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师望着窗外,诉说起往事。



    我本不叫齐岚,我的真名叫伊蓝星,家乡在云南大山里的洞山苗寨。



    我们那儿重男轻女,我刚断奶就被送给阿达养,阿达和兰卡教会我莺蛊。



    十三岁的时候阿达因病去世了,回到父母身边这才知道自己有了两个弟弟。一个九岁,一个四岁,照顾他们成为我的责任。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村里有了学堂,来了支教。我又多了一项工作,每天背着小弟上学放学。



    我很不情愿,但也没办法。那时的我,以为这片大山就是整个世界。要是惹得父母不高兴,我会像被卖掉一样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可你说巧不巧,在学堂我认识了吕三江。初时遇见他,他才十九岁。长的很精神,很帅气,我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他趁寒暑假来做支教,留的时间不长。



    父母不让我读书,我只能在接送弟弟的时候看他几眼。



    渐渐的我能和他说上话了,我发现他爱吃肉,就常常捉山鸡野兔给他吃。他教我读书,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好。



    第二年的寒假时,他说喜欢我,想一辈子留在这。



    可我听他讲过城市的风光后,更向往外面的世界。和他商量后,我们私奔了,从此离开了大山。



    年轻太冲动没考虑后果,三江因此受到处分,被退学了。



    他父母十分生气,很不待见我,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为了我搬出家里,我们做起小买卖,我卖煎饼,他卖衣服。日子辛苦,却很实在。



    有一天三江被同行欺负了,我气不过给那人下了蛊,让他病了半个月才好。



    三江在那时发现我的本领,我对他并没有隐瞒。



    打那时起,三江心底起了坏心思。他对蛊术很感兴趣,让我教他。可是以他的资质,只能掌握初级的东西。



    有一阵子他赚了些钱,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收钱害人。



    那时我并没有责怪他,因为他害的人不是什么好货色。手段卑劣这种事儿,那时的我没有概念。被他哄骗了几回,我甚至帮他去做那些事。



    三江尝到了甜头,有了更大的野心。



    我们结婚了,然后去了温州开了家酒楼,借此结交了各门各道上的人。



    支莺可以蛊惑人心,办事、谈条件那都不叫事儿。



    酒楼的生意在一年内迅速做大,我们富了,心也腐了。那时我嚣张得让三江都害怕,轻易不敢逆我的意。



    后来我怀孕了,把所有事情交给三江,在家安心养胎。



    不久,姓沈的那个女人出现了。



    她有个一岁半的儿子,竟是他们私生的!



    等我知道这件事,才明白三江为什么选择在温州创业。



    沈玉屏在那里有很深的背景,也很有钱,可我想那不是三江想摆脱我的原因。



    蛊,意味着恐惧。我如蛊一样,成了他的噩梦。姓沈的女人虽然刁蛮任性,对比我来说显得可爱多了。



    所以,他们要在一起,我必须消失。



    三江一直在找我的弱点,当他知道我断奶的时候,支莺会死亡的事情,他们便筹划如何杀死我。



    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他们不嫌麻烦的把我绑到偏远的山区,扔进了砖窑里,要活活烤死我。



    可他们没想到,支莺死时会产卵,我一直贴身带着。在高温下催生出来的幼莺,虽然活不长,但我能用它们做一层膜来保护我。



    他们眼见我全身烤得焦黑,半点没有怀疑我的死活,把我埋到了山沟里。



    我从土里爬出来时,当真是如同一只剥皮鬼,连我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脸。



    幼莺膜虽然保住了我的命,但它不能阻隔全部的热力,烤得我全身上下没几块好皮。



    我非常愤怒,特别恨!全身痛的要命,感觉连内脏都在痛。



    因为仇恨,所以我不能死!



    为了活命,我生吃虫蚁蛇蜥,艰难地爬行寻找草药。



    苦熬了三天,侥幸遇到三个登山客。我趁他们不备偷了手机,联系到三表姨,求她来救我。



    她开始是不肯来的,我承诺交出炼化支莺的法门,她才答应。



    可是我们相隔太远了,我苦等了四天她才找到我。再把我秘密的运送到她的家,我全身的烂肉都坏死了。



    要想把我治好,恢复人样,便要用药液浸泡七天,一边用蛆虫慢慢吃掉腐肉,然后每天泡在秘浆中六小时才能重新生长皮肉。



    我每分每秒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没办法睡觉,时常痛晕过去。没多久再痛醒,反反复复,没有休止。



    更煎熬的是皮肉生长时会奇痒,痒得骨头都在痒似的,怎么抓也不解痒。



    可我不能抓,我的皮肉一抓就烂。三表姨把我束缚起来,令我丝毫动弹不得,我只能咬着牙忍受着不让自己发疯。



    仇恨让我挺过了一个月,我的外表总算有点人样了。



    不过仅仅是个虚壳,新生的皮肉神经脆弱,知觉顿化。笑的时候,脸都是僵的没有表情。



    细细调养好的话,也许七八年后会恢复正常。



    但我没那个心思,我只想报仇。



    可我的身体很虚弱,没有办法炼化支莺,我只能等待。



    恢复以前的状态需要三年,这段期间我让三表姨慢慢地改变了我的容貌。她觉得我可怜,教给我血契的本领。



    那是能够操控动物的能力,如果与某种动物建立血契,就能和它心灵相通。可以通过它的双眼视物,精神可以进入它的身体进行活动。



    血契的最高境界是可以让人获得动物的能力,指挥同类,不限数量,可惜我现在的身体是练不到了。



    可能是幼莺膜被烤坏时产生的毒副作用,我得了淋巴癌。虽然手术治好了,但我明白,我这副身体应该活不过五十岁。



    休养加上治病,这一晃时间过了八年。



    当我去找三江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富豪了。我本来想杀了他,却看到了有趣的事。



    他和沈玉屏正闹的不可开交,因为他在外面又整出个私生子来。



    我以为沈玉屏会和三江离婚,就暂时没去碰他。



    那时我注意到了琪琪,她长的像我,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我想认她,于是我使了手段当上学校的生物老师,做了班主任,这样就可以亲近她了。



    事情进展很顺利,我成功获得琪琪的好感。



    那段日子我觉得很幸福,差点忘记报仇。可渐渐的我不想认她了,只想默默的陪伴着她。



    我有着不堪的过去,短暂的寿命。跟着我,我不知道她以后会过怎样的生活。但我知道在三江那里,琪琪是衣食无忧的。



    而且琪琪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姓沈的女人对她不亲,却也不坏,不管不顾罢了。



    可我大意了。



    姓沈的那个女人很不简单,我不知道是谁勾搭上谁的,总之她和灵堂会的南方区负责人成了相好的。



    要是我早点发现这个秘密,我就能早点识破她的计谋。



    估计是私生子的事情让她心生仇恨,不久后,她假装妥协,打发了小三抱养了私生子。然后安排了一场巧妙的邂逅,三江加入了堂会。



    打那以后,他慢慢的被洗脑了,成为忠实的信徒。可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人家待宰的鱼肉,什么时候收割,就看对方何时需要。



    可恨的是姓沈的女人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她把琪琪也卷了进来。



    起初她是想把琪琪培养成堂会成员,这样将来她手底下就有了亲信。只是没想到琪琪是良好的灵素,不是亲生的,她当然舍得。



    几年后,姓沈的女人的地产生意盯上了学校那块地。公司交给学校的提议是搬迁到近郊的地方,扩建成更新潮,环境更好的校园。



    但校长很守旧,学校翻新才三十多年,他觉得眼下没必要改建。



    公司找人劝了几次都不行,姓沈的女人就开始暗地里搞小动作。一方面让相关人士开绿灯,一方面造谣,还有收买学生及家长弄出一些影响不良的事情。



    总之校长一天不答应,就想办法搞臭学校的名声。



    不知怎么她想到了琪琪,让琪琪在学校自杀,校长一定受批评。



    为此她收买了校方很多人,好让堂会的人进学校布置,还有事后收取灵素。



    接着就是给琪琪设一个圈套,让她的精神在遭受打击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崩溃,然后自杀。



    你知道吗,他们连个没什么用的体育老师也收买……不,起码他拉住了我,不然我一定能接住琪琪。



    ……



    琪琪死后,果然校长承受很大的压力。要不是灵素还没收到,他们会催的更紧。



    我那时装作心理有问题,慢慢调查清楚了这些事。



    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我要摧毁他们!



    灵素是拖延他们的关键,我就利用何晓雨和高艳红,让她们做梦,只有去那里埋猫眼,才能让琪琪不再纠缠她们。就当是她们管不住自己的嘴,乱说琪琪隐私的惩罚。



    这样那几个使者只能测到灵素,却收不到。



    我趁这段时间加紧炼化支莺,一边调查堂会的首脑。



    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个日本男人,近期会来这边。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来告诉你他是什么人吧。



    江进酒问道“您不会是,去找他拼命?”



    “拼肯定是会的,但我不会盲目去拼,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嗯……那个郝主任收钱做什么呢?”



    “他倒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在校长身边吹耳边风,走动一些关系。毕竟搬迁这事是要投票的,要花很多钱。”



    “那琪琪的血脚印和筒袜是他们做的吗?”



    “没错,不过他们什么都没做,只需收买校工。至于我,还记得他们叫你喝的圣水吗?”



    “记得,您喝过?”



    “是的,当初我对琪琪的事情过分关注,引起他们的怀疑。我那天就假装遇见他们收灵,装成一个柔弱的老师,被他们抓住灌下了圣水。他们的药剂师真是个高手,能做到让人晕迷加失忆。可对于用蛊的苗人来说,这种药不过是安眠药。”



    江进酒心下那叫一个悔呀,早知就喝了,何苦挨一顿打呢。



    “那齐老师,该怎么分辨这些人呢?”



    “很难,他们的印记是用特殊方法打在胸口上的,比较像是眼睛里面有个太阳,要吃某种药才会出现。而且得是正使的级别才有印记。好比地义君是个班级小组长的话,正使相当于年级组长。据我所知正使以上的级别,人数不超过15人。他们现在的主要方向是发展会员,积攒经费,养育魔人。你只要遇到有钱人的闲事,多长点心眼,应该就能避免与他们起冲突了。”



    “明白了齐老师,那……嗯……我好像没啥问题了。”



    “好吧,你现在就回学校吧。记住,走出这个门后,你就当从来没来过。那些人的事可以和你的上司说,但我的事情要沉在你的心里,不许和任何人说。等什么时候堂会垮了,再随你。还有离校得找个适合的理由,我建议你骚扰语文老师唐老师,她就是让男人多看几眼都觉得是在非礼她,和她起冲突可以借机离开学校。”



    齐老师看看表“我知道她今天四点会来学校取东西,你过去准备吧,不堵车的话可能早到。”



    突然江进酒觉得右手刺痛,本能地抽手。抬起一看,食指尖划开一道口子。



    他很纳闷,心想“手没动怎么会划伤呢?”



    瞥了一眼桌子,就看见兰花伸着一只大长腿,爪子按在手曾经放过的地方,张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然后它继续伸着大长腿,抬起爪子亮出爪心,只见爪心上有一道新鲜的血迹。



    胡——



    一副傲娇的小表情,明显就是说“这事儿是我干的!”



    江进酒满脸问号地看向齐老师,她什么也没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可贴。



    江进酒心道“啥意思,早就准备好的?这事儿你指使的?!”



    他想问,却又不敢问。只好包好手指的伤,赶紧离开齐老师的家。



    出了楼门,江进酒有种黄梁一梦的感觉。



    不过是一天的光景,遇到了恶势力,得到了大神,见识了人间的黑暗,听了一段悲惨人生,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可这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消化不了。



    他完全不知自己该做何感想,只能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去和唐老师吵架,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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