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琅将镇北大将军叶玄武说的话带给了萧映宁。
萧映宁得知后心潮澎湃,当即表示定不负大将军厚望。
而北地一事后,卢辛夷也彻底归心义军,他能看出来,天启王争天下是为了权势地位,而萧映宁却是为了让天下万民脱离苦难,为了开辟一个太平盛世。
从如今天下逃难之人都往南方跑,便可以看出,萧映宁确实是得了民心。
天启王既得了上京,自然也不会放过旁边的东胜府。
可东胜为圣人遗府,自古以来便是天下学子求学之处,他并不敢强行攻城略地。
不过也不能置之不管,所以他便设法威胁控制了几位老先生,并于各城张贴皇榜。
只是如此一来,顾青刚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彻底臭了,写文作诗暗讽者不尽其数。
另外,顾青刚多次征兵,力求壮大兵力一举除去萧映宁与卢辛夷,兵役赋税让辖地内百姓叫苦连连。
“天启王近来行事似乎有些急了。”
义军商讨作战时,萧映宁如此说道。
卢辛夷认同道:“他这般做法,若是真能将我等除去也就罢了,若不能,便是自毁根基。”
“可想除义军,哪有那么容易。”
众人会意轻笑,萧映宁又接过话说道:“天启王拿下上京,安稳发展方为上策,如今这样看似来势汹汹,却是于我等有利了。”
萧映宁说完看向了旁边的秦归琅,问道:“此事颇为蹊跷,秦先生有何见解?”
归琅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淡然,“最近与一些大夫探讨医术时,听一北面而来的大夫谈及天启王正暗地里各处寻访名医。”
“想必是有什么人出了事,使天启王觉得若不在此时争上一番,以后便再无收复整个天下的可能。”
他又补充道:“此言不过是归琅自行猜测,算不得准确。”
说巧也巧,萧云亭这时带着探子的消息回来了,禀报说密探已查明,是天启王的叔父顾培病重,有大夫说顾培最多只能撑一年。
在座几人都看向了秦归琅,卢辛夷更是佩服道:“秦君果真神机妙算,揣测得分毫不差。”
顾培是顾青刚的叔父,也是其座下为首的谋臣。
顾青刚起兵自立全是顾培出谋划策,可以说没有顾培便没有如今的顾青刚。
“顾培一倒下,天启王那边确实是没了能助他图谋整个天下的人。”
萧映宁颇为感慨,说完又顺道感谢了一番在座替他出谋划策的谋士们,用词十分煽情。
不过煽情归煽情,义军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既然天启王想最后一搏,他们便跟他打。
此后大半年,义军和天启军多有交手,天启军来势虽猛,但却未能在义军这边讨到半分好处,反而陆续丢了几地。
而因秦归琅在对战时展现的谋略,神机秦君之名远扬,不过见过他的人,纷纷觉得“谪仙”一词更为恰当,若不是那天上谪仙人,又怎能天上地下无一不知。
义军大胜夺下江照府后,萧映宁设宴庆祝,且犒劳三军,就连天霸它们都加了餐。
这一次是真的大庆功宴,算得上名号的文臣武将皆有一席之位。
美酒佳酿,歌舞助兴,又有武将上前舞刀弄剑,赢得一片叫好之声。
归琅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上,举杯轻饮,杯中不是酒,却是养生的清茶,只是他人见他的样子是完全无法猜到的。
他无需酒,在座众人高涨的情绪如激流交错,已经比世间任何美酒都要意蕴悠长。
萧映宁半醉未醉间,让人带来了一位中域有名的琴师抚琴,笑说只要他弹得能让秦君点头,便大大有赏。
这样一说,原本对琴乐没有丝毫兴趣的武将们也纷纷探头观望。
琴师于是开始抚琴,他琴技确实高超,乐声宛若浑然天成。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看见了那高山流水,大好河山。
琴师抚琴间抬眸看了一眼席上那位宛若仙人一般的秦君,见对方依旧饮着酒,眸光清冷,不为所动,他心中一凛,差点弹错一个音。
不过他本事仍在,并没让人发觉异常,如来之前安排的一般缓缓弹了下去。
流水东去,琴音渐低,刹那间又高转,有马踏江河刀光剑影之声,又似有铁甲相碰,战士冲锋。
平日里不懂乐音的武将都沉浸于此,想起了战场厮杀的景象。
琴师正欲将手探到琴侧机关处时,席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浸。
“卫兵何在,将此人拿下!”
几位卫兵将那琴师制住,他惊恐万分,眸中倒映着前方那站起来的白衣君子,不知自己哪一步出了差错。
萧映宁和场上其他人这才知道这琴师竟是一个刺客,只是他还未动手便被秦归琅发现了。
将琴师押下去后,萧映宁问归琅是如何得知对方是刺客的。
其他人也很好奇,他们都没有在那琴师身上感受到杀气,而且对方进来时神态也没有紧张或者惊慌。
“琴内藏剑,音色有些不对。”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佩服,而孟凛之却是问道:“既早知此人问题,为何不在一开始便出言将他拿下?”
归琅面色不变,淡然道:“主公既请我评这琴音,我自然得听一听。”
萧映宁闻言大笑,“那秦先生觉得此曲弹得如何?”
“技法上乘,匠气却重了几分,未做到心神合一,有些可惜。”
在场的人大多都听懂了他的话,这个刺客并没有把弹琴的水平完全发挥出来,所以秦君道了一声可惜。
不过心里想着行刺之事,又如何能弹到心神合一。
不久,庆功宴上发生的事传了出去,说书先生们又有了新的东西可说,什么“秦君锐眼识刺客”“秦君曲中察杀意”……一个个编的五花八门,让看官大为叫好。
而派出刺客的人自然也得知了,顾培在听到探子禀报后,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涌现出鲜血,顾青刚赶紧跑过去,边喊大夫边让顾培不要情绪激动。
顾培却是紧紧抓住了他明黄色的宽大衣袖,艰难道:“不杀秦君,定除不了萧贼!可若杀秦君……必受天下人谩骂而遗臭万年。”
“修竹,我们败了。”
顾青刚紧张道:“叔父,你且好好养着病,我们还没有败……”
他说着,便愣住了。
因为那抓着他衣袖的手松开了,在他眼中宛若慢动作一般地缓缓落下。
“不!!!”
……
顾培并没有撑过一年,便撒手人寰。
天启王没了他,与义军对阵时处处受限,甚至手下一些人选择了叛逃转投义军。
太乾三年,顾青刚便被逼得只能据守上京,败局已显。
而在秦归琅的计策下,仅用两月,便兵不血刃地取得了上京。
义军到达皇城时,城门大开,顾青刚已自绝于宫内。
乱世的篇章即将落幕,萧映宁在京城百姓的欢呼声中登上了帝位。
萧映宁改年号为建熙,意在为百姓创建一个安宁太平的天下。
之后,鲁云归降,叶玄武也自北地寄来大将军印,清殷国重新归一。
萧映宁有意封秦归琅为相,归琅却是拒绝了官职与封赏,从容归隐。
天下人都为之震撼,秦君功绩足以拜相,达到了许多人心目中的,可他却毫不为名利所动,潇洒离去……
一时间诸多学子仰慕秦君高洁,甚至把他当做了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常有人作诗称颂此事。
而秦归琅回到了安阳城,有时外出采药,有时与老大夫们相聚,偶尔还去他们的医馆坐坐。
昔日林老交给他的那本医书他早已补充完整,他还另外撰写了八册医书,每一册不只一卷,目前还未写完。
范大夫等人得知他在撰写医书后,满心佩服,称这可是足以造福后世的大举,只可惜他们医术都不够,帮不上忙。
建熙二年春,随着近年来一条条新政的发行,民间不再有家破人亡之景,乱世的创痕渐渐被春雨抚平。
归琅在书房回信,窗户没有关好,一缕带着雨意的风吹入,他咳了一声,放下笔,披上了挂着的外袍。
自从义军成功夺得天下后,他的身体便开始虚弱了,并不是因为病,也不是因为其他,就仿佛是……时候到了。
他当初感觉并没有这么明显,只是隐隐约约的预感,但也因此拒绝了萧映宁多次请他留下的请求。
因为他想在剩下的时间,把医书著好。
就算书籍只能把他的医术留下三成,也已经足够。
提笔继续写完回信,归琅知道这一趟上京之行无法避免。
萧映宁与洪时泽欲修史书建新学,信中说除了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能够帮忙掌眼。
归琅将信装进信封,拿着走出了书房,准备让胡管家去寄信。
不想,一出门便看到沈姝跪在了廊前,脸色略为苍白,“秦先生,我不小心把东书房里的一本书弄丢了。”
归琅听到她说把书弄丢了,才想起来,他以前说过一句让她在东书房取书学习时不要把编号弄乱了,所以她现在弄丢一本书都如此紧张。
东书房其实就是府邸的东院,里面的房间被归琅改建了,用来装书,几年前留在临祉宅子的那些书也被取回来放到了东书房,为了方便寻书,他将所有的书都分类编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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