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第一茬冬菜苗售出，除了一小撮抵酒钱了，剩下大多还是变为现金进了林斐的口袋。
黄三婶跟她弟弟一般一年只种一季, 也就是只种夏季瓜果菜，去年她是勉强种了次冬菜，一来是太累, 而且是她到底还是比不上林斐这个专门农学院出身的, 一年到头连续耕作对土壤的消耗巨大。
是以今年黄三婶没在林斐这购买冬菜苗, 不过王姨跟钱大娘又扩大了两亩种植规模, 而且她们还搬迁了, 倒是不受此影响。
关键是这两位中年女性勤劳勤勉, 还真舍不得让土地闲置。
所以，今年冬季还从林斐这儿购买冬菜苗的, 就只剩下冯小婷和卢彦鹏了。
林斐正琢磨今年出去摆摊卖种苗可能要勤快些呢, 结果聂泽就找上门来了。
“我现在生意都踏上了正轨，种苗生意一直都做得挺好，就是缺了点尖货。”聂泽态度鲜明，说话单刀直入，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
林斐喜欢跟这样爽利的谈生意, 当即给他倒杯茶：“坐下说。”
两人在林斐家一楼的客厅里坐着, 外面是淅沥沥的冬雨, 里面燃了暖烘烘的炉子, 炉上面还咕嘟咕嘟滚着热茶。
林斐用毛巾垫着, 拎起把手往陶瓷杯里那么一冲，满屋子都是清新的茶香。
“好茶！”聂泽精神为之一振。
原本冬日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里坐着, 难免会让人头脑发昏, 昏昏欲睡, 但这清冽的茶香一出来，就不一样了。
这两年聂泽也辗转尝过不少茶水，喝得多了，就算他一开始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茶叶小白，现在也能喝出来好坏了。
林斐这儿的茶颜色青翠欲滴，茶叶片片完整圆润饱满，入口茶香四溢，吞咽时口齿留香，滋润着喉咙、心田……
林斐也没把这茶当回事：“你要是喜欢的话，等会儿给你两包。”
这茶还是书记给的呢，说是今年茶园就包给外人了，这些是洋景村茶园最后一批可以自己分着喝的。
林斐还记得书记当时说这话时，又高兴又不舍，活脱脱像个送闺女出嫁的老父亲。
“那就谢谢了。”聂泽心中一喜。
倒不是能占便宜拿到这么好的茶叶，纯粹是他感受到了林斐对他的欢迎和善意。
不过聂泽现在在生意场上混得久了，也知道对方的一点善意并不能完全肯定这桩生意的成交，他还是忙不迭跟林斐讲起他的打算。
聂泽：“我现在种苗生意渐渐做大，发现少了个可以撑场面的高档苗子，这就找上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也就是拿你的种苗做引流，不靠你这个赚钱。”
聂泽的话没说满，但意思林斐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不打算拿自家的苗赚钱，不过他也不想做亏本的买卖。
一般做衣服生意的老板，其实会特别有经验。一般质量越高，售价越高的衣服，利润其实越少，基本都是穿在模特身上显示店老板的衣品和眼光，用来吸引顾客的。
而越是便宜的衣服，当中的利润也就越大，当顾客走到店里，问了模特身上的衣服试穿后问了价格嫌贵时，这时候店老板总会笑眯眯地拿出其他衣服推荐去试试。
新衣服总是鲜亮有型，穿上肯定比来时穿旧了的衣服更好看，只要肯试穿，其实生意已经成了一半，剩下就看顾客兜里钱充裕不充裕了。
天下生意其实大差不差，种苗这行差不多也是这样。一家专门买苗子的店里，要是没一点儿高端尖货，总会让人觉得这个老板可能技术不高。
不过要是有尖货壮苗摆着，就算价钱贵一般人可能不太会买，看在尖货壮苗的份上，也会默认认为这家店多少也是有些技术含量在的。
这边是生意场上的心理博弈了。
之前聂泽能打败一般农户，在市场上卖出名声，靠的是他过硬的专业能力。
可随着业务的发展，他的公司覆盖范围渐渐扩大，再向上他就遇到了更大规模的专门做种苗的公司。公司规模越大，单位培育种苗的成本也就越低。
而且今年来，52ggd种苗市场渐渐涌入更多专业人员，以及更大的资本，聂泽越发感觉到自己的生意艰难起来，这才慌不择路，跑来找曾经校友林斐支援。
林斐摇摇头：“虽说咱们有一份同学情——”
话到这儿，聂泽心里便感觉凉了，但他仍不死心，直挺挺的直着背听，只是微微前倾的头颈偷偷卖出他此刻失措的心情。
林斐没吊人胃口的习惯，一句话连着说下去：“但咱们谈生意还是正经谈生意，这是两码事。”
聂泽已经开始在心里叹气。
林斐继续：“不过我这儿今冬绿叶菜的苗子确实可能会有富余，你要是需要的话咱们按原价销售，你可能就亏个运损。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话，我就自己出去摆摊随便卖卖。”
“冬……冬菜苗？”聂泽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调：“我是想跟你谈明年春夏的夏季蔬果菜苗的。”
夏季蔬果菜一般都是产量更丰富，而且经济价值也比冬菜要高得多，是以现在种苗市场上，主要做的还是瓜果菜苗子。
一般农户冬季叶菜都是点播，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撒播，后续再剔苗，也就林斐这个怪胎能找来这么多人帮他育苗、移苗。一般农户这样搞，早亏得裤衩子都没了！
林斐眨眨眼：“我这儿冬菜苗价钱不贵，一株也就两三块，有的才一块多。”
聂泽甚至想直接捏自己人中，救命，才一块多？！！
他在农场，卖给城市白领们的冬菜苗，一株才几毛，像是一些育苗简单的，两块钱能种一小排呢。
不过想想他们城市人来城郊农场包一小块地种菜，一般也是掰叶子吃的多。而且这些白领们出手阔绰，也不是不能卖出去……
想到这里，聂泽坐得更直了，他道：“那我就先卖个试试，毕竟现在也没到春天，夏季菜……暂时也着急不来。”
林斐失笑：“别把我想得太可靠，夏季菜我这儿一直都有固定的客户，你到时还不一定能不能赶得上。”
现在，林斐又觉得农场太小了，能种的地也就那么大点儿，而且他还种了粮食、花卉和草药，留给菜的位置还真不多。
聂泽看林斐表情坚定，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叹气：“我现在也在想办法精进自己的技术，或是去外面引流人才，找高技术……”
说着说着，聂泽的话挺了，他直勾勾看向林斐：“要不，你来我公司担任个技术顾问？”
林斐帮摆手：“不成！我自己农场现在都忙不过来呢。”
聂泽叹气，表示他接下来会去学校研究生当中找找合适的人才。
林斐一下就想到程帅了，正准备说他，可转念一想程帅当时做的种苗生意还是有他偷偷作弊的成分呢，要是论程帅程度究竟如何，林斐也不清楚。
程帅的名字林斐是没说，但聂泽早早就想到了。
其实一开始，聂泽听他神神叨叨说什么都是林斐奇特命理的功劳，聂泽还不相信，可现在随着生意越发做大，见的人也越来越多，聂泽也不由得对此产生怀疑。
两人都不是喜欢啰嗦的性子，合作既然已经谈得八、九不离十，剩下就是细节部分的切磋了。
林斐也懒得吹嘘自家的种苗多牛逼，直接带人去大棚里瞧。
其实这个时候的大棚，也不能算作正经的大棚，这两天气候正好，不冷不热的，林斐想到之前张教授跟他讲大棚种植中，塑料、玻璃和纱网之间的巨大区别，后来他又给大棚装上了一层纱网。
像是现在气候条件合适的时候，大棚就会打开遮盖物，让植株尽量在自然环境下生长；若是夜半气温转凉，但气温还没特别低的时候，会用到纱网，通过减少棚内风流的方式尽量维持体感温度；但若是遇到中大雨、刮大风这种比较恶劣的天气，才会把塑料膜盖上。
这样的照顾方式虽说麻烦，虽说植株前期生长速度慢，但好的一点是植株根茎会发育得更加结实，为将来高速生长阶段打下坚实的基础。
都是同个专业的学生，聂泽一看林斐这与众不同的大棚装置，心里大概也就知道原理了。
聂泽叹气：“难怪你这儿的苗子一直都这么好，光是这份用心就可以直接把我秒了。”
说什么苗子一直都这么好，林斐还有些心虚，毕竟刚开始他的苗子结实，纯粹是他一个劲儿用空间水灌出来的。
而现在同样状态的种苗，林斐只用了当初6成的空间水，就能达到效果。
聂泽实地看了苗子，还亲自上手端详种苗的根茎叶，一边看一边问着：“能掰叶子吃一个冬天吗？”
林斐自己是没这么吃过的，他好歹也是个农场老板，不至于这么抠搜。
但潘阿姨他们去年冬天确实是从他这儿买了种苗回去自己种着吃的，林斐当场给潘阿姨打电话询问去年他们自己回去种植冬菜的结果。
不光是潘荭，一连v信电话问了好几个，结果都是一样，能靠掰叶子吃一个冬天！
这下，聂泽更是打定主意了，亏就亏吧，只要能打下口碑，赢得持续性的顾客，在这方面亏一点，肯定能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聂泽刚走，张儒赫就坐过来了，他叹气：“你、这还真是天生当农场主的料。”
别的不提，开农场有书记帮他跑来跑后办手续，种地又有人帮他从翻地添肥再到苗期管理和最后收获一条龙服务，甚至还帮他分担农场产出销售问题。
现在，就连冬菜苗滞销还没开始呢，就有人上门求购了。
都不说他命理利不利木了，肯定利金啊！
林斐轻描淡写：“洒洒水啦。”
张儒赫决定不理这个臭屁货了，免得他尾巴翘到天上。
但没一会儿，张儒赫到底没憋住，主动又跟林斐说话。不过这次话题聊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有个朋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老娘最近在跟我打听你。”
“啊？”林斐觉得莫名其妙：“打听我干什么？”
接着，张儒赫还说了句更让他莫名其妙的话：“我是从曲英姐那儿才知道的。”
林斐：“啊？”
张儒赫也不多卖关子，解释：“刚才了解到，我那朋友的老娘，是曲英姐她之前就认识到的一个老大姐。”
林斐：“哦。”世界是挺小的啊，当初是谁说的来着，我距离总统只有五个人的距离。
张儒赫如实坦白：“主要是他老婆前阵子查出怀孕，孕前期挺遭罪，上吐下泻的，现在也就三个月出头，光住院就住了大半。”
林斐纳闷，不是刚才还在说张儒赫他朋友吗，怎么又说他朋友那老娘，最后又讲到他朋友老婆？
在林斐差点被绕晕前，张儒赫总算是把话给说清楚了：“他老婆为这个孩子遭了老大的罪，但他老娘就这一个儿子，想让儿媳后面再生个二胎三胎什么的。他天天在外面跑生意忙，顾不上家，他老娘就想着儿媳好容易现在不孕反了，为照顾儿媳，在城郊租了个民房，在里面种了各种蔬菜，就为给儿媳吃更新鲜更健康的有机菜。”
“真的有心了。”林斐之前还在网上看个段子呢。
具体说的是公公婆婆老催儿媳生孩子，儿媳把生二胎要花的钱给他们一算，俩老人后面连屁都不肯放一个，再没提催二胎的事了。
不过段子却恰恰跟这次这个相反，婆婆为了照顾儿媳心情，花这么大精力给儿媳种菜，确实让人挺意外。
林斐还以为是这个婆婆种菜种累了，想从自己这儿直接买呢，没想到后面的话又让林斐意外了。
张儒赫说：“他老娘听说你农场里的菜种得好，她想过来学学怎么能种出营养价值更丰富的食物，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想把她那民房里的小鸡仔也抱过来。”
听了前半句话，林斐已经非常为之感动了，听到后面又感到迷惑：“抱小鸡仔过来干嘛？”
张儒赫：“小鸡仔是她辛辛苦苦在外地买回来的老土鸡的品种鸡仔，据说养到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时候鸡肉正好吃，滋补效果也正好，她要养大了留着给儿媳坐月子吃的。”
林斐沉默了。
像这种千万里都挑不出来一个的婆婆，他还有什么理由将之拒之门外？
于是，很平静的，潘荭他们v信里50人群默默有一天变成了51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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