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亮走了,但是我还是睡不着,看着朱亮亮丢下来的两盒烟,直发愣。有个值夜班的很有眼色,走了过去将丢在铺上的两盒烟和打火机捡了起来拿到我旁边递给了我。我拿着烟看了看是两盒没拆封的硬中华,我苦笑了一下,为什么看守所的人都喜欢给人丢烟呢?这时候三铺睡得那个人估计被这些动静搞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正要开口骂。就看到了我靠着墙坐在那里。于是将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后谄媚的笑道:“冯哥,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啊?”
我隐约记得这个家伙叫尚涛,也是本市人,也是西郊的混混,平时就靠丢垛子等手段对上套的人敲诈勒索。现在是号子里的纪律委员。我没心思搭理他,敷衍的“嗯”了一声。这时尚涛看到我手里的中华烟后咽了口口水说道:“冯哥,你牛逼啊,原来你不是不吸烟,是不吸我们吸得那种廉价烟啊。”
“我确实不吸烟,这是刚才一个朋友从上边给我丢下来的。”我淡淡的道。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看守所我朋友多的是,随随便便一个值夜班的干警就是我的朋友。
突然我有点想跟这个尚涛聊几句的心思了,于是我接着说道:“你们怎么都那么喜欢吸烟?这烟到底有什么好吸得?我闻着你们吸烟的烟味就觉得呛得慌!”我一边说一边拆开了一盒中华烟抽出来一根丢给了尚涛。
尚涛连连感谢,然后摸索着被子上的外套兜掏出来一个火机点上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很享受的慢慢将烟雾吐了出来,后陶醉的说道:“冯哥你不吸烟是不知道的,吸烟真的能让人很舒坦的,比如说你很紧张的时候吸根烟就会慢慢放松下来。你觉得累了吸根烟就能提提神。你心里烦了吸根烟就会发现心里郁闷之气会少不少的。”
“真的?这烟有你说的这么神奇?”我有点不信。
“真的冯哥,不信你问问他们两个。”尚涛指了指那两个值夜班的。那两个人忙不迭的点着头应道:“尚哥说的不假,香烟真是好东西。”
我呵呵的笑了笑,又从烟盒抽出两根丢给他们两个一人一根,然后说道:“吸得时候注意点,别被逮住了!”两个人接住了香烟后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连连道谢,然后借着尚涛的打火机也点上了烟开始品尝起来。平时他们别说中华了,就是号子里吸剩下的十渠烟屁股也是两三个人分着吸,现在一整根中华对他们来说不亚于龙肝凤胆的大餐。
我看着他们那么陶醉的神情,心里也有了尝试一下打算,我也抽出来一根叼在了嘴上,用打火机点上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就是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一下子充斥了我得整个肺部,我感觉有点上不来气,然后嗓子眼就是一种强烈的刺激感,于是接下来就是我一连串不停的咳嗽,连眼泪都给咳嗽出来了。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尚涛连忙从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到了我身边帮我拍着后背,还让值班的快点给我接杯水。我端过盛水的碗喝了两口后这才慢慢缓过来。我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是骗了我啊!”
尚涛笑嘻嘻的说道:“冯哥,第一次吸烟都这样,并且你这一口吸得太多了。不过你现在品品嘴里是不是有股子很舒服的香气?舌头上是不是有点甜甜的?”
我听了尚涛的话后仔细体会了一下,确实如尚涛说的那样,嘴里有股子香气和甜味,细细品品还挺舒服的。于是我又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小口,然后按照尚涛说的那样慢慢的让这股烟在口腔里转了个圈然后缓缓从鼻子里吐了出来,再去品了一下,整个口腔和鼻腔都充满了略带苦涩的香味。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我竟然把一根香烟吸完了。但是吸完后我感到头晕晕沉沉的有点喝醉了的感觉,我躺进被窝中很快就睡着了,一直到早上我竟然没有做一个梦。
早上起床洗刷完毕,我坐在铺板上等着开早饭,想起了昨天孟媛信得内容,又开始了心烦意乱。这时想起了尚涛说的心烦的时候吸根烟会缓解烦恼,就从衣服里掏出了中华抽出一支来叼在了嘴上,又给黎宏尚丢过去一根。黎宏尚很是惊讶的说道:“老弟你不是不会吸烟吗?”
我淡淡地说道:“昨天晚上刚学的。”听了我的话黎宏尚有点狐疑的看着我。这时尚涛凑了过来,我也递给了他一根。尚涛拿起烟在鼻子上闻了闻后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后就说话了:“黎哥,冯哥说的是真的。”然后将昨天晚上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下。黎宏尚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在这个鬼地方也就只能靠着一根根的香烟来缓解压力了。”说完就帮我点上了香烟。
一根烟吸完,我没有了昨天晚上的那种眩晕感,但是心中的压抑好像确实少了不少,我想到这应该就是尼古丁的妙用吧。记得看过的科普文章中说过尼古丁会刺激人的神经,然后促使神经分泌出一种叫多巴胺的物质,人的多巴胺越多就会越快乐,也会越放松。
吃过早饭劳动号就往监室里边投放今天劳动的工料了。现在的看守所是组织在押人员组装一次性打火机里边的压感电子,具体怎么组装我也懒得关心。我就靠着墙坐在铺上跟黎宏尚聊着天,聊什么我也没有的定数,就是天南海北的胡聊。黎宏尚别看才一天时间,现在已经把我奉为天人了,他感叹我是做大事的,黑白两道三教九流都有能把住事儿的朋友,还说如果出去了一定要跟着我混。我听了这些也就笑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掂的清的。
上午十点多,劳动号给我送来了一大包东西,还有一封信。这时昨天晚上张权非给我的回信了,我打开信一看张权非说他考虑好了,既然我开口了他也不在追究了,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这次的损失倒是不大,一万多块钱,他要求黎宏尚一共给三万他就能出谅解书。黎宏尚听了这个消息高兴的要蹦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就喊他那个当狱警的表姐夫让他给家里捎信去给张权非送钱。
看着黎宏尚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不免有点酸涩,人家的事情我给解决了,我自己的呢?也不知道那个徐亮到底会闹成什么样子。如果他就这个样子闹下去的话,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怀着这种担心又过了几日,这天我正在铺板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号子里的人干活,监室门被打开了,一个干警叫到:“冯文,提审!”我一骨碌站起了身,接过递过来的提审红马甲套在了身上,走出了监号。那个过来提我的干警看到我的头发就是一皱眉,转身向监舍内喊道:“哪个是号长,过来!”听到呼唤,黎宏尚一路小跑来到监舍门口说道:“报告干部,我是号长。”
“你们号是怎么回事,这个人的头发怎么没有推?”这个干警口气严厉的问道。
“这~报告干部,这个人是前几天才关进来的,给劳动号申请推子了,劳动号还没送过来,等送过来我马上让他把头推了。”黎宏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撒了个谎。
“一会我给劳动号说一下,等会他提审回来就把他头给我剃了!要是让我再看见他的头还是这样,就别怪我收拾你。”这个干警说完就关上了监号铁门押着我去了提审室。
提审我的市检察院批捕科的,他们简单的问了一些后,把我之前的笔录誊抄了一遍让我签上了名字后就算是完事了,我又被押回了监室。一回监室黎宏尚就愁眉苦脸的说道:“老弟,要不咱们把头推了吧,刚才那个是咱们监区的副监区长,要是让他看见你的头还没推,我就要倒霉了。我刚才给劳动号说了,拿把好用的推子,咱们号里有个以前做过发廊,让他给你推个小平头,头发短短的也挺好看。”
我也知道进到这种地方是必须要剃成光头的,这也是为了集体卫生着想,但是有关系的、厉害的人物一般都会剃成贴着头皮的那种小平头。我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你安排就好。”我不想因为这一点点小事闹出来什么乱子,我现在需要的平静,低调,让全世界的人都不要关注到我才好。
黎宏尚又找来一个塑料大桶接了七分满的凉水,然后小声说道:“我给你烧点热水一会好洗头。”我听完心里一惊,因为我知道看守所里边一年四季都是凉水,只有上午下午会提供两次热水,但是那个热水是伙房做饭的大锅里烧出来的,漂着一层层的油花,根本不可能用来洗脸洗澡洗衣服。现在黎宏尚竟然给我说给我烧热水?
只见黎宏尚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个连着很粗点电线的土制热得快。其实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意。这是一个用木工锯木料的锯条加上电线做成的。先是用两个废锯条截成大概二十公分长的两段,然后将锯齿打磨掉,两段锯条用尼龙绳子绑在了一个三十多公分长的类似凳子腿的方木上,然后两片锯条后端被焊上了两根粗粗的电线,电线另一头就是一个插头。就是这么简陋的玩意烧起水来特别的快,一塑料桶是将这个土制热得快丢了进去插上电后几分钟就烧开了。
没一会我的头也理完了,拿着一个用不锈钢快餐杯盖子打磨成的镜子看了一下,那小子的手艺还真不错,这个小平头推的挺漂亮。推完头我躺在铺板上,有两个人一个端着我的头,一个用兑好的温水给我洗着头。让我没想到的是号子里竟然还有洗发水,飘柔的!
一切收拾停当后,我靠在被垛上懒懒的说道:“真没想到现在的看守所这么舒服,啥都有。我上次进看守所号子里边能有个烟和火机就很不错了,有时候没有火机和火柴,那些大哥们想吸烟还需要让底下的人拿着棉花和洗衣粉搓火。”
听我说这个,尚涛很有兴趣的凑了上来:“冯哥,我光听过搓火,但是怎么搓你知道不?”
“知道,我还搓过呢。能给上铺的搓火可不是谁都能干的,那时候我不吸烟,多少人都觉得让我搓火是浪费。”我说道。
“为啥啊?”尚涛不解的问。
“一般负责搓火的都是上铺的铁杆,他们能搓火,上铺就会时不时给他发根烟,有时候上铺吸烟了也会给他留个烟头的。”我还没回答,黎宏尚倒是先回答了。
“呦呵,看来黎哥也在老看守所呆过呀。”我调侃的说道。
“没有,以前经常进拘留所,这看守所这还是第一次。”黎宏尚回答道。看着我流露出不信的神色,他又连忙说道:“我这都是听认识的老混混们说的,他们倒是看守所的常客。”
我没有纠结他有没有进过看守所这件事,而是问道:“你那里还有什么宝贝没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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