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静,顾锦瑟态度渐渐绵软,明祎浑身散着冷气。
“你回余杭,告诉顾老,他若想保余杭顾家的名声,就好好看着顾锦桓,倘若他离开余杭,我会代他动手。殿试缺考,双生妹妹代替,我想,陛下盛怒,余杭顾家承担不起。”明祎语气淡淡,个中厉害说得很清楚。
幕僚揖礼的双手轻颤,半晌没有说话,好不容易缓下,又听明相开口:“顾老这么爱惜名声,会容忍孙子颠覆整个顾家吗?”
顾锦瑟疑惑,这么一听,她的祖父怎么像是沽名钓誉之人,感觉怪怪的。
幕僚说道:“小的会将您的话带给顾老。”
明祎目光冷冷,“你可以走了。”
幕僚忙不迭走了。
顾锦瑟奇怪,“你怎么回来了?”她记得明祎今日出城去了,至于做什么,她没问。
“半路有刺客,回来了。”明祎衣袂染了脏,黑漆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明祎说完,就去换衣裳了。
顾锦瑟将手中的信烧了,看着一团灰烬,总觉得事情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接下来两日,不见明祎的身影,顾夫人来接她回家,在别人府上上住了一个月,太不当自己是外人了。
准备收拾行李,赤玫出来阻拦,“你的伤还没有全好。”
顾夫人说道:“那就请魑魅大夫随我们回顾家,横竖早晚都要过去。”
赤玫解释:“我叫赤玫,不是魑魅魍魉的魑魅。”
顾夫人摸摸自己的耳朵,愧疚道:“我听错了,很抱歉,你随我回府,给你双倍月银。”
赤玫心动了,自己也要养家糊口,没多想就答应。
顾锦瑟坐上马车,双眉紧皱,顾夫人握着她的手,“有阴影了吗?”
“有一点,我能克服。”顾锦瑟深吸一口气,微扯了唇角,悄悄说道:“阿娘,明相与我说了许多趣事。”
顾夫人兴致缺缺,明相这般正经的人能说什么趣事呢。
顾锦瑟道:“好多趣事呢,比如太子勾搭永平侯府世子夫人。”
顾夫人惊讶,捂住嘴巴,半晌不语,惊讶道:“真的假的?”
吃瓜时刻,顾夫人兴趣来了,“突然间,我好像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顾锦瑟:“……”婆媳关系就这么简单吗?
若说婆媳关系,顾锦瑟能说上三天三夜。
那时她刚出来工作,租的房子对门是一家四口,夫妻加女儿,还有婆婆。夫妻上班,婆婆在家做家务带孩子。
对门的门常常开着,婆婆就告诉孙女:“你妈妈是外人,你爸爸是你最亲的人,以后要孝顺你爸爸。”
顾锦瑟:“……”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说的次数一止一回两回,她听得都烦了,婆婆几乎天天说,儿媳听不到,但她天天听得最清楚。
有一回夫妻吵架,婆婆拉偏架,女儿在一旁哭,指着女人喊你是外人、你是外人。
一瞬间,女人炸了。
为什么说是炸了。因为女儿说出口后,女人愣了下,持续三十秒的时间,接着,女人抱着头疯狂地叫了一声。
声嘶力竭,可以感受到女人的绝望。而她的绝望,就是她丈夫的母亲造成的。
这就是婆媳关系。
到了顾府,顾侍郎在门口迎着,台阶上摆着火盆,顾侍郎笑容满面,道:“回来了,先跨火盆,去去晦气。”
顾锦瑟由顾夫人搀着跨过门口,又用不知名的树叶扫了身上的灰尘。
进了府,顾侍郎说起升官一事,问她:“听闻丞相怀孕了?”
顾锦瑟:“……”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没有呢,叔父听错了吧。”顾锦瑟否认。
顾侍郎看着侄子的眼光都变了,笑容满面,晦深莫测道:“丞相休假一月,你说无病无痛的,怎么会休息那么久。”他没敢继续说,陛下狠心,竟让丞相将孩子打了。
顾锦瑟一头雾水,一月没接触外面,消息传得这么离谱吗?
顾侍郎深信不疑,且自认消息来得准确,丞相是工作狂,多年未曾休假,若不是打胎,怎么会休息那么久。
顾夫人在一侧听得嘴角扯了扯,打胎?
鬼扯!
两人在厅内坐下,顾侍郎询问些内部事情,侄子娶了丞相,就这点好处了,他抓紧利用。
顾锦瑟能说的都说了,给了些甜头,顾侍郎很满足,最后叹气,侄子这么年轻,丞相都二十七岁了,侄子吃的亏太大了。
转而一想,男儿纳妾是常有的事情,到时纳几房美妾弥补就成。
他没有明说,顾锦瑟累了,头疼得厉害,他又说了些关于户部的事情,顾锦瑟认真听了,
最后,顾侍郎离开的时候,顾夫人去送,顾锦瑟回屋休息去了。
顾府里有许多补品和贺礼,补品是她遇刺时同僚送来的,贺礼是她升官的时候,各府送来的。
顾锦瑟一觉睡到黄昏,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同僚们下衙来找她玩。
家中有客,自然要备好酒。顾夫人是当家的好手,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只叮嘱一句:“莫要喝酒。”
来了□□人,摆开桌子,酒宴开始了,有酒无伴,顾家没有准备。在京城,家里都会养些伶人,已备酒宴。
同僚们暗示,顾锦瑟装作没有明白,酒菜有,女人没有。
同僚们扫兴,又不敢说话,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天色入黑时都走了,顾锦瑟回屋休息,顾夫人听闻了些话,特地来寻她:“不如我去买些伶人回来。”
“阿娘,我们也是女人。”顾锦瑟摇首不肯。
顾夫人无语凝滞,心口堵了石头,叹道:“这里是京城,入乡随俗。”
“不必。”顾锦瑟不肯。她厌恶这些规矩,酒宴就需要伶人作伴吗?
不是变相玩女人吗?
顾夫人气得戳她脑袋,“你这么倔强,他们会排挤你的。”
“丞相在呢。”顾锦瑟叹气,心里恶心得厉害,想起今日这些同僚的举止,狎妓就是这么正常的事情吗?
顾夫人叹气,道:“这里与余杭不一样。”
“我知晓,余杭也有呢,顾家没有罢了。”顾锦瑟摆烂。
余杭送来两个幕僚,通晓京城各处的关系,顾锦瑟留下了,在这里,她也需要自己的人脉。
收下两人的时候,她说道:“在这里,我是谁?你们最清楚,我背后是谁,你们更清楚。余杭如何,我不管,站着这里,倘若背弃主子,到时……”
“明白。”
“明白。”
幕僚旋即明白,在京城,余杭顾家什么都不算,小主子年轻,他们的前程都绑在他的身上。
幕僚也说起了京城的局势,“陛下被太后压制狠了,对太后不喜,永平侯府更是不喜,但他对太子倚重。”
顾锦瑟说道:“太子并非皇后亲生。”
幕僚继续说道:“眼下很矛盾,永平侯府夹着尾巴做人,二皇子三皇子隐隐有压过太子之势。”
“如今,丞相休息,太子走出东宫,一时间,让人看不清风向。”
“眼前不是东风压西风,也不是你压住我、我压住你就可以,似乎形成平衡。太子制约皇子,皇子制约太子。太子失去了太后的靠山,似乎在拉拢明相。”
明祎的选择很重要。
说起明祎,顾锦瑟的神色缓和下来,道:“明相的选择、再看看。”
她隐隐感觉明相不会选择太子。
休息几日,顾夫人去明家下聘,走六礼,顾夫人忙得高高兴兴,与吞吞两人经常一道出门,出去就是半日。
回来才知道两人八卦去了。吞吞是狗仔队对长,顾夫人就喜欢听家里长短的事情,两人一拍即合。
过了四月,天气有些热头上的纱布解开后,额头上赫然一道疤痕,顾探花毁容了。
明祎还朝了,德妃数度向她抛出橄榄枝,太子明里暗里也在拉拢,贵妃的二皇子也时常与明祎偶遇。
约莫半月未见,顾锦瑟去户部当值,两人相遇。
额头上的疤痕破坏了她的美感,顾夫人递给她一盒粉,出门抹一抹掩盖。
出门后,顾锦瑟就丢了,毁容更好,省得三公主惦记。
两人见面后,户部尚书主动避开,明祎笑着摸了摸顾锦瑟额头上的疤痕,顾锦瑟睨她:“我们要不要签订一份协议。你要摸我就摸我,我亲你还得提前申请,你觉得,公平吗?”
明祎指尖一顿,唇角噙了笑,“你好像很不高兴。”
“被人随意摸,你会高兴吗?”顾锦瑟站着不动,脑门写了:我不高兴。
明祎发笑,道:“你要怎样?”笑意不深,当触及她额头上的疤痕后,笑容新瞬息凝固。
顾锦瑟冷笑,朝前走了两步,盯着她的唇角:“你闭上眼睛。”
两人站在庭中,暗里有不少双眼睛,户部是何等森严之地,也是朝堂的命门。
明祎听话的闭上眼睛,接着,面上有呼吸喷来,热热的,带着香甜,她愣住了,接着,唇角碰到一物。
柔软。
她被亲了?
光天化日下,她被人轻薄了。
睁开眼睛,轻薄她的人正一脸得意,她不生气,心里有一股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来。
顾锦瑟得逞后,转身就走了。
暗处的无双眼睛,登时傻眼了。
顾主事亲了明相!
顾主事亲了明相!
明相并没有生气!
接着,只见明相追着顾主事的脚步,两人并肩走着,言谈间,并没无不悦。
一时间,整座京城的人都知晓两人的亲密事。
这件事没有瞒过三公主,被禁足的她哪里都去不了,气得砸东西,还打了近身伺候她的宫娥。
这些事情,都是秘密,明祎也不知晓,她最大的困扰是顾锦瑟额头上的疤痕,偏顾锦瑟自己成了无事人,白日里还说这样也好,省得三公主对她惦记。
真是心大的。她一直以为顾锦瑟最引以为傲的是便是她那张脸呢。
顾锦瑟的气度,找不出第二人。
是说心大,还是坦然。一时间,明祎也看不透少女的心思。
小姑娘们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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