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袁璐到医院时,天已经擦黑了。
应付完袁丰的指责和长辈们,让她精疲力尽。
可快走到病房门前时,她还是收拾了心情,打算拿出手机看看自己的神情是否自然,却意外触及兜里的巧克力。
将巧克力握在手中,袁璐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将巧克力放回去,拿出手机认真活动了下两颊僵硬的肌肉,才推门而入。
病房最里侧,靠窗边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她面色苍白,穿着泛白的蓝色裙子,手上还打着吊瓶,安安静静地借助灯光看书。
听见动静一抬头,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姐姐!”
“今天感觉怎么样?”袁璐将外衣脱下,搭在椅背上,随即坐了下去,望向袁珊。
“隔壁床的月姨中午给了我两块绿豆糕,可甜了。”袁珊说着,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纸巾包好的一块绿豆糕。
袁璐将纸巾一层一层的打开,绿豆糕依然完好。
她咬了一口,甜腻的香精味直冲喉咙。
“今天的任务出岔子了吗?”袁珊察觉到自家姐姐的心情不好,便问。
袁璐点点头:“鸿磐司截胡了。”
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些:“我遇到她了。”
袁珊瞬时明白过来:“考核中的那位姐姐?她”
“她已是鸿磐司的司正。”袁璐说着,莫名有几分烦躁,但又不能将情绪发泄在袁珊身上,只能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
“那你把巧克力还给她了吗?”袁珊似乎没有察觉,反而问道。
袁璐一愣,对上妹妹澄净的目光,泄了气:“我买了,但是没机会”
“会有机会的。”袁珊冰凉的手覆在袁璐的手背上,“还会见面的。”
单薄的话语却极好地安慰了袁璐,她不想再说起今天的事,转了其他的话题。
袁珊也体贴地没再问,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姐姐说话,偶尔岔一两句。
平和的时光总是有限,在看见门口那人时,袁璐目光一沉。
“我记得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袁璐冷声道,对于今日行动的失败及与鸿磐司套近乎未果,袁丰将原因统统推到了自己身上。
袁璐并未反驳,因为反驳只会提起论证流程,最后判决下来,输的多半是她,惩罚也远没有直接承认要来的轻松。
她只能妥协。
可她分明已经妥协吃了亏,此事就该了了,袁丰又找上来干嘛?
“你以为我稀得来见你。”袁丰也是很无奈,“族长找你。”
袁璐一惊。
族长?
袁丰低头看了眼时间,很不耐烦:“族长请了甫家出面,八点宴请鸿磐司司正,你赶紧换身衣裳,一会儿去了好好跟人家道歉。自不量力还连累我们。”
袁璐侧首望向墙上的时钟,六点半了。
来不及多说,她问清楚地点后急忙回家换衣服。
她仅有的晚礼服,一条深蓝色的长裙。
那是她成人礼时倾尽所有买的,虽不十分华贵,却也是她在这样隆重的场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裙子。
时隔多年,裙子依旧崭新。袁璐换上后,匆匆给自己化了个妆,再用祖母留下的一根银簪子盘了头发,确认无大的不妥后,方出门打了车。
宴请的地点在明顺楼,只供甫氏人内部使用,从不对外开放。
袁璐明白,今晚不能出任何岔子,若是再惹恼了鸿磐司的人,她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深吸了一口气,袁璐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走上前。门口候着的人早已见过她的照片,恭谨的将人送到了包厢。
包厢里的人已到的差不多了,除了鸿磐司,她是最迟的。
按礼致歉后,甫康顺先笑着让她入座。
他是攒局的人,又是堂堂甫家家主,自然没人敢不给她面子,便也没谁出声为难。
袁璐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又打起十二分精神。
尽管她已尽全力装扮,可在众人中间,显得黯然失色。
好在她只坐在末座,只要安安静静不作声,也不会有人特地与她搭话。
约莫十分钟后,鸿磐司的人来了。
舒扬依旧穿着白天见面时那套衣服,很是休闲随意。比起她的严阵以待,更显从容不迫。
袁璐低下了头,难怪鸿磐司选的是她,这样的骄傲,是她不曾有的。
不,若她能坐上那个位置,定然能够更加自信,更加傲然视物。
舒扬看见屋内人的阵仗时,也是一顿,声音几不可闻:“藏檐驴我。”
沈霖那临时出了点小事,舒扬忙着去解决,耽误了时间,没来得及回鸿磐司,便打电话给了藏檐,问问穿什么合适,她赶忙去买了衣裳换。
藏檐看了她发过去的照片后,说不必换,这样就挺好。
结果一屋子的星光璀璨,她就跟走错门了似的。
“你是鸿磐司的司正。”余梓梁道。
舒扬:“”
是是是,她是鸿磐司的司正,就可以傲然视物不可一世任意妄为。
知道的是司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盘古再世。
看见余梓梁,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地望向了甫康顺。
甫康顺的眸光也僵了一瞬,却极快地回缓过来,上前两步去迎舒扬,先是见礼寒暄,一一介绍后,才问起:“藏檐前辈可是有要事在身?”
“鸿磐司临时有要务,需他处理,今儿是来不了了。甫老先生若有事,我可代为转达。”舒扬笑道,“甫老先生”是她最高限度的尊称,舒扬并没想过把姿态端得太高,毕竟是同类,能和则和,先礼后兵。
“只是许久未拜见前辈了,甚是自责。”甫康顺道。
“藏檐性子和顺,不会在意这些。”舒扬笑道,眼见面前人脸色细微一变,只作未觉,由着甫康顺引领着入了座。
“我怎么觉得新司正有些面熟,之前可是见过?”杜诗宁好奇地望着舒扬,她是飞舟集团董事长杜学坤的小孙女,亦是甫家的外姓徒。
舒扬望着她好奇地目光,确定了对方不是在故意套近乎,着意想了想,问:“杜小姐追星吗?”
杜诗宁疑惑地摇了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日里除了上学就是练功,没时间”
舒扬本还以为她是沈霖的影迷,可能在现场的时候见过自己,却又与她所想不同,便摇了摇头:“我应该没与杜小姐见过。”
杜诗宁机灵可爱,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很是灵动,她如果在生活中见到这样的女孩子,是一定会递名片的——要不是场景不合适,她现在就想递名片过去。
“宁宁,不能没礼貌。”杜学坤道,虽是责备的话语,语气中却满是疼爱与宠溺。
杜诗宁乖乖地坐正了身子。
甫康顺给杜学坤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从身旁人手中拿过一份文件,送到舒扬面前:“这是代言合同,舒小姐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
舒扬却没接,面上笑容得体:“杜老先生疼爱晚辈,沈霖自是受宠若惊。只是他到底还小,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
“舒小姐说笑了,我虽年老,却也看过这孩子演的剧,很有灵性和天赋的一个孩子,假以时日,定有大成就。”杜学坤笑道。
“长辈瞧晚辈,总是越瞧越满意的。只是沈霖到底还年轻,需得好好沉淀几年才是。”舒扬望着一桌子的琳琅满目,心中有些可惜。
她还想尝一尝明顺楼的手艺来着——早就听人说过,明顺楼的菜品一绝,多少人慕名而来,却被拒之门外。
这会儿得了来的机会,却终究无缘。
无缘便不能强求。
舒扬再看了一眼,彻底收回视线。
罢,一会儿回去让白萧多做些吃的喂馋虫。
席间陪坐的晚辈,大多是人精,见场面冷了下去,又见舒扬似乎对桌上菜肴很是满意,忙张罗着动筷。
倒酒的倒酒,布菜的布菜。
眨眼功夫,席间就热闹起来,众人对方才的事绝口不提。
杜学坤多少年没被人下过脸了,要不是看在甫康顺的面上,他只怕已拂袖离开。
好容易调整了情绪——年轻气盛,没得与她一般见识——想着席间推杯换盏,自然而然能将事情谈妥。
而那个年轻气盛的人却给了台阶不下,笑吟吟地望着他:“沈霖初出茅庐,就能得到杜老先生的关注提携,实在是受宠若惊。只是过分关爱,难免会失了披荆斩棘的勇气,到底该放手让孩子自己闯一闯。待到一身是伤再回来,也不迟,老先生说是不是?”
周遭猛地安静下来,甫康顺心下不快,却不愿发作,正要周全两句,却见杜学坤脸一黑:“既然别人瞧不上,咱们也不必上赶着打脸。顺哥,我有事,先走了。”
说罢,径直起身离开,连甫康顺要拦也拦不住。
舒扬安然坐着,待杜家的人都走了,对上甫康顺要兴师问罪的眼神,率先开口:“私事说完了,咱们来谈谈公事。”
甫康顺冷笑一声:“不知司正大人,有何公事要谈。”
“虽然鸿磐司的规矩没提过,可今时不如往日,现如今是科学社会,不信那些牛鬼蛇神。倘或鸿磐司的存在让世人知晓,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吗?”
甫康顺乜了舒扬一眼:“学坤对神鬼之事,并非半点不知。不然也不会让宁宁入我门下修行,自然了,司正要以此问罪,我自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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