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瑞帝所说的“真龙天子”并不等同于“皇帝”, 可惜这里记下的字句太少,无法从中推测出更多的东西。
只是祁净远等人之前为何会认为当今皇帝便是他们认为的“真龙天子”?
归琅略为不解,只能等下次见祁净远时问一下他。
一夜无事,第二日巳时, 归琅接到了皇帝的圣旨。
意思大概是解了太子的禁足, 让他协助调查邓原的事情, 将功补过。
这可能是史上最短的禁足惩罚。
禁足解了,于是归琅光明正大地出了东宫, 去见皇帝。
皇帝今天没有在他的寝宫装病,而是待在御书房。
去那里有一段路程,且要经过御花园。
归琅没让人跟着, 独自走在路上。
已是金秋时节, 御花园中依旧争奇斗艳,郁郁芊芊。
有珍奇的鸟儿在花草间跳跃,在他走到旁边时,忽然展翅, 绕着他飞了两圈。
归琅脚步停了一下,让它莫要挡着路。
于是这只有着蓝色翎羽的漂亮鸟儿落在了他肩上,神气地用喙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归琅没理会它,继续往前。
走过一个弯时, 前面忽然传来了鞭子抽打与谩骂的声音。
鸟儿被惊走了,归琅走过去, 看见二皇子正在亲手教训一个宫人。
那宫人已是被打得遍体鳞伤,十分凄惨。
“打他!打他!”
二皇子对面有个三岁左右小孩,长得白净可爱,衣裳华丽,颈间带着金环, 边喊着打边咯咯地笑着,时不时还拍着小手。
这是前往御书房的必经之路,归琅走上前,问了一句。
“这位宫人犯了何错?”
二皇子听到声音,惊得鞭子脱了手,打到了那小孩身上,后者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见过皇兄……”
二皇子回头见到来人后浑身气焰都灭了,也没心思管他那哭得涕泗横流的儿子,声音弱了几分,解释道:“这个贱奴摔坏了轩儿的陶人。”
归琅看了他一眼,他儿子是三岁小儿,他莫非也是三岁?
二皇子一见那清冷淡漠的眼神,便心知不妙,赶紧让人把那宫人带下去上点药。
又把还在哭的儿子提过来,让他喊人。
小孩子哭起来岂是那么容易能够止住的,他平日里又被宠惯了,哭得更大声了。
归琅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浪费时间,越过他们往御书房走去。
到了御书房外边,他发现楚御史正跪在那儿,后面有三个人也跪着,看上去都有些眼熟。
都是经常在朝上直谏的那几位大臣。
这个时间跪在这儿,不用猜也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经过时,与他们打了招呼后,又让内侍给他们来点热茶。
后面那三位大臣见状表情颇为犹豫,有点想退离了。
而楚御史目不斜视,对着御书房大喊道:
“陛下!太子有罪,怎可轻夺其罚!”
御书房外守着的内侍都脸色一变,楚御史还真是刚直啊……
而归琅听到他大喊的话,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在内侍传令后走进了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抬起了头,眼下青黑十分明显,“太子寻朕有何要事?”
归琅早已想好了说辞,说道:“父皇今年中秋是否亲自前去璋台与民同庆?”
中秋皇帝出宫祭月是传统,然而这几年均是由太子代去。
皇帝还以为他要问邓原的事情,松了一口气,“太子代为前去即可。”
“儿臣代为祭月数次,不合祖制,朝中大臣已颇有微词。”
恰巧这时御书房外又传来了楚御史接近嘶哑的声音,喊着不能就这样简单地除去了太子的惩处。
“况且父皇久病未愈,兴许是多年不曾离宫,劳累所致。璋台附近行宫景好气佳,最宜休养……”
“太子有心了,朕心中有数。”皇帝含糊其辞地推拒,端起了桌上的杯子。
归琅微微垂眸,语气平淡道:“父皇是担心出宫后遇到‘刺客’吗?”
皇帝手下一抖,杯中的茶水洒在了桌面上。
“父皇不必忧心,儿臣定会协同国师,将‘刺客’背后的反贼尽数除去。”
归琅喊人进来,内侍赶紧擦着皇帝面前的桌子,重新斟茶。
皇帝提起的心再次放下,茶也不喝了,随口夸赞着相信太子一定能做好。
说了几句后,他又露出了疲倦之色,一副有病不能久谈的样子,让归琅说完了便离开。
归琅见他装得有模有样,说道:“父皇,儿臣近来学了一些医术,不如儿臣给您看一看。”
皇帝脸色一变,别人初学医术可能是半吊子,但若是太子,他还真不敢赌。
毕竟这个人,不能以常理论之。
就像是,当初将太子派到边境,朝中都以为太子会受一番苦头,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直接带人打到了蛮族王帐,让蛮族再也不敢生出反心。
而那年太子,年不过十六。
皇帝连声拒绝,“宫内自有御医,何必让太子费心。”
归琅往前走一步,皇帝看着他,眼中竟然浮现出了惧意。
皇帝身为太子的父亲,为何会有惧怕。
归琅能够理解皇帝害怕邪祟,不敢出宫,却不能理解他对太子也心怀恐惧。
他没有再坚持给皇帝看病,行礼辞去。
至少经此一遭,皇帝是不会插手他与国师的行事了。
回到东宫,庄太尉已经等了一会。
一见到归琅,便恭喜太子解除了禁足。
归琅请他到书房坐下,煮茶相待。
庄太尉受宠若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殿下此去宫中,圣上可有为难您?”
“父皇只是与吾商议了中秋祭月一事,并无为难之处。”归琅看了庄太尉一眼,反问道,“庄公何出此言,可是在外得了什么消息?”
庄太尉看上去松了一口气,说道:“殿下处罚刚下,只不过一日便被解除,群臣中多有异议,老臣忧心圣上因此变了主意,为难于您。”
归琅轻笑,与他说了在书房外遇到楚御史等人一事。
“楚世忠为人刚正不阿,无偏无党。因直言不讳,得罪过不少人。”
庄太尉话语中对楚御史并无不满,反而透露出几分欣赏。
确实,在归琅记忆中,朝廷中一大半人均被楚世忠弹劾过。
被弹劾得最多的不是太子,而是左相慕容尧,至于二皇子,他虽然行事无端,但因为并未在朝廷领职,所以楚世忠只会在他闹出事时向皇帝上谏。
闲谈了几句后,庄太尉问起了昨日的事,说道:“殿下可是已与天师结盟?”
归琅点头,答道:“天师几百年来一直与邪祟之流打交道,有诸多应对之法,虽如今略显颓势,但仍为一大助力。”
庄太尉叹了一口气,“常人面对邪祟鬼怪,防不胜防,不似与人争战,可用兵力胜之。”
“庄公离开谢府后,可有被邪祟所扰?”
庄太尉连忙取出玄祯戒,说道:“并无,昨日在谢帆那儿时,亦多亏了殿下玄祯戒相护。”
归琅让他随身携带着,若戒指发热,便是遇到了邪祟。
庄太尉将其小心收好,又问天师之事是否还需继续查下去。
“国师既已全盘托出,便不必查了,庄公小心保全自身才是。”
庄太尉心下感动,开始犹豫要不要将谢帆所说的话告知。
昨日他回去后,已是开始暗中联系军中的人,到时候只要……
“禀殿下,国师来访!”
忽然的传话打断了庄太尉的思绪,没过多久,祁净远便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行礼后,他看见了旁边的庄太尉,准备说的话停留在了嘴边。
归琅看出来了,告诉他庄太尉已经知晓了邪祟的事情,不用避着他。
祁净远恍然,难怪昨日在谢帆卧房,庄太尉如此默契地在谢帆面前遮掩。
“殿下,天师寻到了欲鬼的踪迹,已确认它就在朱雀街的一个酒楼里。”
“消息可有把握?”
这消息来得太快了,以前天师找贪鬼,据说是扑了许多次空,而如今这才过一天,祁净远便说他们找到了另外一个大鬼的位置……
“有八成把握是欲鬼的本体,正是因为如此,在下才来东宫寻殿下相助。”
归琅见祁净远话语间十分肯定,便起身准备随他同去。
而庄太尉见状也要跟过去,非常坚持。
归琅只好到时候让他留在外面,不要靠近。
……
朱雀街是兴都十分繁华热闹的地带,在祁净远的带路下,几人到了一个名为“锦芳楼”的建筑门口。
这锦芳楼装修得十分华丽,门口还摆了几排盛开的鲜花,可就算如此,也改不了这是青楼的事实。
庄太尉认出来后脸都黑了,而祁净远还在认真交代。
“殿下,天师已守在了这酒楼外的各个位置,只是怕惊了那潜藏的欲鬼,让其逃了,所以并未动手。”
归琅觉得这酒楼装潢得有些“别致”,但没有多想,略为疑惑道:“为何此等邪祟为何潜于闹市,却并未造成杀劫?”
“虽然七鬼能力极其难缠,但它们仅随本能行事,许多时候所行之事常人难以理解。”
祁净远又说道,“不过若七鬼有了谋略手段,那才是祸事,想来即便祖师与瑞帝在世,也难以再次将其封住。”
确实如此,人如何去揣测邪祟的心思。
“殿下,待会你我二人便假装客人进去,寻到那鬼后将其拖住,裴家主与其余天师随时支援。”
庄太尉脸色十分不好,说道:“所有天师一同围杀岂不是更加妥当,为何要让殿下冒险?”
“一拥而上易打草惊蛇……”
“围杀还能让邪物逃了,那便是天师能力不济。”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了,归琅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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