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来的是一男人,外裳脱了,就连外裤都脱了,贴身的内衣敞开,露出胸膛。

    男人高高瘦瘦,冲出来的时候,脚步一顿,接着扑向了靠着他最近的顾锦瑟。

    顾锦瑟被香气迷惑,眼前重影交叠,对方一把抱住她,她想挣脱,可惜,男人的力气太大了。

    她努力挣扎,外面冲出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三公主,看见这一幕顿时傻眼了,贵妃怒喝一声:“快拉住他。”

    内侍们齐齐冲上前,握住男人的手臂,掐着他的脖子,几人齐用力,猛地将人拉了出来。

    顾锦瑟大口大口喘息,瘫软在地上,发髻微散,贵妃眸色微沉,捂住口鼻,“快,将窗户打开,将明相与小顾大人挪出去。”

    同行而来的还有皇后,她呵斥道:“慢着,宫中私会男人犯了宫规,将明祎拿下。”

    贵妃唇角勾了勾,“皇后娘娘,你今日眼睛似乎不大好,小夫妻一起私会男人吗?”

    “这是明祎的宫殿。”皇后言辞严厉。

    明祎靠在坐榻上,眼眸微合,整个人有轻微的失重感,吵杂的声音使得她头痛欲裂,她站起身,呵斥道:“都闭嘴。”

    哪怕她处于危险中,依旧临危不乱,凝着面前重影的皇后,声音低沉,“皇后娘莫要忘了,我是朝堂重臣,你无权处置我,倒是此人……”她顿了顿,“若真是私会,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我的罪,由陛下来定,你、没有资格。”

    皇后颜面尽失,贵妃嘲笑她,“皇后娘娘怕是忘了,她是明祎不假,可也是明相,拜相许久了,你我要尊敬几分。二皇子妃,扶你阿姐去休息。”

    二皇子妃闵氏趋步上前,闻着浓郁的香味后,下意识拿帕子捂住嘴,就算开了窗户,依旧让人心口如浇了滚油般沸腾。她是过来人,知晓催情香的厉害,忙扶着人对外走,又看向自己的夫婿,“快扶着小顾大人离开,再待下去,见人就要扑腾了。”

    二皇子上前询问,“小顾大人,能走吗?”

    顾锦瑟闭上眼睛,鼻间的香味淡了很多,她问:“有冷水吗?”

    “有,去取水来。”二皇子颔首,朝外喊了一声。

    冷水扑面,眩晕与燥热感散了些许,顾锦瑟重新睁开眼睛,露出晶莹的眸子,廊下的风吹来,空气新鲜。

    她颔首,自己站了起来,虚晃了两步,与二皇子道谢,慢步对外走去。

    而方才的男人穿好衣裳,瘫软在地上,浑身抽搐,面色潮红。

    贵妃一脸嫌弃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与陛下时日待久了,其他男人看着都碍眼睛。”

    二皇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明祎也缓了过来,喝了一盏醒神的茶水,说道:“我已有半年未曾回来,宫娥都已换了,皇后娘娘,臣有一言相问,您为何换了臣的宫娥。”

    皇后一颤,抬首保持自己的颜面,“她们年岁到了,都已发出宫去嫁人了。”

    明祎颔首,“这间宫殿的宫娥都拿下,送去刑部严加审问,今日一事,我必须向顾主事交代。为人妻子,贞洁二字尤为重要。”

    缓过心神的顾锦瑟眨了眨眼睛,附和说道:“我知道丞相是冤枉的,那人扑向我、当是有《丞相说她怀孕了》,牢记网址:预谋的。我入过后宫几回,都是由内侍领着,入宫门需放行,这人是谁,怎么入宫的,都可查清楚,当还丞相的清白。”

    “清白?丞相与旁人日夜颠龙倒凤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清白呢,依我看就是丞相怨恨皇祖母,想在她周年忌日这日行污秽之事,借以报复。亦或者,丞相自己按耐不住了,想要做些不知羞的事情。顾主事,你刚入京不久,不知我们这位姐姐的性子,莫要被人骗了去。”

    污言秽语,听得顾锦瑟皱眉,她是现代人,平日里都不会拿女子的贞洁做攻击的借口,堂堂一公主,如此不知羞耻,也不知皇后怎么教养的。

    当然,教养的事情与她无关,面对刁蛮任性的公主,保持镇静为好。

    她淡淡开口:“公主费心了,托您的福气,我知晓丞相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温柔如水?贵妃眉头微挑,初入宫的时候,明祎仗着些拳脚功夫,将一众皇子打得趴在地上叫父皇,这是温柔如水?

    去年明祎血洗朝堂,日日杀人,刽子手当着她的面砍下罪臣的脑袋,人头如同西瓜一般滚来滚去,滚到她的脚下的时候,她还笑了笑,这是温柔如水?

    刚刚家宴之际,明祎一张嘴大杀四方,这也是温柔如水?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顾主事是情人眼里眼睛瞎。

    贵妃侧过身子,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儿媳,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我不愿伺候你,叹了声气,她又转过身子,继续看热闹。

    三公主炸毛了,“她温柔如水?顾锦桓,你是不是眼睛瞎了。”

    顾锦瑟脸上残存着香味留下的红晕,面色娇红,打量公主一眼,“臣是陛下亲封的探花,公主质疑臣,便是质疑陛下。”

    “你……”三公主冷厉,“顾锦桓,我给你个机会,解除亲事,免得日后被人指指点点。”

    “解除婚事娶三公主你吗?”明祎淡然,说道:“若是娶了你,旁人会与顾主事说你的妻子公主十四岁就通晓情事,夜御七男,你说,她是不是很委屈?”

    贵妃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提醒明祎:“阿祎,莫要胡言哦,哪里有那么多,不就两个罢了,陛下的几位长公主养了无数面首,我们三公主不过是向长辈学习罢了,小三,你别说话了。”

    半坐的顾锦瑟浑身无力,憋着笑,偷偷打量明祎,发现她也在笑,笑意不明显,唇角弧度浅浅变化。

    皇后恼了,“贵妃,编排晚辈就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妾不说话了,阿祎是陛下的人,您也不好处置,不如等陛下午睡醒来再作处置,当前的事情是要将这间宫殿宫娥内侍都拿住,免得跑了一个两个,都不用丞相说话,她就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

    贵妃哀叹,她生的好看,凤眼高额,这么一叹气,好像明祎已经清白了。

    皇后生气,按耐着性子,吩咐自己的宫娥,“将这贼子拿住。”

    “不需皇后费心,臣会让刑部的人来查。”明祎立即拒绝了。

    沉默许久的德妃忽而开口,说道:“刚刚贼子抱着的是顾主事呢,与丞相并无干系。”

    众人心思不同,尤其是三公主,面色当即通红,贵妃笑了,说道:“顾主事,原来你喜欢男人啊。”三公主跳脚,“这里是明祎的宫殿,在别人的宫殿里行苟且之事,除非是傻子。”

    “也是啊,那今日这么一幕颇有些奇怪,难不成一朝丞相傻到当着自己未婚夫婿的面与人苟且?”贵妃嘲讽三公主,“我倒觉得是有人蓄意为之,啧啧啧,宫廷中这种手段并不少,依我看,不必查了,宫娥内侍乱棍打死,这人……”

    贵妃冷笑,“剥皮抽筋,看下回可有人敢再犯。皇后娘娘,三公主拉着人上床的时候,您只呵斥几句轮到旁人,您便要打杀,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缓过片刻,明祎心情平复,说道:“交由刑部负责……”

    “宫中的事情是本宫负责,明相也要颜面,顾家亦是,知晓此事的宫娥乱棍打死,此人剁碎了喂狗。”皇后语气阴狠,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一朝皇后,气势威仪都让人不敢多嘴。

    顾锦瑟闻言,先看了看皇后阴狠的神色,哪里还有上午的悲伤,分明就是想杀人灭口。

    皇后咄咄逼人,贵妃两头周旋,德妃不得罪皇后,说了一句话后就沉默下来,个个都是妖怪,

    再看三公主,整个一好色傻叉。

    皇子们不表态,显然是不想参与,毕竟朝堂上还是要见面的,这等小事不会让明祎官途受到影响。

    光凭三公主一张嘴,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相信。

    此战对明祎而言,并无太大的损伤,那么布局者是为了什么?

    顾锦瑟想不通,贵妃上前来与她说话,“顾主事生的果真好看,陛下常夸赞,我心中不认同,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今日见到你,着实让人挪不开眼睛,你若早生二十年,当年我也不会死缠烂打嫁给陛下了。”

    顾锦瑟被夸得脸色通红,双手揖礼,“娘娘谬赞了。”

    “按理成亲前,家中长辈该请晚辈来家中玩,不如我托大,改日请你二人来公宫中玩玩,如何?”贵妃趁机抛出橄榄枝,目光在明祎面上停下,“你是陛下养女,我也是你的长辈。但你放心,今日一事,绝对不会发生,我拿二皇子的性命起誓。”

    二皇子:“……”关我什么事?

    顾锦瑟想笑了,贵妃真有意思,为什么不拿自己起誓呢。

    笑死。

    明祎神色微转,颔首道:“谢娘娘恩德。”

    “好,我就当你答应了,都回去休息,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对了,三公主说此地风景好,不知三公主可赏玩好了?”三公主话锋一转,再度凝上了傻叉。

    三公主嘴里发苦,只得说道:“我也回去了。”

    刺头主动离开,其他人都跟着陆续告退,皇后也是一肚子气,临走看着顾锦瑟,目光微动。顾锦瑟坦然地迎上她探究的视线,隔着几步之远,两人对视一眼,皇后先挪开视线,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顾锦瑟惊讶,皇后对她对明祎似乎有很大的敌意。皇后无子,收养大皇子,按理来说,应该拉拢明祎才是。

    女人心思海底针,顾锦瑟想不通透。

    人都陆陆续续走完了,顾锦瑟头疼欲裂,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裳,有股臭味,她看向明祎。

    同样,明祎也看着她,“你在这里等等,我让人去顾府取衣裳,你去沐浴。”

    “好。”顾锦瑟腼腆地笑了。其实她羡慕明祎的才学,总能轻易接解决许多难事,明祎大抵是所有父母眼中的好女儿、好依靠。

    哪像顾锦桓,遇事就会推卸责任,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宫殿内的宫娥内侍都被抓走了,顷刻间,整座殿宇空空荡荡。

    须臾后,贵妃送来两名宫娥,明祎简单说了要求,要水沐浴。两人体内还有残存的催情香,明祎识趣地避开顾锦瑟,站在廊下不进殿。

    宫娥是外面来的,找水颇了些功夫,顾瑾瑟脱了外裳缩在榻上睡了一觉,宫娥才抬着水进来。

    浴桶装满了水,宫娥们离开浴室,出门却见丞相坐在门外看风景。

    两人面面相觑,明祎说道:“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许靠近。”

    明相看得很紧,小宫娥们对视一眼后弯唇笑了。

    明祎就坐在门外,看着天上的云层,云层翻卷可以看成各种形状,白云蓝天,午后很是惬意。她不记得自己多久这么悠闲了,悠闲到给人看门。

    她莫名笑了。

    顾锦瑟洗澡很快,出水后发现衣裳还没送进来,本该放置衣裳的地方放着一面类似浴巾的玩意,她想了想,直接裹在身上。

    “你、洗好了吗?”明祎不大确定地问了一声。

    顾锦瑟应声。明祎推门而进,顾锦瑟身上披着一条薄毯,肌肤如雪似玉,毯子裹着胸口,双臂露了出来,肌肤雪腻。

    明祎大大方方地看着她,目光由额头到胸口。毯子边缘只到胸上,以上都暴露了,尤其是精致的锁骨。

    顾锦瑟低头整理衣裳,未曾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很不自觉了,明祎歪着脑袋多看了两眼,顾锦瑟后知后觉,回瞪了一眼,立即背过身子。

    “穿过那道门,可以回内寝,我已让人更换过被子了,都是干净的。”明祎指着屏风后的一道门。

    顾锦瑟双臂围着自己的胸口,一步步挪了出去,像极了小兔子,不过兔子是一蹦一跳,她是慢慢地用脚底板往前移。

    明祎淡笑。

    顾锦瑟进内寝后直接躺在了床上,身心舒服,在床上滚了两圈后,明祎也出来了。与她身上的毯子不同,明祎穿了一身青色裙,外搭粉色披甲,整体偏于素净,像是邻家大姐姐。

    顾锦瑟钻进了被子里,整个人只露出一只大脑袋,明祎坐在她身前,朝被子里探了一眼,顾锦瑟立即发出眼神警告。

    明祎收回视线,顾锦瑟想起霸王条款,手慢悠悠地从被子里伸出来,滑过明祎的肩膀,而后落在她的下巴上,“我记得条约呢,我可以亲你吗?”

    明祎的目光已收了回来,落在床上,闻言后有些惊讶,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拧眉。顾锦瑟试探道:“那我给你摸一下?”

    明祎:“……”

    “不可以。”她拒绝了。

    顾锦瑟自讨没趣,裹着毯子后就要躺下,忽然间,明祎开口说道:“我们可以交换。”

    顾锦瑟又坐了起来,对上明祎含着笑的眼神,感觉自己站在悬崖上,指不定就被明祎推下去。

    殿内光线不大好,明祎隐在暗中,含笑的神色透出些许冷淡,分明在笑,可又让人心中发憷。

    明祎是个奇怪的女子,脸部表情保持得很好,这样的她似乎戴了一个面具,反倒不如初见的那日坦诚。

    她怔怔地望着明祎,唇角蠕动了下,目光落在对方嫣红的唇角上,冥冥中有人忽然推了她一把,她开口说道:“拿什么交换。”

    话说完,她又后悔了,直接躺下,“不换了。”

    “不换了。”明祎低低地说一声,没有那股清冷,似个吃不着糖的孩子。

    孩子?顾锦瑟躲在被子里惊颤,自己的想法也太奇怪了,明祎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是孩子呢。

    拒绝后,她又开始后悔了,心神不宁,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想问:我能反悔吗?

    裹着厚实的被子,顾锦瑟开始觉得热了,尤其是心中一股燥热,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淌了一层汗。

    两人都不说话,明祎干坐着,顾锦瑟干躺着,外间响起小宫娥们来回走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顾家的衣裳送来了,明祎去取,照旧呵斥宫娥站在殿外,不许进去。

    宫娥们照做。

    明祎捧着衣裳进去,早起那身是玉色的绸缎,顾府新送进来的是一身淡青色的袍服,与明祎的那身裙裳颜色相近,款式不同,有点像情侣衫。

    她竟衣裳送了进去,顾锦瑟磨磨唧唧地爬了起来,明祎将衣裳放在床上,转身走了。

    穿好衣裳,天色擦黑,两人朝祭祀殿宇走去,一路上遇见了贵妃与二皇子妃。

    “呦,你们这一身,郎才女貌,衣裳选的不错,看得我都心疼死了。”贵妃下了车辇,与两人一道。

    晚风拂面,将发丝吹得飞扬,二皇子妃看着恩爱的两人,心忽而就乱了。

    贵妃唠唠叨叨地说问起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对方。明祎没有隐瞒,坦然是上巳这日,被三公主暗算后结识顾主事。

    “哎呦,原是这样啊,她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贵妃偷笑不已,三公主对顾探花如痴如狂,偏偏是丞相抢了她先,她也只能捏着鼻子不敢声张。

    贵妃笑了一路,遇见皇后特地又说了一遍,恰好三公主也在,气得脸色通红,似怨妇般凝着顾锦瑟。

    顾锦瑟怕得很,悄悄躲在了明祎身后,明祎自觉地挡在她的身前,看向三公主,目光淡淡,却透着些冷淡。

    接着皇帝来了,众人识趣地止住话题,众人跟着皇帝祭拜,和尚念经般念了会儿,如上午般跪了很久。

    直到亥时,各归各家,顾锦瑟将明相送回相府后再回家,有了吐吐跟随,一路上也是风平浪静。

    回府上,顾锦瑟累得不行,白日里的事情不敢告诉母亲,报喜不报忧般说了些趣事,尤其是明相在午宴上怼人的事情。

    顾夫人听后挑眉,“赵家大姑娘是很温顺的女子,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那样温柔的人,最后却死得莫名其妙。

    顾夫人一阵唏嘘,眼神透彻,道:“她的性子必然是在宫中磨炼出来的,阿瑟,你以后遇到难事可与她商议,我见识浅,不如她。”

    “阿娘怎地自惭形秽了。”顾锦瑟好奇。

    顾夫人吐了口气,淡淡道:“是我井底之蛙了,以前觉得自己了不起,遇见她后,我方知天有多高。她做了许多女人不敢做的事情,后宅女人谁不想冲破束缚呢。她做到了。”

    “她确实很了不起,中书杜衍、吏部张明浅都是很厉害的人物。”顾锦瑟夸赞,可惜她们都没有嫁人,被人指指点点。

    顾夫人含笑,“先太后更为厉害,没有她当政的二十年,哪里来的这么多女官。你祖父说她什么牝鸡司晨,其实就是嫉妒她罢了,你想想,一个女人压制那么多男儿,又培养出许多女官,继续压着他们,试问,谁心里好受呢。”

    “你祖父啊……”她忽而顿了下来,女儿睁大了眼睛,眸光颤颤,“阿娘,你快说。我觉得祖父怪怪的。”

    晚辈不可妄议长辈,违背孝字,让人知晓了都得乱棍打死。

    顾夫人轻笑,摇首不语,“吃饭,早些安歇,明日还要去官衙呢。”

    顾锦瑟还想问,顾夫人捂住她的嘴巴,“噤声,吃饭、睡觉,不然我就要吃饭睡觉打阿瑟了。”

    顾锦瑟:“……”

    顾夫人曾问她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她说:吃饭睡觉打弟弟。

    顾锦桓总是欺负顾家的养女,顾锦瑟生气,维护阿姐,时常与顾锦桓作对,两人性子渐渐不和。

    想起阿姐,顾锦瑟不死心地又问:“阿娘,阿姐是不是阿爹的女儿?我觉得他们眉眼挺像的,要不然就是祖父的女儿,我觉得……”

    话没说完,顾夫人揪起女儿的耳朵:“我今晚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打阿瑟。”

    顾锦瑟缩了缩脑袋,憋着气摸着自己的耳朵吩咐春月快些准备晚饭。

    六礼走完后,已到五月底,余杭再度来信,是顾家老太爷的亲笔书信,他不承认这门亲事。

    同时,丞相处也收到同样的书信,信中言辞狠厉,若丞相一味坚持,将会玉石俱焚。

    明祎拿着顾老的书信,久久不言。她想起一事,太后在时推行新政,无疑撼动了权贵们的利益。

    两方都不肯退让,太后说了一句:“你们想要玉石俱焚吗?”

    太后性子霸道,用女官,在世家大族中选择聪慧的女子,言出必行,此言一出后,不少人开始心动了。

    太后大权在握,朝臣诸多不满,却只能埋在心里。

    这么多年来,明祎在想:怎么样才能成为太后这般的女子。

    看着书信,她感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有气无力地抬首看着虚空。自从入宫,她遇到的挫折太多太多了,数不清。经历过每一回后,她都会成长。

    她在逆境中走过太长的路了,久到已然说不清。

    书信付之一炬,她站起身,吩咐心腹:“去请顾侍郎来府上。”

    顾家主脉在余杭,顾老德高望重,皆因当年不满太后愤而辞官,弃权势而居田园,心怀气魄都是无人能比的。

    他是做法注定与明祎背道而驰。

    因为,明祎是女人。

    心腹去办事,明祎枯坐庭院良久,黄昏日落,一日便又过去了。

    翌日朝会结束,顾侍郎请假,皇帝问了一句,张明浅代而回答:“回陛下,顾侍郎昨日回去后,从马上摔落下来,磕破了脑袋。”

    皇帝颔首,留下明祎,询问婚事。

    明祎坦然顾老的意思。皇帝唇角勾了勾,莫名高兴,明祎是一淡泊之女,不喜男子,他也曾代她选过优秀的男儿,明祎都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永平侯府也有想法,明祎拒绝得干脆,这么多年来都是她拒绝别人,天道好轮回,终于有人来收拾明祎了。

    皇帝很高兴,这世上能让明祎吃的亏不多,唯有□□了。但他不想掺和,稍加安慰几句就让人离开了。

    张明浅与明祎一道出殿,观其神情,微叹道:“何必留恋呢。顾老当年弃官就说明他对女子为官厌恶,如今,你非要迎难而上做顾家媳,明相啊明相,你本是聪慧之人,怎地就犯了傻呢。”

    明祎神色如常,“旁人不让做的事情,我偏要做,顾老又如何,一条腿都迈进棺材里了。还有顾明翰……”

    她顿了顿,张明浅露出些玩味的笑容,说道:“身在官场就没有干净的人,他请假是了躲避你,这出戏,很精彩。”

    装病不上朝不见客,这样的把戏在官场上不算稀罕事。

    “张尚书说的极是,你说,顾侍郎既然不舒服那就不适合侍郎之位,不如外调回余杭,与顾家人相聚,如何呢?”明祎笑了。

    张明浅望着她:“值得吗?”

    两人同朝为官多年,明祎的性子,她最清楚,什么时候为一己私利压人,如今为了一男儿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明相,你去过九春堂吗?”张明浅止步。

    明祎微笑:“知晓,我去过一回呢。”

    本想说教的张明浅目光呆了呆,“你去过?”

    九春堂是青楼,灯红酒绿之地,张明浅去过几回,有一相好,想将人赎出来,奈何人家跟了一江南富商,她郁郁寡欢多日。

    “去过一回,选了一个女子送去江南,毁了一个家族。”明祎淡淡开口,“男人,靠不住的。”

    张明浅不解,但也没有再问,明祎的手段,阴狠至极。她改口说道:“九春堂内也有许多俏丽的小倌儿,你可以去玩玩。”

    “张大人,身不正,如何为官。”明祎不赞同她的说法。

    张明浅一噎,恨恨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身正吗?女大三抱金砖,你这抱了三块半的金砖,累不累?”

    “不累。”明祎淡笑,抬脚走了,面上多了些灵动的笑意。

    张明浅观察入微,见到她的笑容后,兀自生闷气,她不解男人有那么好吗?

    见鬼了。

    顾侍郎摔破了脑袋,皇帝派了人暂时代替他,三五日下来,顾侍郎开始慌了,忙不迭让人去请侄儿来。

    相比较他的慌张不安,顾锦瑟淡然处之,换过一身柔软的红色袍服,腰系美玉,戴玉冠,笑吟吟地见过叔父。

    少年朗美貌无双,站在堂下,芝兰玉树,叫人挪不开眼睛。顾侍郎心里哀叹一声,对于自己装病的事情后悔莫及。

    明祎是何等人呢?

    他原本屏了一口气,见到侄子后,沉默不语,顾锦瑟疑惑:“叔父,你让侄儿过来就是听您唉声叹气的吗?”

    顾侍郎装病的事情满朝皆知,顾家要退婚的事情,也是满朝皆知,顾侍郎两边权衡后不见客人。

    实则呢,自己走进了死胡同里,恨就恨自己的侄儿长得太好看了些。

    他嗫嚅了下,前途重要,门楣一事暂时抛开,正色对侄儿说道:“你与明相可是两心欢喜。”

    “不欢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锦瑟不上当,倘若她说自己与明相两心欢喜,自己的叔父就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在她的身上,祖父面前说小儿女各自欢喜,与他并无关系。

    摘桃的时候勤快,洒水的时候就开始躲避了。

    顾锦瑟不傻,入官场这几日来学了不少经验,人前千万不要袒露自己的心思。自己又不是叔父的‘亲儿子’,人家怎么会多加管你呢,平日里对你多加照拂已是不易,人要学会自我满足。

    闻言后,顾侍郎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眼前事情太棘手了。

    顾锦瑟安慰他:“叔父莫要想这是杂事,赶紧养好身子,你都已经歇息三五日了,再过几日,陛下连您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晓得了,对了,明相这几日可曾与你说话?”顾侍郎少不得打听几句,“不瞒侄儿,是你祖父之意,倘若我要促成这门亲事就见我逐出顾家呢。”

    顾锦瑟奇怪:“祖父并不是族长啊。”

    顾侍郎没好气说道:“顾老德高望重。”

    “侄儿晓得了,您还是快些病好。听闻暂代侍郎之位的人可是明相的心腹。”顾锦瑟故意露出为难之色,官大一级压死人,最好压的就是顾侍郎这般畏首畏尾之人。

    顾侍郎一点很好,不似自家祖父那般爱惜自己的名声,自己的仕途更为重要。

    顾锦瑟一边安慰,一边朝前走了两步,“侄儿有个问题?”

    “说。”顾侍郎打起精神。

    “您说您若促成了这门亲事,祖父真的会将您逐出家门吗?他以什么样的理由怪罪您呢?”顾锦瑟轻轻出声,语气低缓,带着晚辈的不解。

    顾侍郎愣住了,面对侄子的提问,他也开始反思。他是朝中侍郎,顾家中最大的品阶,叔父哪里来的权势怪罪。这些年来顾家族人来京赴考,都是他安排住行。家中族长对他感恩戴德,叔父一人如何与全族相抗呢?

    思绪开通后,顾侍郎开始反思自己的愚蠢,再观侄儿清秀的面容,舒展的眉眼,果然聪慧。

    他叹道:“你若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叔父,您说这句话,我阿爹会来找你拼命的。”顾锦瑟不接受这样的夸赞,站直身子后,退出了侍郎府。

    坐上马车后,她松了口气,吩咐车夫回家。

    今日休沐,明日开朝,顾明翰自己若还想不通,那就是他自己倒霉了。

    马车驶出侍郎府的地界,顾锦瑟坐在车上,穿来多年,她挺喜欢顾家的。顾家祖父严厉,重男轻女,最多不会看你,对你漠不关心,但是你在外闯祸了,他肯定会巴巴地解决,保全你的颜面。

    因为你的颜面及就是顾家的尊严。

    对于这么一点,顾锦瑟很满意,不管过程怎么样,结局符合她的心意。

    抛开这么一层细看,顾家祖父可不就是明相口中的‘沽名钓誉’。

    名声有那么好吗?

    顾锦瑟想不通,靠在车里,马车忽而停了下来,她猛地睁开眼睛,车夫说道:“主事,对面有马车被撞了,我们过不去。”

    车祸现场。

    道路本该宽阔,奈何看戏的百姓占据一半的地面,若想走通就要大声呼喊。

    不止顾家的马车被堵,后面也跟了几辆车马,同样在候着。

    顾锦瑟等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下车打量,两辆豪华骚气的马车撞了,虽说不知道怎么撞,但从外表去看,损伤过大。尤其是车顶上的宝石都撞没了,一个洞一个洞、黑黢黢,十分难看。

    她挺喜欢对面的马车,尤其是骚气的外表,阳光一晒,布灵布灵地闪着光,啧啧啧,多符合小娘子们的感观。

    顾锦瑟对着马车发呆,在想要不要给明相送一辆。顾家要退婚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她的面子很不好看。

    站立片刻后,对面马车旁走来一名少女,与她一般的红衣,纤弱温雅。

    顾锦瑟后退五步,转身要上马车,女孩忽而开口:“顾主事。”

    顾锦瑟被迫回首,“有事?”

    搭讪的方式太直接了,甚至有些low,顾锦瑟不喜欢。

    “顾主事,我是永平侯府李家的女儿,我家马车坏了,烦请顾主事捎带一程。”女孩低眉颔首,都不敢看顾锦瑟。

    顾锦瑟看了眼自己的马车,自己好歹是个‘男儿’,若是拒绝女孩子的请求,会被人议论的。

    “好,我让人送你回去。”顾锦瑟避开,友好地答应。

    其实她压根就不想答应,奈何对方是皇后的娘家人,莫名烦躁。

    她让出了马车,自己抬脚就走,打算去街上走走逛逛。

    “顾主事,你不上车吗?”女孩抬眸,露出姣好的面容。

    顾锦瑟知晓她的后话,先说道:“不,我去买些小物什送未婚妻。”

    女孩:“……”

    顾锦瑟完美地甩开了漂亮女孩,虽说她也是颜痴,但是已经定亲了,就要洁身自好,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招惹。

    离开扯车祸现场后,顾锦瑟走走停停,买了些好吃的,一面走一面吃。

    顾锦瑟一身红衣,衣裳鲜亮,走在人群中,尤为亮眼。

    明祎看着她良久了,坐在马车上凝着那抹身影,张明浅板着脸,“看,永平侯府也盯上你的未婚夫了。我不大明白,他有什么好呢?”

    “她呀,简单的小人物罢了。”明祎思路清奇,与好友说道:“她很可靠,那日后,她替我想好了后路。露水之缘,她却留下自己的路引和自己身上所有的盘缠。”

    张明浅心道:他哪里简单,分明是未经世事,性子太过软弱,若遇大事,怕是不能担当。

    当然,这是她的心里话,不会告知陷入□□中的丞相。

    顾锦瑟停在一间点心铺子前,看看看个,看看那个,车夫识趣地驱车上前。

    张明浅凉凉道:“这么大的人吃那么甜腻的食物,不怕齁吗?”

    明祎看着顾锦瑟的背影,重重道:“我也喜欢吃。”

    她也是从十七八岁过来的,正是爱吃甜食的时候,可惜那时忙碌,连吃的时候都没有。看到顾锦瑟,她总觉得看到自己的幼时。

    顾锦瑟买了几种甜点,店家打包好。顾锦瑟站在路口就拿起一块玫瑰样式的甜点,修长的周手指夹起后放入嘴里,小嘴鼓鼓的,吃下一块后,她再度回到店里去了。

    “她还要买吗?”张明浅惊讶,微微一愣。

    明祎知晓她不过是小小姑娘,爱吃甜食也是常事,也不在意。

    顾锦瑟再度出来的时候,手里大包小包,双手都快拿不下了。

    “她一个人吃的完吗?”张明浅好奇,看向明相,不怀好意道:“他准备送给其他小姑娘吗?”

    话音落地,明祎眼睫一颤,“李家姑娘又来了。”

    阴魂不散。

    张明浅动了动嘴唇,目光晦涩,想说话又不敢开口了。城内传言顾家要退婚,很多未出嫁的小姑娘都欢呼雀跃,李家姑娘这么快快就出手了。

    “顾主事,您这是买了多少吃的。”女孩巧笑盼兮,笑呵呵的凝着顾主事两只手中的点心。

    张明浅坏笑,“我们打赌,他给了李家姑娘吃的,你就退婚,如何?”

    “倘若她不给呢?”明祎笑吟吟。

    “若不给……”张明浅迟疑,不知该说什么。

    明祎接过话来,“她若不给,张大人跪下来喊阿姐,如何?”

    张明浅挑眉:“你趁机占我便宜。”

    “我都要退婚了,你还不能跪下磕头喊阿姐。我的幸福大事比不上你的尊严吗”明祎眨了眨眼睛,目露狡黠。

    “我觉得是个坑,但是我没有证据。”张明浅叹气,紧紧盯着暧昧不清的两人。

    顾锦瑟极力想甩开陌生姑娘,可对方问东问西,最后说道:“你也喜欢吃甜点吗?我也喜欢这家的点心,常让家人来购买。”

    “好的,那你去买。”顾锦瑟将自己的糖包往身后藏了藏,显然是不想分享。

    张明浅怒骂:“他怎么那么小气,不就一包点心。”

    “张大人,但是她会送给你。你信吗?”明祎勾唇,舒了口气,告诫张明浅,“她的眼里只有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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