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葬在梅花岭上。”——史可法。

    扬州城北广储门外,有一积土成丘,丘上植梅,故名梅花岭。

    “扬州十日”后,城中尸骨堆积如山,死难者六十余万。阁部督师史可法遗体遭清兵乱刀分尸,难以辨认,不知下落。一年后,其义子史德威以袍笏招魂,将其衣冠葬于岭上,时人称之为“史阁部墓”。

    15年过去,梅花岭上的史阁部墓正北所对方向,夜色中,蒙古鞑子大营升起的篝火,将大半个夜空照得透明。梅花岭上,却一片漆黑。

    岭下的蒙古鞑子大营有近三万蒙古兵,除了六千多蒙八旗外,都是刚刚从口外调来的外藩蒙军。所谓外藩蒙古即指非隶蒙八旗的亲附蒙古部落,又分为内札萨克蒙古和外札萨克蒙古两部(内蒙古、外蒙古)。大营中的内蒙兵即科尔沁、敖汉、喀喇沁、乌珠穆沁等被满清称为内蒙二十四旗的蒙军,约有一万两千人。剩下的一万多人都是外蒙古部落兵,来源很是复杂,大小几十个部落。多的来了两千人,小的只有百多人。满州内部对这些蒙古兵又称口外蒙军。

    和满蒙八旗一样,外藩蒙古也以旗划分,每旗置札萨克一人,如满八旗旗主例掌一旗政令;下设协理台吉二至四人,协助札萨克办理旗务。其下有管旗章京一人,副章京二人,以及参领、佐领、骁骑校等,视其编户数而定。

    满清以满州制蒙古、汉军,以蒙汉制绿营,上下等级森严,外藩蒙古同样如此。大营之设,蒙八旗在最正中,尔后内蒙古在外圈,最外围的则是外蒙古兵。军粮供给上,蒙八旗和内蒙兵有扬州城供粮,外蒙兵则给半,余下便要他们自己去解决。所谓解决,无非就是抢掳当地汉民百姓。

    这在从前,满清是严禁的,毕竟他们已经入主中原,需要考虑长远统治利益,所以除了战事需要的屠城,一般行军,尤其是在统治区内行军扎营时,基本上是不会做这种抢掠之事的,因为当地的官府早早就将大军所需的钱粮准备好,根本不需要再动手抢。然而现在,扬州城内的皇帝却默认,甚至纵容外藩蒙兵在大清治下做强盗之事,一来是因为户部筹备的钱粮有些接应不上,二来皇帝想以此剌激这些外蒙古兵卖命。

    外蒙古兵很破落,除了战马外,他们几乎什么都缺,这从他们所立的营寨就能看出来。蒙八旗和内蒙兵的营寨像模像样,他们却杂乱得很,就那么随意的在地上搭起蒙古兵,外围弄些木栅,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警戒的哨探都不曾派出。或许是这些外蒙兵以为他们是在扬州的北面,而敌人在南边的缘故吧。

    夜已经很深了,这些外蒙古兵的营寨里却还是人声鼎沸,热闹的很。营中,到处都是拿刀的蒙古兵在赶着他们抢来的牲口和用绳子绑来的汉民和其他部落里的人交易。不过在白天,他们抢来的看着漂亮的年轻女子都被蒙军旗和内蒙那些台吉选走了,剩下的都是姿色普通的女子。可是那些蒙军和内蒙兵却不知道,外蒙古兵都在私下嘲笑他们不识货,那些瘦弱娇小的女人有什么好的,只有手脚宽大结实的女人才好生养,才能给部落繁衍人口,才能经得起他们的折腾。那些看着就病怏怏的女人一点用也没用,大漠风沙吹上几天,怕就要死了。带回去,白浪费粮食,弄起来也不快活,哭哭啼啼的好不尽性,傻子才要呢。

    一个帐逢的四周,搭着篝火堆,一排排耷拉着脑袋,小声哭泣的女子麻木的坐在地上,不时有蒙古人过来拿棍子挑她们站起,也不看她们脸,只拿棍子在她们胸口、臀部敲打着,甚至还会粗鲁的将大手伸进她们的衣中,去揉捏她们难以启齿的部位。有的还会扳开她们的手掌心看,然后就操着她们听不懂的话对那些将她们抢来的强盗争论着什么。

    有时,一只羊就能换走一个女人,有时,却换不走。营寨里,就同集市一样,和其他地方的集市不同的是,这里的货物是汉人和他们的财产。蒙古人很好酒,清军不给他们发酒,他们就自己抢。一旦抢到酒,就三五成群聚在那里痛饮着,喝醉了就将自己抢来的女人按在身下,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粗暴的撕开女人的衣服,用那多少年不曾洗过的肮脏东西去侵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不知怜香惜玉,他们只在那野蛮的动作,一下下动作令得女人发出撕心的痛楚。然而,无人过问,无人制止,有的只是充耳的笑声。寨门外,上千具男人、女人的尸体胡乱的堆在那,冰冷,冻得生硬,这些都是反抗者的下场。

    喝了酒,玩弄了女人的蒙古兵仍就不去歇息,他们借着酒劲在那打架,在那叫骂,在那相互抱成一团。这里没有王法,有的只是兽性。汉人在这里,是最卑贱的物件,他(她)们都称不得人,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替强盗干活,让强盗发泄兽性然后产下强盗的后代,让强盗一代代的延续下去。

    梅花岭立营之日起,蒙古兵就将左近数十里范围内的百姓,不问男女老少全赶了过来掘壕负土,妇女老丑者亦荷畚锸。左右树木都被砍伐一光,房屋也都被拆掉,只为取其栋枋梁楣,大柯长干作排栅以为沟缘。他们又到处挖掘汉民百姓的坟墓,将一具具棺材剖开,将尸骨随意的丢弃,只为了能够得到这些棺材板。那些死下葬没多久的尸体都遭到了斩首的噩运,有些生病死去的年轻女子甚至被辱尸。她们的家人稍有反抗,哪怕只是脸色难看些,都会被马上拖进墓中活埋掉。

    数千名被强征来的汉民百姓,每日蒙古兵只给他们一瓢水,几十人吃一桶比猪食都不如的食物。早上天未亮就要出工,直干到深夜方被放还,每日疲病死者十之七八。那些稍有姿色的妇女则各旗分取之,同营者迭嬲无昼夜。每天都有大出血的女人被拖到营外,不顾她们尚未死去就扔在冰冷的泥土上,成为一具具的“僵尸”。

    外蒙兵的军营是汉人的地狱,内蒙兵的营中也好不了多少,唯一军纪还算严明的是最正中的蒙军旗。篝火一堆堆的燃烧着,不时有巡逻的蒙古兵走过。他们不需要出去抢劫,他们有专门的军粮,将领们要是来了性子,便去内蒙兵的营寨里挑人,玩事后玩得高兴就留下赏女人口饭吃,日后带走,不高兴或打或杀,或扔给部下们淫乐。相比那野性的外蒙兵营,蒙军旗多少披了件“和善”的外衣,或者说,他们有了点文明。

    大营外,虽然外蒙兵没派人哨探,内蒙军和蒙军旗却放有哨探,他们当值回来后看到喝醉了的外蒙兵在那鬼闹,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没有一个去制止的。他们策马缓缓穿过外蒙兵的军营,肆意笑着看着那些赤身裸体的汉女被一个个大汉压在身下哀号。偶尔,他们还会停下来拿马鞭对那些可怜女人指指点点。一路行进途中,外蒙古们对这些蒙军旗和内蒙的哨探都很恭敬,等他们走远后,一个个目中满是羡慕。他们却不知道,这些让他们羡慕的蒙军旗在见到满州大兵时,表现的要比他们还要不堪。

    几个哨探穿过了外蒙兵的营寨后,还没进入内蒙兵的营寨,却听到南边扬州方向有马蹄声传来。那急促的马蹄声在夜色之中传得很远,哪怕外蒙兵的营寨里都是杂音,那几个蒙军的哨探还是听到了这急促的马蹄声。

    几个哨探彼此看了一眼,人人都有困惑之色,他们迅速拉转马头掉头冲出。一路上,几个还在发酒疯的外蒙兵被撞倒踏翻,却是只能在那惨叫,没有人敢去喝骂蒙军的人瞎了眼。一个外蒙的小台吉听到动静,把身下的汉女摞到一边,快步冲出来,等看到营寨外有一队满州兵冲过来后,他吓得立时大喊手下赶紧开营门,放满州大兵进来。

    营门刚一打开,数十骑满州大兵就纵马奔了进来,前面那个将领座骑在离那台吉还有一个马头的地方停了下来。

    冲过来的那几个哨探认出了来的是皇帝身边的一等侍卫郎坦,他们想要翻身下马,郎坦却喝问他们道:“王爷在哪!皇上有旨意!”

    “王爷在营中,请大人跟我们来!”

    一听有圣旨来,那几个哨探忙调转马头带郎坦去找他们的亲王、当今大清太后的哥哥、科尔沁亲王吴克善。

    这么晚了,皇帝有什么旨意给吴克善?

    郎坦等一路奔进内蒙兵大营时,外蒙古各部落,内蒙各旗的札萨礼都得到了禀报,他们一个个困惑的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急步向吴克善的科尔沁大营赶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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