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才发出去,邓豪已经冲向了靖楼。
他打从第一眼见到靖楼,就知道对方不是善类。
牢里外面,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可向靖楼凶煞之气这么重的,却是第一次见。
这种气势和他曾经那些兄弟刻意打磨出来的不同,是一种由内而外,似乎他一出生就自带的气势。
虽不知靖楼的底细如何,可邓豪知道这人不是他惹得起的,所以一开始就没与他有什么接触。也想过要是最后两人一起争夺令牌,大不了自己认输,拿了二十万走人。
是以当莫莫的尸体出现时,他第一反应就是靖楼。言语中虽是质问众人,却是一直留心注意靖楼的反应。
靖楼一直淡淡的,似乎对死人的事毫不在意,面对邓豪来势汹汹的质问,也半点不理会,无疑是更加笃定了邓豪的想法。
所以他冲了上去,想拼个先发制人。
十足力道的一拳挥了出去,却被靖楼轻松地握住手腕,随之而来的是钻心噬骨的剧痛。邓豪勉强忍耐着没叫出声,却是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你这是干什么?”陈军往前走了一步,犹豫着没敢继续向前。另外两个男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手中拿了木棍,看架势是随时准备救人,只是动作总有些畏缩。
这个变故是舒扬万万没想到的:“靖先生,有话好好说,邓豪只是被吓着了,不是刻意针对什么人。”
她看着靖楼,却也在注意余梓梁,怕后者突然发难。
靖楼抬眼看着舒扬,舒扬心里一颤,硬着头皮与他对视。
不过三五秒的时间,靖楼先移开了视线,随手一扔,把邓豪扔在了地上。
当即有人前去扶他。
扶他的人名叫许秋,懂得一些基础的急救知识,这会儿拿了木棍把邓豪的手腕固定住,心有余悸地开口:“骨头可能断了,得赶紧开口。”
陈军还没来得及应和,就听见靖楼道:“不是说了,他们两个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走?”
这还是靖楼第一次开口,声音低沉。
“没错,警察来之前,谁也别想走。”因为疼痛,让邓豪说话有些困难,却是恶狠狠地盯着靖楼,打算死磕到底。
舒扬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靖楼是魔,想杀个普通人易如反掌,没必要闹这一处。
这是考核的一部分。
至少和他们两在一起,不必担心有什么性命之危。背后那股阴风阵阵的感觉也消失了,想来莫莫也走远了——多半是去保证周志林和胡笙的安全。
舒扬走到槐树旁边,仔细搜寻着线索。
袁璐在槐树附近受了重伤,余梓梁也把他们带了回来,说明这棵槐树一定是关键所在。
青天白日的,又有余梓梁他们在,且两只鬼都不在附近,舒扬略微放心了些,仔细查探着。
看了半晌,没见到司正令的影子和线索,却发现这树枝的交错,意外组成一副画卷。
画卷中,一名女子被树枝紧紧缠绕,她向前伸直了手,想要挣脱,却只能被拖入深渊。
舒扬有些恍惚,似乎她便是这个女子,穿着鲜红的嫁衣,钗环却落了一地,眼见着树枝慢慢将她缚住,虽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最终还是一步一步地与这棵大树血肉相融。
“……舒姐!舒姐你醒醒!”远远地,似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人在叫她。
舒扬睁开眼,见胡笙紧紧拉住自己的右手,憋红了一张小脸。
“舒姐你撑住……”胡笙用尽全力在拉她,拉得舒扬手臂生疼,想用另一只手把自己的右手□□,却发现左手也被周志林拉着,两人往一处使力,似乎要把她从什么地方拽出来。
舒扬回头一看,槐树枝不知何时绕住了她,她整个人的一半嵌入了树干。邓豪几人拿了石头敲打着槐树,却毫无作用,舒扬能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点被吞进去,不由得处紧两人的手,试图借力逃出去。
“艹她二姨的!”邓豪把石头一扔,解开腰带,掏出东西一面泄洪,一面骂骂咧咧的。
那话语,舒扬只能用“精彩绝伦”四个字来形容。她是农村长大的,见过田间地里争吵时的激烈场景,本以为那已是极致,可与邓豪比起来,实在逊色不少。
常听老人言,半夜回家遇到鬼打墙,只需在墙根出撒一泡尿,再污言秽语骂上几句,鬼自然被赶跑不再作怪。
如今邓豪这么做,似乎有些成效,舒扬感觉到树枝的力道松了些,顾不上撕扯的疼痛,忙叫:“就现在,用力!”
周志林和胡笙半点不敢卸力,闻言只是咬牙再拼一拼,只听得一声惨叫,舒扬被拉了出来。
几人循声往去,只见一个男人被树根穿胸而过,胸口喷出大量鲜血。他手中的大石头还没落地,整个人就被树根摔下了山。余梓梁忙追了下去,邓豪则是穿好裤子,问向发出惨叫的陈军:“怎么回事!”
“他、他说这块里面是空心的,冲着这砸,或许有机会把树放倒,没几下,树根就从地底冲出来了……”陈军离那人最近,那人被刺穿的时候,血溅在他的脸上,这会儿被许秋扶着离槐树远了些,才说出话来。
舒扬被胡笙扶着向前几步,才发现袁璐盖着一件外套躺在地上,不由得一怔。
原来胡笙和周志林走了许久,始终离开不了这座山。想回来和他们商议一二,却连来路也找不到了。兜兜转转好半天,遇见了浑身是血的袁璐。
那时袁璐勉强有几分神智,指引着他们走了回来,刚一看到这棵大槐树,似乎放心了,晕倒过去。周志林只好把她先放在地上,由许秋用树下放着的医疗箱给她做简单的包扎。
双方正说着,胡笙突然发现舒扬不见了。邓豪他们回想起舒扬之前一直在树旁转悠,便绕过来一看,刚好看见树枝把舒扬越缠越紧,慢慢往树干方向拉,这才开始救人。
“袁小姐的衣裳多处被抓破,我开始还以为是遇上了野兽,如今看来,应该是树枝。”周志林按揉着自己双臂。
舒扬听着,双眼一直盯着余梓梁落下去的方向,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湘湘,他没死,是不是?”
“抱歉,我无法判断。”
“还真邪门了。”邓豪手中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望着平静无异状的槐树。
正此时,余梓梁回来了,周志林忙问:“人呢?”
余梓梁摇摇头:“死了,来不及掩埋,我暂时找了个地方安置着。”
众人不由得愕然,虽说早已猜到那人这次九死一生,可真切听到的时候,还是不由觉得震撼与后怕。
“不就是一个比赛而已,用得着弄出人命吗?还是说这所谓的活动是假,草菅人命是真?”舒扬直直盯着余梓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余梓梁一愣,继而笑道:“这只怕要问主办方,不知道他们把我们聚在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竟还笑得出来?
舒扬握紧了拳头,却也深知,此时与余梓梁他们撕破脸,并没好处。
两个有着数千年修为的妖魔,对上几个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岁的普通人,胜负已然明了。
“说那么多没用,你还能不能走?”邓豪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对话,问向舒扬。
舒扬让胡笙扶着起来活动了一下,尽管浑身上下都是被强力撕扯过后的剧烈疼痛,可咬咬牙也能行走,于是点点头:“没问题。”
“好,陈军,你背上袁璐,咱们一起找下山的路。”邓豪拎着棍子在前面开路。
他知道,现在这些人伤的伤,晕的晕。最好的办法是兵分两路,一队去找出路,另一队留下休整。
可他不放心余梓梁和靖楼。
这两人打一开始就冷眼旁观,方才那么紧急,他们也只是站着,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靖楼一开始就让他感觉到威胁,而这个余梓梁,似乎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平和无害。
不论事让他们去找出路还是留下来照顾伤员,邓豪都不能放心,索性一起走,如果他们两真的要发难,自己还能拼一拼。
因着有伤员,故而行进速度比平时慢了些,除了依旧在山上一圈一圈的绕之外,总归还有些别的收获。
先是周志林眼尖,看见草丛里似乎有张纸条,捡起来一看,上面是一句诗: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
随后又发现第二张:再三再四求不得,锦绣红衫泪阑干。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诗文,他们找到许多红色碎布。
布料柔软,残余的绣纹精致华丽,不难想象其完好时的耀眼夺目。
第三张写的是:可恨无情薄幸狼,珍珠满地玉满堂。
之后又找到一些钗环类的首饰,还有一把孩童玩闹的木剑。
日暮时分,他们又回到了张顺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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