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该吃饭了!”
那老人看他没有被吓到,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开始转而言其他。
此时洞中的光线弱了一些,想必已近正午,老者话说完没多久,餐口被打开,新的餐食被送入。早上没有餐食,想必一日只有两餐,这天豁峰既然留了他性命,应该也不至于刻意少他这一顿餐饭,想必此处距离主峰有些距离。是以只送两餐。
那老人不说,他便只好自己问:“听您讲话,概已过耄耋之年,不知您与天豁峰开山祖师杨逢晚有何关系。”
其实高星言哪能听出那人的年纪,不过是根据那棺木的年头推算而出,该是与杨采薇是一代人,或者比杨采薇还有年长一些。
“杨……?这天豁峰果真是杨姓了。”那人言语中听不出喜悲,但高星言觉得他与杨逢晚叶青圆关系非比寻常。
他又道:“前辈倒不必介怀,而今这峰上已经换姓乌了。”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何需介怀。只是想到天豁峰已易三主,我竟还活着,不知是喜是悲。”
“活着自然是好的。要不然,今日我困在这墓中,怕只真要与前辈的灵魂对话了。”
高星言虽然自己也曾觉得这尘世无谓,但并不影响他劝旁人求生。
老者似乎觉得他这话似乎还算动听,于是又问道:“这乌姓是何人?”
“算是有名的铸剑师吧!”
高星言不知该如何介绍乌彻寒。
“你呢,你又是谁?”
他好像终于对这个人提起了兴趣。
“晚辈姓高,名唤星言,本是梯云峰上的人,因误练了这天豁峰的“御水术”,而遭反噬,上峰求解,又不小心得罪了杨峰主,才被囚于此。”他恭恭敬敬答道。
“‘御水术’?天豁峰有此功法,我为何从未听过。”
高星言本以为这位老者是什么避世高人,或许有破解御水术之法,但是听他此言,当下心凉半截。但此术乃乌彻寒所创,想必洞外这位前辈避世至此时,乌彻寒还没到长白山,无怪他不知。
“此术,正是那位铸剑师乌彻寒所创,习得此术可以御水成冰,飞雪伤人。”
高星言向那老者介绍御水术的功用,只听那老者赞道:“天下莫柔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这个乌彻寒倒有些本事。”
高星言想,确实是有些本事,但他学武也有十余年,这伤人亦伤己的功法倒只见过御水术,于是补充道:“那位乌前辈,确实厉害,但是此术伤身,愈练至高层,愈无法动用内力,轻则口吐鲜血,重则暴毙身亡,我正深受其害!”
“我那日听你气息不顺,可是受其所害?那你现在还有内力吗?你可通剑术?”不知为何,高星言从那人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欣喜。虽不知他何意,还是一一回道:“内力倒是一分未减,只是同没有一样,不能动用半分!御水术修习无需剑法,但我曾拜师也学过一二。”
高星言原以为他问这么清楚是有破解之法,不料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想出去?”
“自然是想,前辈可有方法?”
虽然转折来的十分突然,但是高星言确实是想出去。
“破解之法,就藏在这悬棺之中。”
悬棺?高星言抬头看了看这空中的十余口棺木,不能想象其中藏着出去的路。只听那人又道:“你只需一口口探这棺木自然能从其中寻到出去的路。”
“这不会冒犯到前人吗?”
高星言还是有些怀疑,虽然叶氏的棺木未埋下地下,但他此举与掘人坟墓无异。
“你是要管死人还是活人?”
那人似乎没了性子,高星言也不管了,毕竟不是自己祖先,于是双膝着地,朝着空中不同方向接连数拜,然后道:“叶氏祖先在上,星言此举迫不得已,如有冒犯还请谅解!”
之后又是郑重一拜,便真的按照那老人所言在一具具棺木中寻找出去的机关。
他先向那具童棺寻去,棺木之外没有什么机关,棺木之内却是空的,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山外这位前辈,定是叶氏族中以早夭假死之人。
不过出口机关并不在这具棺中!那在其他棺中的可能便更小了。
他也实在想不通这叶氏族人为何要将出口设在自己家棺木中。但是为了出去,只好向一具具棺木寻去,洞中到午后便会逐渐暗下来,他身边也没有照明的工具,本来他是有随身携带火折子的习惯,但是醒来时,发现已经同随身的匕首,长剑一并消失,现在想来,大概是怕他将这棺木一把火烧了。
当然,他为人荒唐,这样想他也无可厚非,只是没有光,也不能借光,寻找起来,当真费力。
就这样,拆了几具棺木后,仍没有找到出口,倒是在一具棺木中找到了“霜寒剑谱”,猜想这棺木应该是杨逢晚的,他拜了拜,将剑谱放好,将棺木合上。
此时所有棺木都拆的差不多了,没有任何机关存在的痕迹,他觉得那老者是在骗他。
于是第二日,阳光再次洒落在他的石床上时,他不再去翻剩下那些棺木,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找完了?”老人没有听到他的动静,开始喊他。
“嗯!”他知道此刻老者能看到他,但就是不转身。
“你小子什么也没发现吗?”
“没有?”
“霜寒剑谱也没有吗?”
果然他知道其中有剑谱!
高星言突然感觉自己被骗了,想就此骂过去。又想到日后可能有求于他于是转过身来,朝着那方向道:“你想要那剑谱?”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对他道:“那霜寒剑谱我早已倒背如流了,还需你帮我取?”
“那你为何骗我出口在棺木中?”
高星言将话摊开。
“我没有骗你,只需要你习得霜寒剑谱,便可破牢而出!”
“那只是剑法,又不是魔法,再厉害还能将这山劈了?”
那人却道:“你以为这道缝隙是从何而来?”
高星言随口一说,不想那人却好似真有此意,只听他又道:“当年,杨峰主便是在你呆的那个地方,钻研出了霜寒剑法的最后两式“无伤”、“无痕”。他本闭关于墓室旁的山洞,练成那日,一剑寒光乍现,不小心,穿山破堂,闯入了叶氏墓冢,这道缝隙便是那时留下。”
高星言在棺中寻找出口时,确实在这洞壁之上,发现过剑痕,但他早有猜想此处可能是哪位峰主闭关之地,于是也不曾多想。而今听到那老人说,只觉得半信半疑。拒绝道:“不问自取即为盗,我不练!”
“可是你已经将棺木翻开,即便你说自己未曾盗取剑谱,怕是别人也不信!”那人却早已想到。
高星言却不以为意道:“前辈有所不知,这么多年过了,霜寒剑法最重要的两式也就是您刚才所说的“无伤”、“无痕”已经失传,想必杨前辈墓中剑谱亦未有记载,否则也不会拿来陪葬了。现今的霜寒剑法,已经不似当年,而今谁人都能拜入天豁峰下学艺,因此比起盗取剑谱之罪我更担心杨峰主会因为我冒犯先人而不放我出去!”
“我自是知道霜寒剑法中两式已经丢失,却不是你说的失传,而是杨峰主将它故意抹去了,但是他所练之一招一式,我都记在心上,我让你取剑谱不过想省去我口舌之苦,你若不看,我便一句句念给你听,如此算我传授与你,便不为盗。纵然是那剑谱上没有的失传的两式,我也全记在心里。”
那人言语中带着几分得意,高星言却发现了问题:“那前辈你又是怎样习得杨前辈的剑法?可是杨前辈亲传?可我听闻,他自娶妻之后,便封剑归隐,也不曾收徒了,是以霜寒剑法才会失传、丢失。”
那人却突然不说话了。
高星言又道:“依前辈所言,杨前辈既然亲自抹去了那两式,想必这两式也是什么奇门招数,练不好说不定和这御水术一般害了自己性命。前辈不会是因为练习剑法走火入魔,才避世于此的吧!”
那人依然没有说话,高星言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暗自叫苦,刚开始真以为会如传闻中那样绝处逢生,在这绝境参透御水术,或者得高人指点,传授剑术,终成一代大侠。现在看来,这都是什么厄运,御水术,练至半程,让他使不得内力,这霜寒二式,若真的练完,说不定便交代了他的性命。高星言这边暗自想着,那边却又传来了那老者的声音。
“我本名叶初阳,是杨逢晚的妻弟,也是杨逢晚的关门弟子。”
高星言长在中原,对长白山并不了解,也更没听过叶初阳此人。只听他紧接着又道:“你没有听过很正常,因为世人口中的叶初阳,出生不久便早夭而亡。那具童棺,便是为我悬的棺木。我出生便是畸形,三岁不能立,六岁仍不能行,即便当今年已近百,仍形似孩童。出生时,被族中视为不详,有心之人,称是叶氏悬棺触怒了长白山神灵,降罪叶氏,才会如此,所以,自我出生那年,叶氏悬棺,便移到了你所在的洞中。并对外宣称,我已早夭。是以世间少有人知叶初阳。”
高星言闻之,只觉心中凄然。更不知那讲述之人眉目是何颜色,但听他言语,该是早已看破红尘,已然放下这一切,又觉得少许安慰。
那人又道:“自那之后,母亲便带我避世于此,长姐叶青圆倒是常来看过,后来她与杨逢晚结识,我也因此认识了杨逢晚。因恐我日后遭人欺凌,便将霜寒剑法赠与我,由此我便成了他的关门弟子,此霜寒剑法共二十四式,但我愚笨,这最后两式,不曾学会。而这已经失传的最后两式无伤与无痕,实为克己之式!是以在他封剑之后,连带将这两式也在剑谱中抹除!”
“何为克己之式?”高星言猜想,莫不是与御水术一般是什么伤己伤身的招式。
“克己之式,即破除霜寒剑法前二十二式之术!本来的霜寒剑法便仅有二十二式,是以今日有人说什么霜寒剑法是丢了最重要的两式而落寞了,全是些愚笨又不肯用心费力之人胡说罢了。真正的高手,仅凭前二十二式也能驰骋武林。杨峰主便是这样的高手,练就二十二式时,武林同辈之中已少有他的对手了。”
高星言对他此言倒是认同,剑法不同内功,无甚取巧之处,那些剑术高手的绝招也都建立在他数十年如一日的修习之上。
高星言也意识到这个老者对杨逢晚言语中颇有崇敬,只听他又道:
“当年杨峰主,仗剑武林,与英雄论剑,高手过招,在一次论剑中,他被比他更为年轻的两个青年所伤。他为因此而气馁,而是从他们的剑法中参透了霜寒剑法的破解之式,既丢失的第二十三,二十四式,一曰无痕,一曰无伤!”
高星言倒是第一次听闻这“克己之术”,也是第一次听闻有人钻研破除己式的剑招,不免对杨逢晚肃然起敬!
“那前辈为何选中我呢?”
杨峰晚当年将其抹除,无非是不想他人习得破解“霜寒剑法”之术,而今他怎么会这样轻易传授于人,又是只相识几日的陌生人。
“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你恰好实剑术,内力又被压制。我已行将就木,若你能练成这也不算失传。你若不想去取墓中剑谱,我就整日读与你听。”
“不是,前辈,您因何认定我就能练成呢?”
高星言听来听去扔不明白。
“因为最强的剑术,无需内力!此剑法是当年杨峰主身负重伤,在此养伤之际无意参透。”
“无需内力?那岂不是谁都能练了,前辈何须执着于我呢?”
“无需内力并不是他没有内力,而是此人全心致于剑上,具备了无需内力也可出剑伤人的地步。”
叶初阳解释。
“前辈此言,我似有听闻,我有位祖师,他出生商家,祖上无一人练剑,自己也不曾拜师,仅凭着天资聪慧,与不懈的努力,而习得一身剑术,而成其修为的根本原因,是心一手快,他自幼习琴,手上功夫了得,不懂内功,更能全心致力剑上。我自认自己未到达这境界。”
高星言说的此人,是褚阁的创始人之一江御风,他无内功,剑法修为却武林众多内功高手无法望其项背。
“可是你的身体已经具备了这个条件,你因练御水术,而遭反噬,身体自封筋脉,无法动用内力。以此可以摒弃杂念,致力于剑式的修习,虽然你不是最好的传人,但我别无他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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