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扬仔细看了看,这似乎是个供奉箱?
开关已经生锈,舒扬索性拿锤子直接敲开。
布偶熊似乎还想挣扎,刚动一动,就感觉到森冷的气息像一根根寒冰凝结成的细针,没入他魂魄的所有角落。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装的全是些硬币,做毽子用的铜板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这些是什么?”舒扬回头去问布偶熊,布偶熊不说话,一双黑色纽扣做的眼睛似乎泛着红。
“不说,我可当废物扔了。”舒扬说着,作势要倒入垃圾桶,布偶熊急了,忙开口:“住手!那是香火钱!你你把香火钱抢了,他回来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似乎有颤音。
舒扬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余梓梁,开始自省是不是欺负小孩子太过分了些。
想着,放柔了语气:“你把话说清楚,我就把东西都还你。”
“这是土地老爷的香火钱,你们不能抢走。”成灵多年,布偶熊从未像今日一样接连吃亏,便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也被抢走,越想越觉得委屈。
倘或土地老爷在,这些人哪敢这般放肆胡来!
“土地?你是说姜夏?”余梓梁忽然开口。
布偶熊本来已经酝酿好了要大哭一场,嘴都张开了,余梓梁这句话,憋得他生生打了个响亮的嗝。
“你认识——土地老爷?”嗝的后劲没过,布偶熊的声音还有些尖。
“是我在问你话。”余梓梁脸色一沉,显露出几分不耐烦来。
布偶熊吓得打了个冷颤,忙全盘托出:“我的主子,本来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因着她母亲生了重病,又因家贫看不起病,这才将我作为贡品,献给了土地老爷,求土地老爷救命。”
“那土地收了贡品,就治好了人?”舒扬好奇道。
“自然不是,神对人的干预有限。土地老爷只是让一个怀有仁心的大夫,偶然遇见了这母女两,便出手治好了小主人的母亲。而我作为贡品,也就留在了土地庙。幸得土地老爷不嫌弃,将我留了下来。我日夜沐浴在土地庙的灵气中,渐渐化了灵。那日——那日土地老爷说要上天述职,叫我们在这等着,可是再也没回来。土地老爷不在,众人许的愿无法灵验,渐渐的,也就没人来了。土地庙也一日日的破败,后来竟被拆了——只一下,就全拆了。当时我灵力不足,倘或、倘或我再有本事些,决不允许此事发生。即便如此,我也立誓要与土地庙共生死,可那些人,竟把我扔在污秽之地。好容易修炼得能自由行动,回来时,一切都变了。我寻着土地庙仅剩的一丝气息,才找了回来这本就是土地老爷的地界,是你们这些无耻的人类强占在先!”
布偶熊越说越激动,要不是他还在余梓梁手里,这会儿只怕又要暴起。
“你刚刚说,土地临走前叫你们留下等着。还有其他人?”
“没了。”布偶熊摆了摆手脚,耷拉下脑袋,“醒来后,只有我一个。回到这里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其他人回来土地老爷也没回来”
舒扬看向余梓梁,余梓梁道:“他现在是井木星官,你等不到的。”
布偶熊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余梓梁,好半晌,忽的摇起头来:“土地老爷嘱咐过,叫我在这等着他,你们别想骗我。”
余梓梁懒得与他废话,往兜里一揣,只看着舒扬。
舒扬想了想,没忍住好奇:“那这一方土地,岂非无人管了?”
“有,土地庙不在这。”
舒扬了然地点点头,回头看向周志林:“这下子没事了,叫你哥哥他们放心回来住。”
说完,犹豫了会儿,还是将奉纳箱收拾了锁好,抱在怀里。
出门时,袁丰和袁璐竟还等着。
袁丰知道他们已经将事情解决了,眼神往舒扬怀中的奉纳箱一扫——有点移不开目光。
眼见着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舒扬连忙开口:“有事?”
“咳、余大人事了了?我已在海天楼订好了房间,当去庆庆功。”袁丰迫使自己收回视线,以免被扔下楼去。
舒扬望向周志林,语气中满是哀怨:“你看得见我吗?”
周志林看不惯袁丰这种媚上踩下的作风,对舒扬道:“不用管眼瞎的人,我送你们下去吧。”
“你说谁——”
“司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余梓梁打断了要骂骂咧咧的袁丰,却把后者吓了一跳:“她、她就是——”正要脱口而出,忽想起还有个局外人在场,只得生生咽了下去。
舒扬等了半天,没等到那声惊讶过度的“嗝”,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失望。
袁璐的视线自始至终望向另一边,即便早已知道了这个结局,可真正听余梓梁说出时,还是忍不住紧了拳头。
她还没产生几分敌意与妒意,便感觉到一股尖锐不可挡的杀气。
望向余梓梁,后者只是看着舒扬,等着一个答案。
只能凝神静气,收敛情绪。对于杀气带来的不适,只能忍耐。
“要不,咱们先去海天楼,边说边聊。”尽管袁丰觉得舒扬配不上,可毕竟是得到余梓梁等人认可了的,他也不敢不给面子,只好干巴巴地开口。
舒扬才懒得与他应酬,答道:“回去吧。”
余梓梁点点头,扶着舒扬的手臂,一跃而下。
这可是七楼啊!
舒扬的尖叫压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双脚已经踏到了地面。
她第一反应是四下查看,幸好现在是上班时间,没什么人。而后才对余梓梁道:“知道你本事大,下次能事先说一声吗?而且人群之中,稍微低调一点点好不好?”
余梓梁一想,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妥当,便点了点头。
而楼上,袁丰看见两人离开,悔得直叹气。袁璐则是握紧了包里的东西。
那是她刚刚趁袁丰不注意去买的,可没找着机会罢,下次再还给她吧。
回到鸿磐司,余梓梁按舒扬说的把布偶熊放了出来。
布偶熊只觉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转身就往屋外跑,却撞上了进门的靖楼,当即被他身上的凶煞之气激得每一根毛线都竖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进舒扬怀里,瑟瑟发抖。
舒扬只觉好笑,一面安抚着他的情绪,一面问:“怎么了?”
“袁家家主约你见面。”靖楼说着,递上一张拜帖。
那是用烫金滚边的红帖,字迹干净利落,笔力遒劲,写的还是小篆。
舒扬忍不住笑了,这是来给下马威了。
多半是想着她是现代人,对篆体不熟——她拼死拼活了大半个月,虽然写得依然丑,可不妨碍她认。
“袁丰动作倒是快,可以不去吗?”舒扬问,许是怕了余梓梁和靖楼这两尊恶神,又或许是觉得同为人类比较好说话,帖子上请的,是她和藏檐赴宴。
“什么小鱼小虾的宴请都去,司正也不必做别的事了。”余梓梁望着请帖,冷笑一声,“况且,他们也无资格定谁去。”
舒扬点点头,把帖子放到一边,揉了揉怀里的小家伙,问:“谁跟上面比较熟?请那位姜夏下来一趟吧。”
布偶熊仍不敢抬头,却是竖起了一只耳朵。
“论公还是论私?”余梓梁问,“若是论公,只需鸿磐司送一张帖子,他自然便来了。若是论私,玄一或者藏檐都可。”
玄一这会儿多半睡着,扰人清梦这种缺德事舒扬做不出来:“那就请藏檐上去一趟,可以吗?”
后一句,舒扬问的是布偶熊,布偶熊惧于靖楼,不敢出来,只是露在外面的尾巴晃了晃。
舒扬不等他开心,又看向靖楼:“让莫莫去查一查,这小家伙做过些什么事,好定罪。”
靖楼不置可否,转身出去。
这种小事,用不着鸿磐司出手,不过谁叫人家是司正——还是自己选的司正。
一想起那张作息表,靖楼就有些咬牙切齿,奈何技不如人。
天界和人界到底时间流速不同,姜夏再怎么第一时间赶来,也至少得半年时间。
布偶熊的安置就成了问题。
根据莫莫的查探,布偶熊当真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那半箱子东西,是他从缝隙角落摸来的,顶天了也就算个盗窃。
把他关押起来自然不合适,可放出去——舒扬看得出,布偶熊对于余梓梁的说辞,仍是半信半疑,虽然心里觉得他们这是缓兵之计,可不愿放过一丝希望,如果放了出去,定是要占好“土地庙”等的。
想了想,干脆在鸿磐司收拾个房间让他住下,反正房间也够多。
布偶熊却似乎读出了舒扬的心声,乖巧地趴在舒扬臂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她,卖着笑,思索着人类那些吹捧的词句:“大佬大腿还缺挂件吗?”
“我可治不住你。”舒扬晃了晃包扎好的手指,咬得真疼,几乎见了骨头。
“我很听话的。”布偶熊一个劲地卖着乖巧,这鸿磐司是龙潭虎穴,他呆在这,只怕活不了多久。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