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比守军多得多的火炮,太平军取得了对清军炮火的压制。炮声中,齐豪下令炮手将便于移动的小炮运过堑壕,不断的前移,直接推到梧州城下,然后对城门进行直射。

    与此同时,数千清军俘虏被太平军驱使着开始沿着壕沟继续往前挖掘,从城头上看下去,几千俘虏如蚂蚁般在沟中奋力挥动着铁锹,稍有懈怠,就会被监视的太平军拉到壕沟上,不理会对方的苦苦哀求,直接一刀砍去脑袋,然后将无头的尸首踹进沟中,踹到那些俘虏身边。血淋淋的场面令得俘虏们再也不敢偷懒,拼命的挖掘着,唯恐下一个被拉去砍头的会是自己。

    泥土飞扬,梧州城上清军看不到人影,却能看到城下泥土如下雨般从地上飞起,然后落下。清军俘虏卖力的挖掘很快就让梧州城下如同大地开了裂口般,一条条壕沟直抵城下。俘虏们为了活命奋力挖掘着,太平军军帅府派来随军的土木工师们则不断的纠正着壕沟直线,以免挖歪。几十个头上裹着红巾,右肩绣有“爆破”字样的汉子则小心翼翼的蹲在一条壕沟中,紧张的望着远处的梧州城。在他们的身后,赫然是两口大棺材。那两口大棺材顺着壕沟被这些大汉一直拖到这里,只在沟中留下又平又整的一道印痕,好像沟中的地面被平整过一般。

    太平军的土木作业令得城上的清军傻了眼,他们如看稀奇物般看着那一条条通到城下的壕沟,等到壕沟挖到城下只有几十步远时,他们终于看到沟里有无数昨天被太平军俘虏的同袍正跟蚂蚁般在那奋力开挖着。他们也看到一队队持矛拿铳的的太平军在壕沟里来来,而城上己方炮兵发射的炮子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一条条壕沟成了太平军的安全运兵通道,一队队太平军就从这壕沟中毫发无损的抵近城下,出现在清军眼前。

    这个场面让清军感到惊讶,第二镇的太平军将士却对此再熟悉不过。在广东时,他们按照军帅府派来参谋的要求下,已经做了无数次挖壕沟的演练,在一次次演练中,他们知道了如何才能将壕沟挖得更快更深更安全,也知道如何在一条条壕沟中快速转移。曾经第二镇在广州驻扎过的营地早就密布了和梧州城下同样的深沟堑壕。

    潮惠大战北线所做的土木作业成效得到了太平军上下的一致认可,碉堡、岗楼、堑壕这种立体防守的战术被周士相大力推广,同时也被进一步提升开。梧州城下这种堑壕战术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这种战术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进攻。准备的说,是为了如何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破城。

    “明军要挖地道破城,各监听口马上准备火油,要是发现明军地道挖进城中,立即倒油进去放火,绝不能让明军从地道上冲出来!”

    戴良臣根据过往的经验判断太平军如此土木作业除了躲避城上清军炮子外,便是要从地下挖地道进城。他立时传下命令,甚至带人到最近的两口监听缸前凝神静听地下动静,好在地下并没有响动传来,这让他稍稍安定,以为太平军一时半会挖不进来,毕竟从地上掘地前进可不单是有力气掘土这么简单,而是一项很复杂的技术活。

    虽说太平军还没能挖进城来,可戴良臣却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亲自巡视了一圈各监听口,对各监听口的清军再三交待后,这才带人上了城。

    城上的清军此时已经开始向下面的壕沟放铳、射箭,他们也顾不得那些正在开挖的都是他们的人,他们只知道不能再让太平军把壕沟挖过来。铳子、箭枝如下雨般向壕沟射来,那些正在挖掘的俘虏顿时被射中一大片,惨叫连连的往后方逃。

    “预备!”

    “放!”

    发现清军阻止俘虏开挖后,前线指挥的丙旅旅校、原丛化千户黄四成连忙调来一营铳手,命令他们顺着壕沟快速抵进,然后以一队为基准,向城上放起排铳来。炮镇那边也稍稍调高了炮口,将铳子直接砸向城头,而不是如先前一般砸在城墙上。太平军铳兵的火力发射密集程度比城上清军强得多,再加上炮子压制,城上清军立时被压得无法探头。清军的炮手同样无法探头,他们只要探出头来,就会被狠狠的压去,以至于他们只能拼着感觉去胡乱开炮,这样的炮击,对于那些躲藏在堑壕之中的太平军士卒来说,可以说是毫无威胁。

    布政使董应魁等人这会已经下了城,可没有人敢去休息,他们聚在一起,不断的派人上城头查探城外动静,以致于梧州百姓们发现城内的这些大官们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从城上急急跑来的士兵用拖长的单调叫喊的“平安”二字。

    许多年以后,梧州城内百姓过年时,相互见面的第一句不是什么“恭喜发财”,又或是“新年好”,而是“祝新年平安”

    王辅臣带着部下悠闲的远远看着硝烟弥漫的梧州城下,他们是骑兵,攻城战用不上他们,再加上昨天大战体力损耗也大,所以这会都是在后方休整。受伤的抬到江上水师战船进行救治,没受伤的则盘腿坐在山坡上,一边啃着上面发下来的犒赏肉食,一边笑着打赌梧州城何时可下。

    王辅臣的手下大多都是蒙古兵,蒙古人好酒,他也好酒,所以特意跟第二镇的铁指挥要了几十坛酒,一人拿个大碗在那痛饮着。昨日那一战,两个镇的千余骑兵将两千余骑兵杀得人仰马翻,王辅臣一人更是阵斩清军主将马雄及其子马承荫,死在他那长枪之下的兵足有数十名之多,如此强悍的身手和骄人的战绩自然让那帮先前不大服他的蒙古兵佩服的一塌涂地。虽然言语上还有些不便,可敬酒这事却是不须言语就能理解的。勇猛的人向来都是被人佩服和尊敬的。

    王辅臣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碗手下蒙古兵敬来的酒,饶是他酒量再大,这会头也有些晕乎乎的了。不过他还是很兴奋的强打着精神看着梧州城下的战事。他也是第一次看太平军攻城,他没想到攻城可以弄出这么多花样。第二镇的攻城法让王辅臣很陌生,不再是他熟悉的蚁附攻城,也不再是那种披双甲的敢死之士攀城,更用不着什么撞城车,箭楼,而是只单纯的以壕沟迫近城下,然后借助堑壕的掩护压制城上守军。从现在情况来看,梧州城内的清军基本上已经被第二镇压迫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但第二镇到底怎么破开梧州城,王辅臣还是很好奇。毕竟炮镇打了这么久的炮,梧州的城墙还是屹立不倒,没有任何坍塌的迹象。只要城墙在,哪怕第二镇的壕沟挖的再多,也是白拱的。攻城攻城,总要把城攻下才成。

    好奇太平军如何攻城的可不仅仅是王辅臣,他手下的蒙古兵也好奇,梧州城内的清军更好奇。城墙下监听的大缸表明太平军并没有将地道挖进城来,他们的壕沟也没有挖到城墙角下,而是在距离二三十步的地方就停止了。

    太平军到底如何攻城?难道就这样单纯用炮轰?这要轰到什么时候?他们又有多少药子和炮子可以经得起这种程度的消耗?

    城上的清军发现太平军似乎没有什么厉害后手后,不禁再次有了些许底气,梧州再怎么说也是广西重镇,明军和清军都曾对城墙加固过,仅凭大炮把城墙轰塌,难度可不小。现在城中守军虽然兵力不足,可也有三千来人,再加上那几千梧州青壮,只要城门不失,太平军想要攻进来,恐怕得付出比守军多得多的伤亡。而城下太平军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万余人,这点人手又能经得起多少损失?

    然而,就在清军有了稍许底气时,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陡然在他们耳畔响起,然后脚下的大地瞬间摇动起来,如同地震一般。许多清兵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然后头顶上方就好像下陨石般,无数碎石和城砖劈头盖脸的朝他们砸来。

    正在与手下一个佐领交待守城事项的戴良臣也被这声巨响惊动,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身子一晃扑倒在城墙上。一片碎石如雨点一般的落下来,如果不是他的身上还压着一名亲卫,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惊天动地的声音消失后,空气中满是灰尘,黄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耳畔传来的只有不住的咳嗽声和惨叫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戴良臣呼的喘了一口长气,然后一把推开伏倒在身上的那名已被碎石砸烂脑袋的亲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却吃惊的发现眼前本来相通的城墙竟然豁开了好大一个缺口。

    第二镇使用了新会城下曾经用过的棺材爆破法,这一次他们破开了广西门户重镇梧州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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