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问道:“以灵换灵?这么说竹染他——”东方彧卿点头:“对,他已经死了,也许现在的摩严还不知道竹染就是他亲生儿子吧。”白子画低下头,心中平白生出对竹染的感激和对摩严的愧疚来。
东方彧卿接着说:“既然已经告诉你了,我也就不再隐瞒。骨头虽然回来了,但是却失去记忆和神身成了凡人,杀阡陌为了保护她让她用面具遮面做了七杀圣使。白子画,你以为我愿意让你们再次相识吗?其实从我算出来你们依然是生死劫之后就一直在阻挠你们相遇,可惜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最终还是让你们遇见了,而且是与上次似是而非的重头来了一遭。”
“小骨没了以前的记忆,可有办法让她恢复?”东方彧卿苦笑一声,反问道:“你以为我不想让她恢复记忆吗?白子画你内心是真想让她恢复记忆吗?”白子画沉默了,虽然重生以来他对她做过不少过分的事,但他能感觉出来花千骨并不很恨他。但是以前——销魂钉断念剑伤了她的身,刮疤又逃避伤了她的心,更甚者最后还亲手杀死了她,他不知道花千骨若恢复记忆能不能原谅自己。
白子画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虚鼎里,很快又转头问东方彧卿道:“宫铃是你拿走又给了小骨的?还有那块手绢呢?”东方彧卿撇了撇嘴,说:“对,那时怕引起你不必要的疑问,都是我拿走的,宫铃已经还给了骨头。”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两块绢帕一起递给了白子画。
白子画一一展开,一块是熟悉的,花千骨画的他的裸背,娟秀的小字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另一块他没有见过,但他知道就是曾经被霓漫天当作把柄当众指摘过的,上面画着他的裸背和站在露风石上的背影,写的是‘君兮君兮何所惜’。白子画不动声色的将两块手绢叠好放入虚鼎里,此时他已经恢复了法力,知道身上卜元鼎之毒已解,接着问:“我身上的毒是你解的?”
东方彧卿冷笑了一声,说:“当年杀阡陌把神器大都放回了原处,我确实保留了炎水玉,先前我也曾动了心要给你解毒的。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我失望了,我当时一怒返回异朽阁,其实并非不想给你解毒,就是想让你再多吃些苦头罢了。谁知道后来我阁内生变,炎水玉被盗,而骨头竟然得知了给你解毒的办法。我现在也是后悔莫及!可笑吧,她再一次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盗偷神器,召唤炎水玉给你解了毒,阴差阳错的再度打开了墟洞,还引来了腐木鬼等人。”
白子画忍不住说:“可是墟洞已经塌了,洪荒之力并不在里面。”“是的,但是骨头唤醒了神器中的洪荒之力,包括当初她中悯生剑时进入她体内的那一成力量。她当时救了东华,自己不适应这强大力量的冲击而暂时晕了过去。”白子画心头一紧:“现在小骨在哪儿?”“长留仙牢。”
白子画听完就要往外走,“白子画,”东方彧卿叫住了他,白子画停住了脚步。“我把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你,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心存情念,不要对骨头太残忍。你还要像上次一样钉销魂钉刺断念剑吗?”东方彧卿带着请求的语气追问。想起这些白子画面上耸然动容,有心痛和悔恨,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盖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和目中闪动的水光,白子画顿了顿,再度睁开眼眸,脸上的线条再度紧绷起来,语气生硬的回答:“长留自有长留的规矩,不需要别人来置喙。”白子画扔下这句话就直接走了出去。
东方彧卿看着白子画的背影实在摸不透他的想法,现在的长留上仙确实不似当年为情入魔的疯癫,怎么看起来好像又恢复了最初冰冷无情的模样?他不由得恨得直咬牙,低声道:“上一次你不知道骨头是为了救你而去盗偷神器,你死抱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给她上销魂钉刺断念剑,即使你为她承受了六十四颗钉子又怎样?骨头还不是没了半条命?我把事情真相都告诉了你,只是希望你这次能放过骨头,然而你却是这个态度!”
东方彧卿感到很失望,甚至有些绝望,想起了白子画曾经说过的话:“而我作为仙界掌门怎么会和一个七杀殿魔头夹缠不清?”喃喃道:“白子画,这一次你虽然知道了骨头是为了救你而犯了错,但是看你般这死倔的模样,无论是正邪还是对错骨头都犯了你的大忌。可是我想带她走她又不肯,说什么要坦然接受惩罚,现在她只有一成的洪荒之力怎么可能受得了销魂钉?!我要怎么办才能带她走?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骨头受伤害了。记忆,对,是不是她恢复了记忆就一刻也不想在长留呆下去了?也不要再见那个白子画了?公审至少还需要些时间等各派掌门到齐,对,我去找恢复她记忆的方法去!”……
白子画走到绝情殿小岛的边缘,夏紫薰飞了过来,惊喜的问:“子画,你醒了?可全部恢复了?”她说着就要去拉白子画的手臂诊脉,白子画向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她,面无表情的说:“我已无碍。”夏紫薰有些小尴尬,但还是抵不住内心的喜悦,继续说:“昨日你晕倒在东海的小岛上了,是我把你带回来的。然后……然后……”
她在组织语言想说自己炼制了卜元鼎毒的解药,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正踌躇间白子画却替她做了回答:“我知道是谁给我解的毒。紫薰,谢谢你。”夏紫薰张口结舌的望着白子画腾空远去的身影,半天没缓过神来。
白子画径直来到仙牢所在,然而在接近牢房的时候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心竟然也抽紧开始怯懦起来。多日未见,之前思念引起伤疤的疼痛甚至已经超过了卜元鼎之毒,好不容易浴火重生,他急切的想要见到她、想拥她入怀。但是一想到那刺入她丹田的利刃心就不住的颤抖,他对不起她,甚至觉得自己无颜见她。
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牢房近前,那恍如隔世的娇小身影、俏丽的脸庞映入了眼帘。花千骨无辜的水眸看着他,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熟悉的清俊容颜,却觉得他的眼睛中仿佛多了很多内容,说不清也道不明。花千骨心里有些慌乱和恐惧,身子也不住的后退。然而这陌生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白子画,也提醒了他——眼前的花千骨没有那些不好的记忆,心里暗暗有些侥幸,那么就让他自私一回吧。“尊、尊上。”花千骨带着颤音的称呼再次触痛了他——真可笑,前世他明明嫌弃她喊‘尊上’这个称呼显得太过生疏,今世他却差点儿连这个称呼也不许她喊了。
不再犹豫,白子画对着牢门的锁挥手打出一道光印,隔空手腕一转锁就开了,“咣当”一声,铁锁跌落到地上。白子画甩开牢门走了进去,下一个动作就是把花千骨一把扯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真实存在、她没有离他而去,低沉着嗓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半命令半恳求的说:“小骨,你能叫一声‘师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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