩相差不了多少,但事实告诉他,这个想法完全错了。
但他的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关于自己攀岩的感受。
“她,为什么可以做到?”
微妙的不甘心,许些的难以置信。
更多的,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震撼和赞叹。
虽然没有指明“她”到底是谁,但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林之言。
教练微微一愣,她抬起眼,望着几乎已经消失的身影,喃喃自语:“当然是因为热爱啊。”
攀岩,在国内依旧是个小众运动,商业化不足,虽然国外比赛很多,但国外的能人更多
导演看着镜头,没有说话。
镜头里的林之言很冷漠,正是这种冷漠,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她现在爬的是什么?”
一边,被节目组专门请来的攀岩解说员由衷地感叹了一声后,说:“她现在爬的是7号点,被评作最难的攀岩仰角点之一,作为一名轻量级选手,她的力量和指力令人惊叹,但这个点可是难倒过全球前五的攀岩者,而且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她是第一次爬海角吧,想要on-sight?”
已经被科普过攀岩专业名词的导演点头,忧心忡忡道:“她应该能过去吧?”
对方耸耸肩,不太乐观。
“虽然我也很想她能过去,但难度的确很大,一般来说,攀岩员都会为了爬一条514以上的路线而准备数周时间。”
导演默默闭嘴,有些后悔刚刚答应林之言爬这条路线了。
“踩滑了。”
还在沉浸自己思绪的导演一惊,立刻看向直播画面,只见林之言身体紧贴着岩壁,两脚悬空,但眨眼间,她的左脚已经踩到了一个稳定的落脚点,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只是,右脚依旧迟迟没有落下。
幸好,她没有滑落下去。
导演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有惊无险。
可旁边的解说员却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个点太平滑了,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百分百地踩过这个点。
而且现在的三点平衡已经被打破了,如果右脚再不稳定地踩点,身体重量的保持被转移到上半身,双臂再有力也没办法长时间维持重心。
继续下去的话,她会冲坠。
当然,冲坠对于攀岩者来说其实是一件常识,完全不必要将它妖魔化,只是对于一个要求on-sight/flash的攀岩者来说,一次冲坠就代表了失败,会不可避免地带来挫败感。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林之言现在已是进退维谷。
她没有判断错误,7号点的岩点不多,她没有其余的选择,必须踩着这点上去。
林之言保持住自己的呼吸,吸一口、呼一口,低下头再确认了一遍踩脚点,太平滑了,它突出的点连一个手指盖都没有,用脚尖踩住无异于自杀,只能用脚侧压住。
她稍微转了一下脚腕,再尝试了一遍,但还是失败了。
第三次、第四次第六次,全都失败。
滑得像是一条湿漉漉的泥鳅,明明踩上去了,但林之言在转移重心的时候就会瞬间失衡。
第七次。
稳住稳住
踩住了。
林之言还没转移重心,突然一滑,整个人差点被带倒,后背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她紧紧抓住岩点,心有余悸。
她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气,大脑一片空白。
凸起的沙砾将指尖的胶带磨蹭开来,戳出一个个浅浅的小洞,她觉得自己的手指就像是缝针的布袋,被戳得几乎要漏气了。
她要继续死磕着这条路吗?还是说,去尝试着开采别的方法?
在21米高空中,林之言能感受到流动的风掠过自己的发梢。
心脏砰砰直跳,林之言的眼睫微微一颤,在众人的错愕声中,她居然做出了一个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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