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暮春时节,近几日的小雨滴滴答答,昨夜也是下了一夜的小雨。

    清晨的平江府。

    天还未亮,寒山寺的钟声变开始响起。

    这一日之际在于晨,便从此刻开始了。

    各个庵舍寺院的行者头陀也敲着铁板或木鱼,行走在街头巷尾,开门营生的人见了,都要拿出些斋食,钱银,虔诚孝敬。

    杨诗茵也早早在街铺前等候,看到寒山寺的行者头陀前来,便虔诚拜佛,然后恭敬的将供奉钱送上。

    目送行者头陀远离,杨诗茵这才回府,为朱冲送来洗漱用具。

    “官人,卯时了……”

    卯时,是大宋人工作打卡的时间。

    朱冲听到杨诗茵地催促,便打开房门,其实他早已醒来。

    这寒山寺地钟声,早就吵的他不能入睡。

    杨诗茵低头,羞红着脸,将洗漱用具一并拿入进来。

    朱冲先是漱口,在拿盐擦了牙齿,这才清洁面部,整装束发。

    这古人的晨起,可是十分讲究的,洗脸刷牙,妆发理饰,是一样不能落下。

    这还是普通人家的做派,真不知道那达官贵人,又或是王侯将相,又是何等的讲究。

    这几日,朱冲让杨诗茵闭门歇业,然后差遣刘潭私下里秘密采货。

    倒是不让那小厮参与半分。

    每日,全让那小厮碾药碎末,干的都是些体力活。

    杨家大娘子对朱冲倒是言听计从,虽然方才认识几日,但是,便真心以未来郎君相待。

    一是认为他有大能。

    二是着实喜欢朱冲的品行。

    三嘛,到还真是女儿家情窦初开,又遇到这么会撩拨之人,心,早已乱如麻。

    “官人,今日,还不开铺吗?只怕,闭门太久,城里的病患,要受苦了。”

    听闻杨诗茵的询问,朱冲知晓杨诗茵心善,自家不赚银子,也要为别人着想。

    随即心里便对她更加喜爱。

    朱冲询问道:“这伤筋动骨散,配了多少副了?”

    杨诗茵不慌不忙地说:“三万副已经备全,所用钱银钱千余两,药物尽数封库。”

    朱冲心中满意,这几日虽然小雨不断,倒,也没有耽误时工,赶工七八日,终于将这三万副伤药备全了。

    看到朱冲满意地神色,杨诗茵笑着说:“倒是苦了刘潭与王三两人了,一人没日没夜的奔波采备,六十坊,三百巷,但凡是经营药材生意的,都让他敲了门房,那王三更是辛苦,这几日铡药,碾压,备药,都消瘦了不少,倒是要好生奖赏一番,莫寒了人心。”

    杨诗茵地言语,都是在为两人道辛苦,朱冲能听的出来。

    朱冲倒是笑着说:“再辛苦,也没有大娘子辛苦,大娘子不仅要劳力,还要劳心,配药是辛苦活,闷在房门里,吃喝拉撒,都不得见人,从晨昏到暮鼓方能出门,若是要奖赏,首当是大娘子才是,至于那两人,刘潭倒是老实,这几日采备,虽然尽心尽力,但是银钱没少克扣,给了一千五百两,剩余了一百两,道是急购价高,商贾坐地起价,实则,自己拿了回扣,不过,出门办事,这些小事,我倒是不在乎,若是无能,被其他商贾坑骗,我倒是更气,那王三就更别说了,这几日,在背后不知道骂我多少遍了,他是留不住的。”

    杨诗茵心中诧异,朱冲所说一点也不虚假,确实,刘潭出去采备,拿了回扣,按照平日的价钱,制备三万副伤药,只要九百两银子,但是,刘潭却足足花了一千四百两,这坐地起价涨了四成,是不大可能的。

    若不是拿了回扣,就是办事无能,不管是那一样,都不能奖赏的。

    至于王三,更不用说了,每日都在背后咒骂朱冲。

    只是,这朱冲每日守着自己制药,只有晨晓暮鼓时才见两人一面,却把所有事,都一清二楚,这等洞悉人心的本事,实在是高明。

    只怕,寻常人想在他面前耍个心眼,是自作聪明了。

    不过杨诗茵也不想让两人被扫地出门,毕竟,跟随多年了,多少有些主仆情义。

    杨诗茵劝慰着说:“或许,只是发些牢骚……”

    朱冲微微一下,自信说道:“你看着吧,那小厮,不把我扫地出门是不会罢休的。”

    杨诗茵奇怪地问:“为何?”

    朱冲自信地说道:“馋你的美色与家财,人之常情,只是,他不配罢了。”

    朱冲这般直言不讳,倒是让杨诗茵难为情起来了。

    她说:“他只是个佣工家仆,他怎敢想?”

    朱冲哈哈大笑着说:“我也只是佣工家仆,我都敢想,他为何不敢?贪图美色好事,人之常情,看着吧,大娘子,马上,他就得对付我了,不说了,让那刘潭与那小厮装货,今日,我要去交差了。”

    杨诗茵对朱冲地话半信半疑,心中颇有几分恼恨,对于那小厮王三,她可没有半分情义,只当他是个佣工,平日里,他也讨好乖巧,杨诗茵也全然不在意,全然没想到,那小厮有非分之想。

    这等事,一定要杜绝,否则,只怕会让朱冲误会。

    朱冲看到脸色逐渐坚定地杨诗茵,心中便知晓,若是那小厮不懂得韬光养晦,收心敛性,今日就是他被杨诗茵扫地出门的时日。

    这人性啊,朱冲是早就拿捏地准确了。

    同样都是下等的小厮,对于同等阶层的人,只有两个想法。

    恨你有,妒你富,一旦你过的比他好,他必然是要害你的。

    若是不然,只怕心里是不得安生的。

    朱冲也不多说,起身尾随杨诗茵而去。

    杨诗茵耐着性子,来到前台,跟刘潭王三说:“将库房地成药上车。”

    刘潭立即应了一声好,便勤快地前往库房,这几日奔走,虽然辛苦,但是东家给的钱银实在颇丰,扣除千两本钱,他是收货了三百两的回扣,干起活来自然是勤快。

    只是这王三近几日辛苦的很,非但没有回扣吃,更没有半句奖赏,心中甚至恼火。

    所有的火气,自然是要往朱冲身上撒的。

    看到刘潭出工去了,他立即跑到杨诗茵面前,阴损地说:“大娘子,你好糊涂啊,被那泼皮无赖骗的团团转还不自知,只怕日后要后悔终生的。”

    这王三地话,让杨诗茵心中厌烦,果然如朱冲说的那样,这小厮是要盯着他不放的。

    杨诗茵立即问:“如何说?”

    王三立即咬牙切齿般地骂道:“近几日,我好生盘查了一下这泼皮无赖,你猜怎的?此人居然只是龚氏的佣工,家徒四壁,粗鄙狂野,前几日的伤,是因为不服管教,被家主给罚的,大娘子,这等庸俗低下的贱民,您怎么能收留他?还与他私定终身?真是,真是自取其辱。”

    这小厮怨恨又痛心地训斥辱骂,让杨诗茵发自心底的厌恶。

    果然,都如朱冲言中了,只是,朱冲早就有言在先,而且,也从未隐瞒自己的身份,早就告诉自己,他是个佣工出生。

    杨诗茵立即呵斥道:“你这等小厮,搬弄是非,居心叵测,主家的事,轮的到你来过问,僭越家奴,猪狗不如,这是你这几日的工钱,以后不要来了。”

    杨诗茵说完,便将二两银子丢与了王三,气愤的扭头便走。

    王三呆愣当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几日他花了好些代价,才把朱冲的身家查个清楚。

    本想着,凭此能赶走那朱冲的,没想到,这大娘子居然这般顽固,非但不赶走朱冲,还把自己给撵走了。

    王三越想越亏,越想越气愤,当初若不是看着这宋清堂的东家只有一个女子,对他杨氏有了贪念,他才不会忍着每日五十文钱的薪资劳心劳力呢。

    忍了五年,没想到今日居然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突然,王三看到站在庭院里凝视自己的朱冲,心里就十分怨恨,他歹毒地呸了一口,便带着恨意离开。

    朱冲笑而不语。

    对付你这等小厮,还不是信手捏来?

    至于此人的报复,朱冲也早就算的七八。

    全等着他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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